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体仁是准备出手了,齐党官员一个个被罢免,张斌手下亲信一个个上位,他终于确定,隐藏在黄承昊背后的人就是张斌!
    他以前是忽略了张斌,因为张斌以前远在福广,近两年才回京,而且,在朝堂之上从来没有跟他唱过反调,甚至,人家什么调都不唱,在朝堂之上就如同一个摆设一般,任他怎么背地里摆弄,都没见这家伙吭个气。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权势日盛,温体仁真不会去怀疑。
    不过,这会儿张斌已经隐藏不住了,因为齐党官员被罢免之后上来的全是他的人,温体仁再看不出来,那智商就有问题了。
    温体仁智商当然没问题,张斌入阁之后,他就开始怀疑了,因为那次廷推上来的,礼部尚书蔡善继、工部尚书毕懋康、礼部左侍郎陈子壮,全部是张斌的党羽,再加上前面上来的刑部尚书邹维琏,还有“恰巧”和张斌一起入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朝堂之上,张斌的势力已经隐隐超越他统率的浙党了。
    最终让温体仁确定目标的,正是张斌这次在辽东的“表现”。
    这所谓的表现指的不是张斌砥柱中流,一举稳定了辽东的局势,也不是指张斌再立奇功,一举收复辽东南部将近六百里河山,这些温体仁都不关心,他关心的唯有洪承畴手里的兵权。
    正是因为张斌一跑到大辽河堡就拿下了洪承畴,温体仁才确定,黄承昊背后的人,就是张斌!
    据他安插在督师府的人密报,洪承畴事先根本就不知道张斌会来大辽河堡,而且张斌到了大辽河堡之后也没跟洪承畴打招呼,而是跑到秦军军营里去了,紧接着,这家伙便召集一帮将领,冲入督师府,干翻了洪承畴的亲卫,一举将洪承畴拿下。
    这家伙,真他吗阴险啊,悄声无息的窜到大辽河堡,突然之间就拿下了洪承畴。
    这个时候,温体仁才想起来,他以前那些党羽,闵洪学、闵梦得、张捷、史范等等,可不都是没一点征兆,突然间就出事了吗,而且,张斌在福广主持军政事物那么多年,暗地里培养一批打手是件很简单的事情,自己手下那帮亲信十有九是被这家伙干掉的。
    张斌这家伙,着实可怕啊。
    他文武双全,不但把福广治理的富甲天下,还屡立战功,把反贼和建奴打的找不着北;
    他能屈能伸,不管自己怎么阴他,不管皇上对他多么不公,他都能忍,都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阴险毒辣,表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背地里却专门跟自己作对,闵洪学、闵梦得、张捷、史范、唐世济、王应熊,自己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干将被他干翻了一大半,浙党三十余年积累起来的暗中势力也被他一晚上杀了个精光!
    现在,论朝堂中的势力,张斌占优,论暗中的势力,张斌更占据绝对优势,就连他培养起来掌握兵权的洪承畴也被张斌拿下了,温体仁还有办法翻身吗?
    他当然有,作为一个内斗的绝顶高手,这点劣势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以前是不知道对手是谁,所以无从下手,现在既然确定了目标,那就好办了,一个个阴谋浮现在他脑海,怎么翻盘,怎么收拾张斌,怎么重掌朝堂大权,一步一步,每一步他都能想出无数诡计。
    第一步,自然是忽悠皇上,重新博得皇上的信任,让皇上帮他收拾张斌!
    崇祯还会信任他吗?当然会,在他眼里崇祯就是个小孩,好忽悠的很。
    这会儿张斌正好不在朝堂,正是忽悠崇祯的好时机,他初步定下计谋之后,便拿起一份奏折斗志昂扬的走向御书房。
    这份奏折是张斌刚从辽东发过来的,里面主要是汇报最新的战果,同时也附带提了一句,洪承畴桀骜不驯,说什么自己是文官不是天下兵马,不接受自己的调派,所以,他把洪承畴拿下了。
    崇祯看罢奏折,心情大好,这个张斌,果然厉害,竟然趁建奴主力卡在三台子河附近,一举收复了辽东南部盖州卫、复州卫、金州卫所辖将近六百里河山!
    辽东的山河等于一下被他收复了将近三成,再加上关宁锦防线和三台子河流域、辽河流域,这辽东差不多已经收复一半了,按这架势,他在年内甚至有可能收复整个辽东,真是太好了!
