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之间(全) 作者:贴文机器

    分卷阅读8

    叹了口气,过了会,说:「我们继续吧。」

    若婷是第二天早晨五点钟走的。其实当天晚上一点来钟,她被车撞的时候,

    还有得救。但是宝贵的时间被耽误了,她躺在街上,流了足足一个小时的血,再

    加上盆骨粉碎引发的内出血,能撑到我到她身边,再跟我说两句话,已经是奇蹟

    了……

    而且我一直在想她跟我说的两句话。她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第二句是,让

    我去吧。

    所以……我觉得她……

    若婷就是这样倔强的人。她为了做成单子可以放弃底限,但是……她还是认

    为,我无法接受那样的她。她怎么那么傻啊!我明明已经很清楚的告诉了她,我

    接受,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若婷的爸爸妈妈,知道她是收拾了衣物,拖着行李箱,凌晨一点钟离家在街

    上出事的。所以他们认为,我和若婷进行过激烈的争吵,是我赶她走的。他们不

    知道从哪裡找到若婷曾经调查过我嫖婊子的证据,认为是我恶习不改,再度被她

    抓包,所以应当是我的全部过错,说要控告我,好赔偿他们一大笔钱。

    吴立雄那边,他的公司后来不过半个月,仓库裡头起火了。他存在库裡的

    原料被火烧了,虽然都是矿物,但被火烧过的,再混上四周木板啦塑料啦各种杂

    屑黑灰,总归是卖不掉了。他查到自己有张名片落在我手裡了,所以也在请求警

    察调查我。

    其实我这边,很愿意把岳父母的钱还给他们,毕竟是他们的养老钱。而且我

    还能再添上很,都是若婷做成单子产生的利润。

    至于吴立雄那边,我完全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你们以为我还会愿意跟他扯上

    关係吗?

    这就是我来委託你们的内容,若婷爸爸妈妈,我现在没脸去见,他们也不愿

    意看见我。所以我请求你们,代我去谈,不需要讲真相是什么,只说清楚我请求

    和解,愿意赔偿。

    吴立雄那边,如果你们在警局有办法,就帮个忙,如果没有,也无所谓,因

    为我确实与那场火灾无关。

    吴律师说:「好的,叶先生,您还有其它要补充的内容吗?」

    叶待明说:「没有了。」

    录音结束了。

    两天后,我见到了叶待明。和档桉照片上的一样,只不过他的眼神更加疲惫

    了。

    简单的互相介绍,聊了些桉子的细节,我又问了点问题。叶待明此刻已经完

    全没有录音中想要倾诉的愿望,或许我不是吴律师,没法给他那样可靠的感觉。

    此时他就像普通的委託者,只愿意就桉子本身回答一些问题,但对于稍微隐私一

    点的话题,就闭口不谈了。

    最后,我问他:「叶先生,现在我们这裡没有录音,也没有录像。我们要谈

    的内容不会有任何痕迹留下,也不会作为呈堂证据。只不过警局那边跟踪到一笔

    出款,是从您这边付出去的,收款人是印尼的一家锰矿公司。警局那边有理由相

    信您刚刚出了一笔锰矿的货,对此您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叶待明冷静的说:「您的信息没有错误,我于前天下午出了一笔十个柜皮的

    锰矿。警局收集的资料应该很完备,对此我没有补充的。」

    我轻声说:「叶先生,您应该知道,我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我只是受您

    委託的一名律师,为您服务,和吴律师一样。」

    叶待明点头说:「很感谢你。我只能告诉你,这笔生意的促成,既是我的愿

    望,也是若婷的。」

    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后来的事情都很顺利。我虽然是新人,托吴律师的福,手头有着非常详细的

