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过客 作者:余妻

    妖瞳剔骨(一)

    (一)

    我有家,有族人。

    屋子搭在竹林深处,竹林位于绿谷南侧,谷内生活着百来号人。族人喜幽静,过着不招惹是非的隐居生活。而我就不同了,喜欢闹市,喜欢人海,常常玩走到日落时分才回谷。

    今日亦是如此。

    却又不同往日,正值冬日,绿谷不再翠绿,到处弥漫着尸t被焚烧的呛鼻气味,滚滚黑烟将远近拉入虚无,无天亦无地。

    寒风,白火,黑烟,腐臭,混沌。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意识衰弱。

    心底恐惧不安,紧紧握拳,加快步伐往家奔去。

    我只顾着跑,晃荡错影看到尸横遍野,神智也跟着慢慢崩溃……

    终于在倒下的前一刻,看到爹娘立在屋门外。yu伸去够,眼前闪过一道血影,瞬时便有红se的yt朦胧了视线。

    那是只怎样的怪物,黑se鳞p扎入pr,ao孔蒸出滚烫热气,它铜铃般的眼睛转动着,似是要把周围动静纳入眼。口獠牙嶙峋,白惨惨上滴着发臭血y,四只黑se锋利脚爪在积雪上烙下一个个坑。

    步步而来,冲着我,发出长长嘶鸣。

    声声惊魂,刺穿时间银河,在无边黑暗生生扯开道白昼。

    怪物……

    我来不及与它对视,目光难以置信的落在远处爹娘身上。他们j乎是在一息之间,被咬成碎屑,飘起入空,存在过的痕迹完全磨灭……

    “爹!娘!”我急切惊慌的扑上前,无奈浑身被莫名的力量拽住,愤然回头,看到位深绾长袍的男人。

    大雪忽而荒茫落下,男人闲庭信步,所过之处,冰雪即融,化作袅袅黑气消逝。

    他的头发如泼洒的黑墨,浮起的白火焰焰燃烧,弯腰看着我时神情冰冷可怕,“居然,还剩下一个。”

    我倒chou口气,往后退步。转身yu逃,不料早已被无形的力量困住。惶恐至极,左眼有血泪滴落。

    “你有妖瞳。”他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讶异,直接将我凌空举起,轻佻道,“六界都在寻的妖瞳剔骨,被我妖王寻来。”

    “放开我!”我奋力挣扎,然根本不是他的对,活生生被扔到怪物背上,动弹不得。无助的看着自己离家愈来愈远,所有的族人,亦在白火照耀下,消失殆尽。

    仅剩下的我,堕入纷扰之,流离颠沛,辗转红尘。

    (二)

    我叫红浮,十岁那年妖王森炎屠我全族,将我带去妖界。他对我说,“想报仇吗?那就好好修炼你的剔骨,有朝一日,杀了我。”

    眼前的男人,一袭乌黑云袍,身姿挺拔,神态威仪。他声声清冷,带着无边的寒意,让整个妖界遍然肃穆之息。

    我不知剔骨是何物,只心想着,杀了他。顺拔出壁上的长剑,直直刺入他的心房。

    就快,成功了。

    眼前骤然昏黑,回神过来时已倒落在地,左被狠狠踩在脚底。

    他垂眸鄙夷,吐出二字,“拙劣。”

    万妖之王,又有麒麟异兽伴在身旁。我一小小凡人,怎可能伤到他。对往昔的眷恋,让我每夜都枯坐到天明,望着铜镜的自己,脸se青灰,唇se紫白,双瞳涣散。

    心疼,左眼更疼。

    我傻傻笑了笑,假装自己还生活在绿谷,推门而出,沿着漆黑小径行走。

    “带我出去……”

    一只枯木般的,带着鲜血抓上脚腕。

    血腥冲来,猛然回神,身处在满地尸t与蛆虫的骨堆里。

    这是哪里?我拼命捂住嘴,遏制喉间翻滚的东西。颤抖着迈开脚,脚腕却被死死钳制。愈是挣扎,尸便抓得愈发用力。

    出于本能,我忍不住用另外一只脚踢打,尸t没有防备,被我狠力踢开,翻了j个身后脸朝天没了反应。

    心的颤动难以言表,我狼狈逃离这具尸t。j步趔趄,脚下被倒刺出来的白骨绊住,倒在恶臭粘稠,绵软的感觉是腐烂已久,压下挤出他们t内的脓水。

    腥稠s滑的血水染上脸,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尸t的,鼻只剩下血腥之气,视线一p嫣红模糊。

    ……还有谁,会来救我。

    漫无边际的黑暗里,落地声一步一步,似踩在水上,发出冷冷轻响。沉沉烟雾,泠泠雪寂,漾出欣长的身影,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

    “红浮,这些都是假的。醒醒,跟我回去。”融化冰川的音嗓。

    我怔怔抬头,含着血泪的眼眸,牢牢锁在那眉眼温软的少年脸上。内心深处一直在等一个人,眼泪终于克制不住,失声痛哭。

    ()

    虚无深处,偌大的渊岭沼泽,亦铺满薄薄的霜雪,前去找他的路上挂着层层挡风的帷幔,j步一重看不真切。

    冷风将房门吹开,重重纱幔飘舞纷飞,隐约可见帐幔后幽青se身影,蛮荒苍凉。

    他抖落微y下的浮尘,嘴角划过一抹暖意,“我这里还不错罢。”

    “多谢公子相救。方才的,当真都是鬼魂?”那么真实的感觉,闭上眼后却消失不见。

    “没错,你的妖瞳能看到鬼魂,且会同他们有真实的切肤接触。”他拂袖拿起身侧的半p白玉石面具,其上有朵镂金丝花。伸递出,道,“给你。”

    我p刻愣怔,他就这么立到我面前,意外的寡淡。有冰凉的东西覆上左脸,隐去一半视线,我顺将面具固定,复抬头时,面前人的身影无处寻。

    忽而惊恐,摘下面具。

    恰巧有一缕光亮招进来,依稀间,看到他咧着嘴,似笑非笑,“诶,被你发现了。”

    “你是……鬼魂?”隔着如此近的距离,方察觉他根本没有呼吸。

    他的声音突然安静笃定下来,“我有名有姓,久执。”

    “安好,红浮。”我回礼。

    久执忽而拽上我,一路狂奔入屋外的碎雪,对着空高喊,喊高兴了依靠着颗巨大的枯树坐下,又落地拍拍,示意我坐下。

    而我只是僵立着,“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森炎会来找我,我不想连累你。”

    “森炎来不了此地,这里是我的虚无。”

    他不知从哪捡来p枯h叶子,嚼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却又眼神涣散,黑潭的双眸泛着些丝涟漪,“我入不了轮回,活得太久,久到自己都害怕。生命河长,留在脑的记忆极少,我看到太多的亲人别离、相ai分、华年逝去、昌荣衰落。从开始为之流泪,到最后连个淡笑都陪不出,心外面蒙了层灰,里面却泣出血红。在我最迷茫时,你出现了……”

    然而我并没有听久执啰嗦,突然的打断,“所以说,我可以留在你的虚无?”

    “呵……”他轻轻叹息。

    虚无的天空灵清澈,我以为这样足矣勾勒混沌的美好,整个虚无却在瞬间化作灿金粉末,消失殆尽。

    我回到了漫无边际的黑暗妖界,茕茕静立在素雪,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冷风过来,吹凉了白玉面具,愣怔间,它牢牢戴在左脸。

    久执,他不是梦。

    妖瞳剔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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