吕布带着人来到城东街。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街上不少人见他进了铁匠铺子,还和铺子的主人有说有笑。
    好些人甚至羡慕铺子主人好命,居然能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楚侯,而且楚侯还在和他说笑。
    当吕布陡然翻脸的时候,不明就里的人们都是一脸懵逼。
    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们,眼睁睁的看着卫士们把铁匠铺的主人给扭走。
    进铺子的时候,吕布脸色还是很好,可当他出来以后,居然脸上一片铁青,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怎么回事?”看着吕布带领卫士们扭着铁匠铺主人离开,路边一个人小声问了。
    “我刚才恰好就在铺子外面,里面说的什么也偶然听见。”旁边有个人压低声音说道:“这家铁匠铺子为军中打造铠甲,居然还有甲片极其单薄,根本不能保护将士周全的。我看这次他进去,是别想活着再出来了。”
    有人听见了事情的经过,很快就在街道上散播开。
    起先人们还以为是吕布莫名其妙突然拿人,知道真相以后,不少人居然幸灾乐祸,说是铁匠铺子的主人作死。
    其实市井上的人们说的没错。
    像铁匠铺主人这样的做法,确实和作死没有什么区别。
    将士们出征在外,上了战场,铠甲就是他们最直接的倚仗。
    有了铠甲,将士冲锋陷阵也更有底气,要是没有铠甲,上了战场和浑身一丝不挂并没有什么区别。
    吕布每天都在琢磨怎么能让兵甲更坚厚和锋利一些,偏偏就有不怕死的,非要在这件事上触他的霉头。
    别的事情吕布能忍,这种事情,吕布绝对不能忍。
    亲自押送铁匠铺主人前往官府,吕布的脸色始终很难看。
    陪在他身后,看出他脸色不好,孙策小声说道:“楚侯也不要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回头查问清楚究竟是谁在暗中做了手脚也就是了。”
    “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吕布铁青着脸对孙策说道:“但凡关乎国计民生的事情,就绝对没有小事。做这种事情,无非是要把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给祸害了。将士出征,为的是保一方周全。可这些人居然在铠甲上做了手脚。要是这次我姑息纵容,以后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今天他们敢为了挣钱在军械上动手脚,明天他们就敢在百姓的头上动手脚。油盐酱醋米柴肉茶,哪一样不能造假?出现了这种事情,就意味着我手下有那么一群人已经烂了。他们不仅是贪,就连良心也是黑掉了。既然他们的良心黑了,我就要给他们挖出来,把黑掉的良心晒干,让其他人都看清楚,在我治下容不下任何黑心的举动。胆敢侵害将士和百姓,以他们的安危为赚取利益之法的人,我不仅要让他们侵家荡产,还要让他们死无全尸!!”
    吕布咬着牙说出这些,孙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被押着的铁匠铺主人。
    他很清楚,无论铁匠铺主人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这次去官府,他怕是再也不可能活着出来了。
    等到下一回铁匠铺主人出现在街市上,等待着他的很可能会是五马分尸。
    带着一队人进入官府,吕布脸色铁青着直奔前堂。
    迎上来的官员见他满脸怒容,一个个错愕的站在路旁也不敢多问。
    孙策朝他们使了个眼色,官员们纷纷散开,为吕布问案去做准备。
    来到前堂,吕布往上首一座,孙策站在他的身侧,一群官员则在跟进来以后坐到了前堂的两旁。
    两名卫士押着铁匠铺的主人进来。
    走了一路,也明白自己犯下了什么的铁匠铺主人早就吓的双腿发颤,裆部一片潮湿。
    他居然被吓的尿了……
    “把他先松开。”吕布冷冰冰的向卫士吩咐了一句。
    两名卫士一松手,铁匠铺主人“噗嗵”一声瘫软在地上,浑身哆嗦着想向吕布求饶,可嘴巴居然也都没了力气,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我只问你想怎么死?”吕布冷着脸,对铁匠铺主人说道:“你的死法有很多种,要看你自己怎样去选。是千刀万剐凌迟而死,还是五马分尸死于街市。或者是让刽子手往你脖子上来一剑,给你个干脆的痛快。”
    “楚……楚侯饶命……”铁匠铺主人瘫软在地上,嘴唇剧烈哆嗦着终于冒出一句:“我……我……再也……不敢了……”
    “饶了你?”吕布冷笑了一下:“谁肯饶了因为穿戴你们造出的铠甲上阵而战死的将士?你是必死无疑,你所能选的,只是怎样去死!另外能选的,就是你一个人去死,还是全价老小一同赴死?”
    深知不可能再有活命的指望,铁匠铺主人的膀胱括约肌早就一片僵硬,双腿之间一片水渍向四周洇开,前堂弥漫着一股尿骚气。
    “就这样的胆气,居然也敢公然造假。”吕布冷哼了一声,对他说道:“把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给我供出来,缺少一个,我都会把你满门抄斩,至于你,则是先凌迟到半死,然后再送去五马分尸。”
    说这些话的时候,吕布是咬牙切齿,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楚侯。”已经听明白了其中缘由,一名官员起身说道:“这种小事,还是交给……”
    “交给谁?”吕布狠狠瞪了他一眼,把他要说的话给打断:“这件事我谁也信不过,无论查到谁的头上,都要一查到底。今天我把话说到这里,无论是谁,只要敢在三军将士和百姓的头上打主意,只要敢危害将士和百姓的利益,通过做些丧了良心的手段赚取利益。他们赚取的一切都将没收充公,参与其中的,无论是谁一律五马分尸。至于他们的家眷,男的为奴,女的为娼,一个不少,全都牵连其中。既然坏了良心,就得为丢了的良心负责!”
