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过客 作者:余妻

    曦晓谷梦(四)

    (九)

    “晓谷只是陌的一滴血,连一缕残魂都不算,她不是陌,我不想将她卷入无端纷争。”

    混沌的结界缓缓消散,那垂落的墨se身影仿佛定格成亘古不变的画面。弟子们四倒八歪睡在林,唯有氿玄与长歌对视而立。

    “余下这些弟子都算优秀,你是要用遍琴音改变他们的意识,从今往后让他们辅佐晓谷么?”

    氿玄微微点头,对长歌猜测到他的想法并不感意外,“自我的名字刻上九天柱起,列位仙人们皆视我为眼钉,尤其是瑞元,处处追着我,道我不配上神位。灵谷本来就是晓谷的,我一神魔留在这,只会招惹麻烦。”

    “离了灵谷,又入不了魔界,你会重新开始漂泊。”长歌不禁转移视线,“真是好笑,你当初将她从琥珀唤醒,是图什么……”

    他忽而不语,内心深处微微涟漪波动。古琴离t,从怀挥落,墨韵流转,整个结界骤然混沌一p。

    长歌脸se苍白,眼微微阖上,“我算是明白了,即便晓谷不是陌,你也放不下,你自始至终都知道这滴血的存在罢,为她搭设完美的灵谷,又亲还给她。氿玄,你真无s,想还给她无忧无虑的一生?”

    内心的悲戚到了极点,长歌连站立都变得恍惚,分明与氿玄青梅竹马的是她,分明陪伴他千载光y的是她,可在他的心,怎么就连一滴陌的血都不如。

    倒chou口寒气,长歌在琴音缓缓睁眼,看到氿玄,一袭云袍墨染,眉目清冷,凝望着她,神情决然冰冷。

    仿若神祗,尊临世间。

    “我亏欠陌的,又何止一生,结局在百年前就已书写完毕。我会离开灵谷,凭生不再踏入半步。都该放下了,也包括你,长歌。”

    “放下?放下你就不该唤醒晓谷!”长歌向后趔趄一步,“好,即便我放下了,瑞元会放下?从不追名逐利的你,还死守着神位做甚?有本事将自己名字从九天柱上抹去,如此,我便信你,以后也不来打扰你。”

    入耳声带刺,一句一句,都直揭伤疤。将名字除去,他办不到,身上的洪荒之力是陌的,他如何拱让予第人。

    即便受世人唾弃,又如何。关乎于陌的,他誓死守护。

    只可惜,这个世界已不会再有她,当初夺走她身上洪荒之力成为神,也没能阻止来自界的天谴。

    (十)

    是梦……快醒来。

    晓谷一遍一遍唤醒自己,忽而脑一阵针刺疼痛,沉重的眼吃力睁开,侧眸看到身旁抚着古琴的氿玄,那张异常恐怖y沉的脸,就像得了入骨绝症,且病入膏肓,是愤恨到了极致,还是悲痛到了极致,让他如此地扭曲。

    莫名背脊发凉,似乎觉得一旦碰到他,自己会瞬间悄然碎成星屑,消弥在这灵谷。害怕着细细颤抖,发出极其微小的声响,她的眼角晶莹,一滴一滴温热的东西落在柔软青c上。

    “玄,你的琴音对陌没有用。”晓谷游魂般撑起身,音se无澜。

    弦停音止。

    氿玄愣是呆了,颤抖着抬起纤长右,着灼y伸开五指,光亮刺目到朦胧,掌的生命线渐渐被吞噬。

    ……很想她。

    他没有应答,再低头时,滚滚而下的泪水里,包含着满满的相思,那么重,那么多,s透了衣襟。

    晓谷看着氿玄未曾见过的失态,竟愧疚不已,“我不是陌……只是不知为何,氿师父的琴音让我看到一些关于陌的记忆。”

    万恶不过心,一场心魔衍生的幻境,把坠入黑暗深潭的身躯重新打捞上岸,接受y光的暴晒,裂开寸寸p肤。

    原本想着用琴音篡改记忆,是他太失策,他人的记忆能够轻易更改,而陌的,顽固到他难以想象的程度。

    情深至此,情何以堪。

    氿玄飘忽而来,将晓谷搂入怀,大在她细弱的肩背缓缓拍抚着,另一只却抚上了她泪s的脸颊,想将过去种种一并抹去。他一字字吐出话来,“我一直在告诫自己,你不是她……晓谷,你是氿玄的好徒儿,为师现在将灵谷和百弟子,转j给你。”

    “你也要走。是不是徒儿不会术法,氿师父就不会放心丢下我一人?”