    桉情资料,也就能把事情处理得游刃有馀。若婷父母那边,我从录音资料中找到

    突破口,很容易就以亲情和养老两方面说动了他们,最终两家和解,也没有告上

    法庭。若婷的车祸虽然有可能是她故意促成,我们最终还是找到了司机,让他以

    交通肇事以及逃离现场的罪名接受了惩罚。

    至于吴立雄,他对叶待明的怀疑始终没能有关键证据来支撑,最终也就只能

    作罢。他备在库裡的货物被付之一炬,处在签了单却无法按时供货的窘境。我听

    说叶待明不再使用父亲的名号,而是以自己的全新面目,接连做了几笔发往欧洲

    的锰矿订单,他在本地圈子裡,已有取代吴立雄的势头。以前叶待明尝过的信誉

    倒台所引发的无单可做的危机,吴立雄还没有真正遭遇到,不过有一位业内朋友

    悄悄跟我说,现在只不过是各大客人争相备货的季节,等到锰矿热季一过,他吴

    立雄恐怕会砰然倒台。

    从那以后,我有很年没有见到叶待明。

    直到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外面夕阳缓缓落下,公司裡头渐渐安静下来。

    我也正好可以借这样清静的时候,整理整理资料,为后面的工作做些准备。

    电话响了。我接起来,是很熟悉的声音,叶待明。

    「请问,吴律师还在这裡吗?」他说。

    「吴律师他……已经离职了。」我说:「您还记得我吗,叶先生?」

    那边顿了顿,说:「您好。」

    我约他出来喝咖啡,本来不抱什么期望,他却答应了。我赶紧收拾东西下班,

    因为我知道,这场在心底萦绕了年的故事,终于要有个结局了。

    叶待明还是留着短髮,身体健朗了许,只是皮肤变黑了。他眼中不再有几

    年前那种充满自信的英气,取而代之的,是我看不清楚的深海。

    「吴律师怎么样了,他的妻子不要紧吧?」叶待明轻轻摇着咖啡,却没怎么

    喝。我很惊讶的发现,他似乎已经不习惯咖啡的苦味。

    「吴律师的妻子已经过世了。」我低声说:「他接你桉子的时候,就已经有

    了些早期症状,后来恶化了,是乳腺癌。恶化之后,他妻子并没有足够重视,拖

    了一年,再去医院时,已经来不及了。」

    「跟我说说吧……」叶待明叹息着请求。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想听吴律师妻子的病情,但既然是我想要聊天,而且这要

    求也不算出格,便继续讲下去:「吴律师的妻子先是进行了手术,切除了乳腺,

    在胸口留下特别大的疤痕。有次我去看她,她说,变得好丑,都不愿意见人。我

    们安慰她说,没事的,只要治好了,慢慢就会恢复。但时间长了,真的一天不如

    一天,刚开始是掉头髮,然后整个人都瘦了下去,不成人形了……」

    叶待明叹了口气,说:「嗯。」

    我说:「讲讲你的事吧。现在你的桉子早就结束了,可以说了吧?你是个愿

    意倾诉的人,一直以来,吴律师当你的听众,其实我希望你也可以信任我。」

    叶待明说:「其实也没什么。吴立雄仓库裡那把火,不是我放的,只不过,

    我早就知道那把火会烧起来,提前做了准备而已。」

    他说,若婷走了之后,我没有为她守头七,因为我知道,她希望的不是那个,

    应该有更重要的事,她期待我去做到,而不是跪在她的灵前浪费时间。毕竟在那

    个时候,若婷的死讯很快就会传开,吴立雄一旦知情就会调查她的身份,他很快

    就能知道若婷是我的妻子,那么,她要到手的那张名片,就会变成废纸。

    所以一切都要抓紧时间。我没有为她守灵,这也是她父母对我不满的原因之

    一。当时我拿着那张名片,赶到吴立雄的公司,凭着名片上的通行命令,通过了

    守卫。后面就很简单了,我装作他们的贵宾,混进他们的办公楼,偷了一件他们

    的工作制服。

    然后我穿着这件衣服,大大方方的进入库房,没有一个人拦我。我对吴立雄

    的仓库进行了全方面的「考察」,你知道仓库裡都有什么吧?

    那些从印尼进来的,还有从东南亚别的国家走私的,都是锰矿,一堆一堆的

    码在那裡。他们的工人正在为发货进行准备,这一批货是哪个客人的,那一批又

    是谁的,发到哪个国家,客人的名称,一张张标籤,贴在货物上——你知道手机

    有拍照功能的吧?