    崇祯忍不住赞赏道:“这个双全,果然厉害啊,建奴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温体仁却是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小心的拱手道:“皇上,有句话微臣一直想提醒您,但又怕您生气,这会儿,唉。”
    崇祯最受不了人家吊他胃口了,这温体仁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崇祯这心里立马就被其挠得痒的不行了,他忍不住追问道:“什么话,你说,朕怎么会因为一句话生气呢。”
    温体仁闻言,假装信了,然后继续小心翼翼的道:“皇上,不知您有没有注意,现在的朝堂上,工部尚书毕懋康、礼部尚书蔡善继、刑部尚书邹维琏、兵部左侍郎孙传庭、兵部右侍郎卢象升、礼部左侍郎陈子壮,工部左侍郎傅冠,刑部右侍郎钱士晋等都是张斌当初任福广总督时手下的官员。“
    这个崇祯自然知道,因为这些人都是他听从了黄承昊的建议,特意提拔起来的,为的就是收拾阉党余孽,现在看来,效果很好啊,齐党被逐,朝堂一片清明,就连温体仁这个浙党大佬也老实了,现在,张斌又收复了辽东将近三成河山,大明一片中兴之像啊。
    他不由得意的道:“这个朕当然清楚,他们都是朕特意提拔起来的,至于原因,想必你也清楚吧。”
    他这是在敲打温体仁,让温体仁老实点,不然,齐党就是他们浙党的榜样。
    温体仁果然“老实”的道:“这个微臣听说了,有人在传什么阉党余孽复起,齐党、浙党妄图掌控朝堂什么的。”
    崇祯眼睛一眯,微笑着问道:“关于这个流言,你怎么看?”
    他认为这会儿一切尽在自己掌控,所以才有闲心逮着温体仁细细敲打一番。
    温体仁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是恭恭敬敬的回道:“依微臣看,齐党、浙党都是无稽之谈,皇上英明神武,刚一继位便全力打击阉党,成效显著,阉党东林之流烟消云散,在皇上的治理下,党争什么的早已不存在了,又何来齐党、浙党。”
    嗯,英明神武,这个必须承认,自己的确英明神武,崇祯很坦然的接受了这记马屁,那么,党争还存在吗?如果党争还存在,岂不说明自己不英明神武了!
    崇祯满怀希冀的问道:“党争,真的不存在了吗?”
    温体仁肯定的点头道:“回皇上,党争的确不存在了,当初万历、泰昌、天启三朝,朝中官员都摆明了说,我是浙党、我是齐党、我是东林、我是厂臣的干儿子、我是厂臣的干孙子等等,用以证明他属于哪个党派,现在朝堂之上有谁说自己是齐党,自己是浙党,压根就没有,所以,齐党、浙党纯粹是某些人捏造出来的无稽之谈!”
    这个崇祯还真没听人说过,党争真的不存在了吗?
    他忍不住问道:“那么,怎么解释张四知这样毫无人性的畜生,谢升、谢陛和张至发等人还要拼命维护呢?”
    温体仁叹息一声,颇有深意的道:“皇上,您也知道,人不是单独活在这世上的,总会有亲人,有朋友,微臣斗胆打个比方,就好比皇上也有皇后、太子这些亲人,皇上,您想啊,如果太子殿下犯了错,要杀头,您会不会维护他呢?”
    杀太子,那怎么可能,崇祯虽然生性多疑,刚愎自用,但并不是冷血动物,杀太子这种事,他是决计干不出来的,就算太子犯了杀头之罪,他也不会杀,那可是自己的亲儿子。
    崇祯想了想,好像明白了,他点了点头,自以为聪明道:“你的意思,谢升、谢陛和张至发等人跟张四知是朋友?”
    温体仁顺势拍道:“皇上英明,张四知虽然毫无人性,却很会隐藏,也很会拍马屁,他为了升官发财,刻意巴结谢升、谢陛和张至发等人,这些人也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之人,再加上他们都是山东老乡,这慢慢的,他们就成了朋友,朋友犯了要杀头的罪,他们自然极力维护,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这话,貌似有道理啊,崇祯又被忽悠晕了,他将信将疑道:“你的意思,他们真没结党?”
