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过客 作者:余妻

    姜江(五)

    (八)

    ……柳长笙。

    ……柳长笙。

    柳长笙?

    不要离开紫薰。

    姜江觉得自己在不停地往下坠,前世的画面似乱了章法的纸,不断掠过眼前。世间轮回倒转,她最后悔的,竟是狠下心忘记了他。

    ***

    透雨淅沥荷塘,有枫桥声泊,憩在安宁的夜,久久未肯离去。

    折下带刺的叶,她眉目感情,犹如夏夜秋波,冲着他漾开世间最荒凉的笑。

    与她相见,他眼睑低垂,道了声,“姑娘来自何方?天水边寂寞安好。”

    “紫薰,有云遮眼,不安。”

    似蒙着轻纱的音嗓,捉摸不透。

    他再抬头时,月明星稀。苍穹似一块洗净了的蓝黑se粗布,缀着闪光的碎金。微风浮起夜虫鸣叫,顺着荷塘之上薄薄青雾漫延至远方。

    他是亓云山的残灵,她是九上仙紫薰。

    千载光y,他伴着她,却无法触及彼此。直到有一天,他站到了她面前,将她真真切切拥入怀。

    他想过,天谴会是什么。仙界一眼万年,他逆转六道轮回,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紫薰,眉眼执愁,伸出白皙到可怕的臂膀,没能握住坠落的他。泣血而歌,竭尽残生。

    之后的日子里,没有紫薰。他在正与邪的夹缝**,每日都受着四肢百骸针扎游走之痛。他恨命运,夜雨狂奔,质问界九天,“苍天无眼!九天无情!只此一生,我不悟,我不f!”

    渐渐的,疲乏,跪倒在雨,寂寞哭泣。

    有雨水混着泪水,滚滚滴落,在枯骨地上,冰冷荒芜。

    ***

    仿若神祗,尊临世间。

    冷眼,淡漠,“紫薰上仙,你当真愿意为了救他舍弃自己上仙的身份?”

    跪在金灿大殿正的她,瑟瑟发抖,单薄的衣衫被血水浸透,对眼,双眸泪花,“兀渊,紫薰只求你们放过柳长笙,唯独这一次,执迷不悟。我对天毒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再踏入仙界半步。”

    一语成鉴。

    可是,唯独这一次,她舍不得。x口似被什么重击,难受的很。再扫视大殿个个端立着的上仙……

    视线浓黑的化不开,酸涩塞了满口,所有的话语,仿佛都被倒流回x口,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紫薰……不值得……”

    被囚于虚无的柳长笙虚弱开口。

    有如停住了时间,凝住了世间万物的对望里,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震耳yu聋。

    脑突的空白一p,之前的种种情绪,或悲伤或欢喜,与浓烈的懊悔……一下子,全都没有了。

    一种巨大而恐怖的力量攥紧了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强捂住x口,猛然呛出口鲜红。

    柳长笙,紫薰多么想和你在一起。

    从细雨微蒙到白雪熬头,拼命捧住流逝的时间,却原来,捧住了一汪清水。

    她站上诛仙台的时候,整个苍穹陷入血se浓黑之。雷云翻滚,他的恸哭声骤然响起:

    “紫薰——不要——紫薰——不要跳——”

    一遍又一遍,每一次的嘶喊,换来的是更疼的心口。

    “今生今世不能与君好,来生来世还望君相伴。柳长笙,如果我忘了你,你一定要来找到我。”

    语毕,灌下忘情水,翻身跳下诛仙台。

    而他,依旧被困在虚无,劲敲击结界,哭泣到全身颤抖。

    温热的血水,混合着肮脏的泥划过眼眶,一滴一滴,落在他雪白衣袍上,绽出一朵朵凄美的花。

    殷红凄厉,犹若泣血。

    透过愈来愈小的缝隙,他死死的看着空空的诛仙台,在瞬间便遥远得犹若隔世的绝望容颜,眼浮起深浓的苍凉。

    紫薰。

    有云遮眼。

    在迷霄天里,再唤一声她的名字,今生今世,便是错过了。

    ***

    风从塘上来,带着丝丝凉意。白雾渐散,像是夜晚悄然融化的素雪,晕染出满天璀璨星屑。

    倾扫不尽,撩人心魂。

    他似乎很怕紫薰转世后忘记柳长笙,当他被逐出星霞殿,回望仙界的时候,心疼到生无可恋。

    时光百年,日升日落,月满星沉。

    到了最后,他换上一身黑袍,在万般痛苦折磨,渐渐的、彻彻底底的忘记了紫薰。

    时隔经久,思念欺人。他说,他要找一个人,一个记忆深处的人。请来了最好的画师,描绘出她的模样,却怎么也记忆不起她的名字。

    倏然便有一滴泪落在画卷上,他荒凉一笑,原来真正的遗忘可以这么不费吹灰之力。

    (九)