    我「考察」完了,准备离开,临走时顺便看了一眼他们的线路与通风系统。

    你要知道,我以前是个不靠谱的公子哥,但父亲对我有过教导,要我从基层做起

    来,对最基本的事,要做到事无钜细,都要懂。我相信,这一点吴立雄是没有经

    验的。仓库裡的管理,我在若婷的工厂裡曾经仔细的学习过,最重要的无非就是

    防火。那如果线路有些老化,尤其是夏天,排风扇的电线接口裸露在外面,又恰

    巧有些容易燃烧的包装袋子摆在那裡……

    当然,我是不会提醒吴立雄的。

    说完这些,叶待明默默啜了口咖啡,又把这杯苦苦的东西放下了。看得出来,

    他在刚刚说的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快意。

    「那么,你呢?后来你怎么样了?」我问。

    「谢谢你的挂念。」叶待明微笑示意,很快又止住了笑容。

    后来我和小梅同居了。其实最开始,张嘴吃掉吴立雄一场大火留下的订单时,

    我是有些心力不足的,钱款上刚刚好有一点缺口,那是赔给若婷爸爸妈妈后缺失

    的。小梅拿出自己的银行卡,交给我。

    那是一张大红色的卡片,好像有血在上面流淌。

    我跟她说,你以为这是请客吃饭缺两百块哦,你那点钱怎么够呢?

    小梅对我微笑,她说,你以为婊子们讲的悲惨故事都是真的哦?

    我去查帐,这张卡里的钱……足以补上货款缺口,还有富馀。我正是凭着这

    一点,才将吴立雄不能发货得罪的客人,全部招揽到我这边来,一个也没有少。

    所以说,吴立雄最终是败给了婊子。当然,我也是个婊子。

    我拿着咖啡杯,轻声说:「叶先生,您不用这样说自己,很时候,情势所

    迫。而且,您并没有做坏事。」

    叶待明笑了笑。

    后来我问小梅,你把这些皮肉钱都给我做生意了,你不怕我是负心汉,不领

    你这个婊子的情吗?

    小梅笑着说,不会的。

    原来她早就知道我喜欢她,就从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她就从我眼神裡看

    出来了。之后她跟那个童子鸡亲热,我生气把她拉回家,她就更加确定,我喜欢

    她。

    事实上,她也喜欢我,也是从第一眼开始的。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其实我对

    她是一见锺情,这些在录音裡讲过了,但她对我,其实是很早以前,就爱着了。

    你不要急,听我往下讲吧。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第一天见面之后,就起床

    为我做早餐,还叫我老公,这一切都是为了填补她心底的爱慾。只不过当时我不

    愿意承认对她的感情,才将她用钱赶走。

    婊子无情,这句话是没错的,但在小梅还没有做婊子之前,她就爱上我了。

    更准确的说,是爱上另一个我。

    那是火灾后一年之后的事了。小梅跟我说,她很长时间没有回到家乡,所

    以准备回去看看,希望我也一起。我当然是答应了,不过她又说,希望我在见到

    她父亲时,叫他叔,见到她母亲时,叫她娘。

    原来如此,当时我就猜到了大概。她在家乡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恋人,自小失

    去双亲,寄养在她家,也正是这样称呼她父母的。而这位恋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他很早以前就离开家乡到我们这边来工作,后来失踪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小梅相信他已经发生意外,但在那天,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我。

    是不是很离奇?或许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吧。我之前在录音裡讲过去的事时,

    讲到第二次去找小梅,说那是老天爷不肯放过我。现在想想,老天早就安排好了,

    又如何肯让我从这故事裡走开呢?

    我陪她回家,要坐很长一段火车,还要再坐汽车。等到站时,已经飢肠辘辘,

    人也累到快要倒下了。有一群人过来接我们,我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帮小梅卸行李

    的老人,他头髮全白了,很瘦,个子不高,驼着背。他忙碌着,突然看见了我,

    停在那裡,把我上上下下仔细的看了个遍。

    慢慢走到我面前,迟疑的抓着我的手,说,大正,大正回来了……

    听到这话,正和小梅说着话的,她的母亲,也赶到我面前,盯着我的脸,然

    后眼泪从她眼角涌出来,沿着那些脸上的皱纹哟,一直往下淌。

    我说,娘,叔。我回来了。

    如果说在那之前,我还对小梅的话怀着一丝疑问,到那个时候,我是彻底相

    信了。因为那样的老人家,流出来那种眼泪,当他们用夹杂着迟疑、惊讶、喜悦

    的眼神看着你的时候,你就知道,小梅僱不起这样优秀的演员,这一定是真实的。

    叶待明说到这,自嘲的笑了笑。他在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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