    温体仁点头道:“皇上,真没有啊,他们只是尽朋友之谊,能救则救,救不了,他们也没怎么样不是吗?”
    这话,貌似也是真的,当初自己将张四知打入诏狱的时候,谢升、谢陛和张至发好像真没说什么。
    他也不想想,张四知都罪证确凿了,再加上他这吃软不吃硬的犟驴脾气,谁还敢在他面前说什么,他可是皇上!
    崇祯点了点头,又好奇的问道:“那你刚为什么提醒朕蔡善继、毕懋康、邹维琏等人曾是张斌的手下,你不是说这会儿没人结党营私吗?”
    嘿嘿,又上当了,真是好忽悠啊!
    温体仁心中暗笑一声,继续使出忽悠大法,装出严肃的表情,郑重道:“皇上,这会儿的确没人结党营私了,但是,有私心的人却很多,张斌的私心就特别重,他和黄承昊狼狈为奸,污蔑我们是什么齐党、浙党,就是为了将我们赶下台,好将他昔日的手下提上来,皇上,您想啊,这些人都曾经是他的手下,他如果让这些人干什么,这些人会拒绝吗?如果张斌的手下占据了整个朝堂,那他岂不是能只手遮天了!“
    崇祯想了想,神色凝重的点头道:“嗯,你说的很对,这些人碍于以前的上下级关系,的确不大可能违背张斌的意愿。”
    温体仁又无耻的添油加醋道:“皇上,这些还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张斌已经偷偷摸摸的掌控大明几乎所有兵马了,您没看奏折上吗,他已经将洪承畴拿下了,辽东军也被他掌控了!他要是想干点什么,还有谁能制的住啊!”
    崇祯闻言,不由拿起奏折仔细一看,随即脸色大变道:“这,这下可如何是好?”
    他当时授权张斌调动天下兵马是为了对付建奴,可不是想让张斌掌控天下兵马只手遮天,为所欲为,这下,貌似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把天下兵马都送到了张斌手里头!
    这会儿温体仁反而淡定的道:“皇上不必惊慌,您不是还有微臣吗,微臣斗胆再提醒皇上一句,朝堂之上,需要平衡,不能让一家独大或是一人独大,有些人如果权势太重,就必须有相应的人去制衡他,这样才能避免出现董卓、曹操那样的乱臣贼子。“
    玩平衡,崇祯自然知道,只是他被黄承昊一忽悠,再被皇太极一折腾,忘了玩平衡了而已,他想了想,随即又盯着温体仁道:“你的意思,你来帮朕制衡张斌?”
    蠢材,你说的很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温体仁心里这个得意啊,崇祯又上钩了,他连忙趁热打铁道:“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本分,只希望皇上不要再被张斌和黄承昊之流欺骗,信什么一个地方出来的就是什么什么党,将微臣等全部赶出朝堂,让张斌一人独掌朝堂,只手遮天,架空了皇上。”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什么大忠臣一样,崇祯能信吗?
    崇祯是善忘的,他忘了当初温体仁、王应熊和唐世济是怎么忽悠他曹于汴所谓的西党一案了,这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就是什么什么党,不正是温体仁他们玩出来的花样吗!
    他这个时候已经被温体仁忽悠的满脑子浆糊,他竟然信了温体仁的鬼话,还傻乎乎的向温体仁问计道:“张斌现在几乎掌控了天下所有兵马,你说如何是好啊?”
    这皇上,就是上路啊,如何是好,问的好啊!
    温体仁装出赤胆忠心的样子,提议道:“这个只能徐徐图之,辽东正在大战,暂时不宜剥了张斌手上的兵权,不过,西北五省反贼仍未剿灭干净,皇上可重新任命五省总督一名,待辽东大战结束,便将张斌召回,又将辽东军之外的其他军队尽量调到西北五省去,分而化之,这样,张斌掌控天下兵马的阴谋就破解了。”
    好主意啊,崇祯不由点头道:“那你说派谁出任五省总督比较合适呢?”
    温体仁无耻的拱手道:“举贤不避亲,吴振缨曾出任三边总督,对领兵这些还是比较熟悉的,再加上他跟微臣有那么一点关系,肯定会竭力帮微臣为皇上分忧,皇上,您看怎么样?”
    崇祯竟然又信了他的鬼话,傻乎乎的点头道:“好,就擢吴振缨为五省总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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