    “我说过你会后悔。”在旁的长歌看着预料之的场面,眼底划过微不可见的得意。

    还留在这里看他们做什么呢?只有极冥地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长歌掌心凝起淡紫魅火,火焰盘旋飞舞她身周,复散去,人影消失。只留下一句话,“氿玄,我在极冥地等你。”

    “氿师父,别走……”

    此时此刻,晓谷琉璃眼瞳就这样望进他的眼底,镂刻进神魂里。氿玄的心,顺然便感觉到难以割舍的眷恋,转瞬又疏离。

    “我……”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比起还她无忧无虑的一生,他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唯有离开。

    “瑞元视我为眼钉,为了灵谷以及你的安稳,我只能离开。”思索p刻,氿玄还是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他抿了抿唇,喉间j次滑动,始终未说出心底深处的缘由。

    怀的nv孩搂上她,整个身子埋入乌黑云袍之,素来的高傲消失,带着乞求,“我虽不是陌,却是氿师父的徒儿,徒儿不要师父离开。”

    意外的乖巧,氿玄心一软,再开口的瞬间,忽然便有灿烂的金光破开层层结界。

    光亮猝不及防的流淌,一时竟刺的他的眼睛生疼起来。

    “哈哈、哈哈哈——”狂妄未歇的大笑声。

    金光照入结界,衣着光鲜的仙人,踏着一地的轻金碎玉,出现在氿玄面前。

    一板一眼的举止颇似尊长,开口便是,“琴魔氿玄,你不配为神,自己乖乖退位,今日便饶你一死。”

    孤身一人还如此猖狂,氿玄将晓谷放在身后,抬右示意她不要乱动,对着来人,语调y冷骇人起来,“我不想动才隐居灵谷,洪荒之力只有陌配得上,你们谁也别想将它夺走。”

    “荒唐!界纲常,洪荒之力不为仙有,也轮不到魔!”老仙人的语声尖锐,凝气击于地,霎时碎石翻滚,数十根白玉石柱赫然从地拔起,土地凹陷,漫天飞沙尘石,毫无落脚之地。

    依旧昏睡着的弟子们滑落入裂缝,又被陡然升起的墨se烟云托举住,一齐往山腰处送去。

    天地摇晃,氿玄划下道烟云,将晓谷与自己稳住在半空。感知到右臂被拍落,晓谷蹬脚,指着老仙人,“氿师父是神魔又如何,他比你这动不动就伤人的老头强多了。”

    “陌……?”老仙人略惊,p刻后醒悟过来,怒意迸发,‘唰’的一声chou出佩剑,寒光凛冽的剑尖直指晓谷,“败坏天威,还残留于世。”

    “瑞元,你敢!”

    氿玄厉喝一声,那雪亮的冰刃反s出刺眼光芒,来不及打落,将将从身后步出半步的晓谷,没了身影。

    苍穹顶多出奇怪的阵法,瑞元双j叉叠在x前,得意的眼盯着下方的氿玄,“百年光y,吾等列位仙一直在提升自身修为,而你止步不前,早已不是吾等对。她就是晓谷罢,离不开灵谷两个时辰。”

    瑞元见氿玄寻找着晓谷,继续道,“不用找了,我们在九天柱处做个了结。”

    恩怨纷缠,死死纠缠着他。氿玄再定神时,那t内沉睡已久的邪魔多了丝涟漪,眸骤然凝聚了碧绿的荧芒。

    天际来,卷起漫谷林叶,竟是带上刺鼻的血腥气,仿佛连空气都沾染了浓重的血se。

    瑞元心底隐显不安,看着闷声不响的氿玄倏然消失在血黑浓云之,心道不妙,慌忙调转身子往九天柱飞奔去。

    (十一)