    “说!”冲着铁匠铺主人狠狠瞪眼,吕布喝问:“究竟是什么人从你那里购置这些铠甲,共计购置了多少套,如今铠甲都在什么地方?”
    “彭城府库……”铁匠铺主人浑身抖的像是在过电,他已经明白自己不可能再活下去,如今唯一的指望就是通过招供出牵连其中的人保住家人。
    “府库的哪个人?”吕布眼睛瞪着,向他追问。
    “府库仓曹……”铁匠铺主人颤巍巍的回道。
    “即刻把彭城府库的仓曹给我拿来。”吕布向孙策下令:“让将士们做好准备,审讯出来一个,就给我拿来一个。拿人的同时,派人把他们的家给我包围起来,一个都不要走脱了。”
    “楚侯……”孙策小声问道:“这件事或许牵连不小,万一……”
    “我说过,无论查到谁,都要一插到底。”吕布说道:“即便是查到了我的头上,也要给查个清楚明白,绝对不能让将士们得不到个交代!”
    “我明白了。”孙策答应了一声,走出了官府前堂。
    离开前堂的时候,他在暗暗为那些参与到这件事里的官员捏把冷汗。
    要说那些官员也真是胆子不小,明知吕布是什么样的脾性,却偏偏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干点别的赚钱也不是不成,怎么想起通过从将士们的铠甲下手……
    钱,他们肯定是赚到了,说不准赚的还是不少。
    可这回一旦查起来,他们赚到的那些钱全都得吐出来不说,还搭进去了自己的性命和全家人的前程……
    为了这么点利益,又何苦来哉……
    孙策带人拿了彭城仓曹,吕布亲自审讯,很快又牵连出了不少人,甚至还把军中的军需,和看守府库的一些人都给牵扯了出来。
    审讯的人越来越多,吕布渐渐明白,他虽然励精图治想要把大军打造成一支铁军,偏偏就有这么一群人,他们被利益链牵扯,彼此掩护彼此配合,暗中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把他好不容易构架起来的一切一点点的给拆掉。
    整个审讯持续了三天,由于牵连太广,身在彭城的官员这几天每日都要到官府见证讯问。
    三天后,彭城官府的前堂外,居然跪了上百人。
    这些人都是参与到制造假铠甲从中牟利的官员和小吏。
    查到这里,吕布再怎么往上也查问不出什么。
    环顾在场的官员,吕布站了起来,他脸色铁青着对官员们说道:“看着跪在这里的这群人,你们中应该是有人暗暗庆幸,这次查案没有查到他们的身上。我要说的只有一句,人在做,天在看!苍天有眼,只要做了,早晚有一天会被抖落出来!我不反对官员做些营生贴补家用,然而经营营生,也得要老实本分。至少不要通过不正当的手段从中谋取暴利。今天有人敢在三军将士的铠甲上做手脚,明天就有人敢在百姓的饭菜中做手脚,后天就有人敢在药材水源上做手脚!”
    吕布的语气严厉,官员们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
    转身回到上首坐着,吕布脸色依旧铁青一片,他接着对官员说道:“当初曹操围困下邳,我与将士们奋力拼杀,把脑袋拴在腰上,才最终击破了曹操,为徐州赢得喘息的机会。我和你们其实早就绑在了一起,我们荣辱与共休戚相关,我们就像是一棵正在生长着的树。树木要活,不仅得是枝繁叶茂,至少根也不能坏了!可今天,我看到的却是烂了的树根!”
    在场的官员一个个低着头,吕布怒火中烧,摆出了一副要杀人的架势,哪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多说一句?
    指着跪在堂前的这群人,吕布说道:“这些人就是烂了的树根,一旦有树根烂了,只要不及时医治,就会像瘟疫一样四处蔓延。最后只能是整个根全都烂了,整棵树也因为最早烂了的这块树根而干枯死去。”
    顿了一顿,吕布又说道:“根烂了怎么办?为了不蔓延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给切了扔掉!我今天就是要把这些烂根给彻底的斩掉!”
    由于牵连到假铠甲一案而跪伏在堂前的官员和商人,一个个浑身哆嗦着,吕布说要把他们都给切掉扔掉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还有开口求饶的念头。
    每一个人都知道,自从事发的那天起,他们已经是死定了。
    即便再怎样求饶,再把所有从此事中得到的好处交出来,也不可能得到吕布的原谅。
    事情已经做了,等着他们的唯有死这一条路而已。
    现场一片沉寂,没有任何一个官员开口说话。
    大大小小的官员都低着头,甚至看都不敢多看吕布一眼。
    “其实我很清楚,你们当中的一些人比他们还要贪,比他们还要坏,比他们还要丧了良心!”吕布又一次站了起来,冷冷的对官员们说道:“只要不把喪了良心的念头付诸实施,只要不毁我根基,我也管不着你们这些人整天心里盘算着什么。”
    说到这里,吕布的语气略显萧条的接着说道:“自从此事发生,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该和你们说点什么。可想来想去,我要说的其实只有八个字。”
    环顾众人,吕布加重语气说道:“心怀坦荡,本分为人!”
    吕布说这些的时候,在场的官员根本没有任何人敢抬头看他一眼。
    其中确实有些人在暗暗庆幸,没有参与到这件事里,也算是为自己和家人捡了条性命。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和你们说了。”吕布说道:“能不能听得进去,全看你们自己。我管不着那么多,也不想去管。我只要在出了事以后,负责杀人就好!”
    他的目光落在陈宫脸上:“陈公台,彭城事务向来是你打理,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虽然没有牵连其中,却是难辞其咎。罚俸一年,此事由你全权处置。凡是参与其中的,无论身份背景,一律诛杀。所有涉案人员的家眷,男人为奴女人为娼,即刻办理。倘若有一丝徇私,我拿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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