    ……柳长笙。

    ……柳长笙。

    柳长笙?

    不要离开姜江。她就是紫薰。

    结印一点一点消失,其余的上仙冲破结印逃出,唯剩下毫无术法的姜江。

    眼前的景物倏然变暗,黑暗那个满身是血的少nv跪倒在山顶,强风拂起她桃粉衣裙,吹落发带,长发飘飞。

    她看不见,谁能来,救她。

    剧烈的震动撼起整座山头,姜江惊慌的死死抓住岩石和c木,倾天巨响将她的呼救声淹没其,天塌了吗?她要死在结印里了吗?

    那座镇守妖王的高山,开始坍塌,露出赤黑的岩壁……

    长笙……

    长笙……

    晃动渐渐停止,山的一侧赫然犹如被天斧劈去,裂缺劈裂。

    姜江稳住自己的身子,吃力起身。明明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却分明出现了红se石阶,只是愣怔的瞬间,她看清了,那石阶本是白玉砌成,是被鲜血染成了艳红!

    石阶的尽头,站着一个男子,他的五官清俊柔和,那双黑眸正紧紧盯着她。

    星光猝不及防的洒向她,姜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如果这是一场无果的飞蛾扑火,就算最后心魂俱灭,不走近他又怎么会知道?谁让它看到了他,那无法企及的美好。

    提膝,迈上这红se石阶……却——

    一脚踏入了冰凉的海水。

    “姜江,是我,沄蓝。我来救你出去。”看着姜江淡漠到寂冷的眉眼,沄蓝瞳孔紧缩,负在身后的不自觉握紧。

    “怎么、是你。”姜江声音低沉莫名。

    “没时间多解释了,我t内有柳长笙的元丹,这山灵的元丹兴许也可以镇住些妖王,我现在就送你出去。”

    “那你呢?”

    “……”

    “不行,我能感知到t内元气已尽,出了结印是死是活不得而知,你没必要救我。”

    “姜江……柳长笙还在外面等你……”沄蓝轻轻楼上姜江,似是强忍着般,深深呼吸,却还是没能忍住,眼泪落在姜江肩上,悄然沉默,“你真的没有ai过我,都这般境地了,你对我还是这么理智。姜江,沄蓝至少不能让你死在结印里,沄蓝会心疼……”

    与结印共同消失的痛,无异于剔骨焚身,y生生将血脉尽毁。

    这样的痛,由他来承受便可。

    只可惜,都到最后了,最后了,她都不知他是伴了她前世今生的小妖。

    ——姜江,你知道么,在亓云山,除了柳长笙,还有一颗板蓝根,他为了你修炼成人形。只可惜,他太笨了,修成了妖,他不能光明正大说ai你,只能默默陪伴着你,用治愈一切伤口的愈流给你疗伤。

    ——姜江,其实沄蓝自始至终都知道一切,其实沄蓝只想看你笑的模样。

    ***

    “沄蓝——”

    少nv凄烈的呼喊骤然响起在结印外。

    满殿寂静下,姜江眼底深沉一p,鲜红的血迹自她掌心滴落。

    “姜江,答应我……活下去……”

    虚弱的声音从结印深处传来,半跪在内的沄蓝只抬着,大口大口的鲜血自他嘴涌出,发丝散乱,容颜模糊。

    眼睛渐渐变得模糊s润,姜江无可自抑的颤抖起来,她望着一点一点湮灭的沄蓝,无尽的悲凉和痛恨,如能c水一般将整个人淹没……

    分明触可及的,却只能看着他的生命缓缓流逝。

    他究竟是下了何等大的决心啊……

    “沄蓝……”

    姜江负了你。

    姜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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