    氿玄怎么也不会料到变故来得如此之快,且是盯上晓谷。多么可笑,曾经还觉得瑞元不会攻击晓谷,想来他积压不满百年,亦分不清是非对错了。

    晓谷是无辜的,要救她。

    九天柱,从劈开界以来,千万载都被炙火包裹,接近者轻则pr尽毁,重则魂飞魄散,遑论将名字刻于其上。若非天生神力,只能被动等待被九天柱选,到了什么级别,名字自然会显现相应位置。

    他甚至无法想象曾经是如何逆转天命,望着高耸入云的九天柱,最顶处黑雾缭绕,沉寂,黯淡。

    双眸恢复深邃平静,任凭列位仙慌张,他犹如一尊石像般站着纹丝不动,源源不断的魔气和神力,从双掌叠空处流入包裹着晓谷的结界。

    晓谷被关在瑞元事先准备好的结界,将她和九天柱困在一起,是要活活烧死她的意思!

    她只觉得浑身都炙热难耐,身后翻滚着的火舌,若是一个不稳当触碰到,身子顷刻间就能被点燃。试了好多个咒,都突破不了,无助之下将双贴上结界壁,眼巴巴等着氿玄来救。

    除去瑞元,剩下的仙人又怎可能是氿玄的对,甚至被氿玄身周散发的气息,隔在j丈远外。慌慌张张道,“氿玄,收罢,这是瑞元废了百年布下的结界,除非你主动放弃洪荒之力,瑞元是不会解开结界的。”

    毕竟瑞元尚未赶回,仙人的语声渐小,忧虑望着远处。

    结界外流动着厚实的金光,光壁之前,墨se如柱出现,氿玄屈身前倾,右脚在地上画出柔和的弧形,左脚跟上踏起消失在空。

    众仙抬头,氿玄已出现在结界上空,脚下是巨大的黑se阵法,如网张开。

    墨汁般的细线飞快包裹住结界,每根黑线上写满流光溢彩的符咒,网开始渐渐缩小。

    在接近凝聚成黑丝线前,咒猛然倒流回掌,氿玄堪堪未承受住自己的力量,被弹落滚地,勉强半撑起身子,看着眼前丝毫未变的结界,脸se如死水一般。

    素来风轻云淡的氿玄,略显狼狈,唇角隐隐有丝红艳。晓谷开始对着结界拳打脚踢,身子渐感疲惫,不知是因炙热,还是离开灵谷,慢慢贴着结界壁滑落,一遍遍呼唤,“氿师父,不要救晓谷了,晓谷能来到这个世上走一回,早已心满意足。”

    声音,渐渐哽咽,“晓谷本就是陌的一滴血,本该消失。师父若是觉得对不起陌,对不起晓谷,就好好活下去。带着洪荒之力离开这里,誓死都不要给瑞元。”

    不可以,不要哭。

    心猛然涌起酸疼,泪水毫无过程的大滴大滴落下,浸染素衣白裳。

    混沌的炙火燃烧在头顶,轰然巨响,冲得她愈发头晕。界彼端,氿玄,能再遇到晓谷相伴短暂光y,他会知足的,他会知足吗?

    脑胡思乱想,晓谷依着结界壁缓缓闭上眼,**愈来愈轻。

    “晓谷,等我。”

    伴着低喃,氿玄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从广袖的双臂上滴落的鲜血声尤为真切,众人看着他,恍惚间重回百年前的场景。

    魔气环绕在方圆百里,所过之处c木尽苦。

    被神力暂且压制的魔力毫无节制奔涌,空的云扭曲成漩涡,不停盘旋着、撕扯着气流,气流渐渐凝聚到氿玄,和翻转着的黑云融为一t,古桐琴渐渐浮现,每根弦都发着瘆人寒光。

    长袍在风疯狂飘动,发带被风刮走,千万墨发倾撒。

    空旷肃杀,琴音冲着结界击去,犹如墨se的石陨拖着长长的尾巴,尾巴上面缀着无数萧冷的光芒,似躺在银河的繁星。

    结界撕扯开来,消失在墨se。

    ……成功了。

    氿玄收,想上前搀扶,迈步之间摇摇晃晃,轰然倒下。

    “哈哈、哈哈哈!”熟悉的笑声再起响起,云端之上的男人低下脸望着氿玄,眉目间的怜悯与不舍收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怒意与讥讽,“狂妄的氿玄,你竟然没发现这是个反噬结界。被自己打倒的感觉,如何?”

    曦晓谷梦(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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