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宫花事 作者:玉胡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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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颧骨耸突的脸,这些年从未与他说过一回话。而楚邹却分明知道他因着小麟子和陆安海,四年来对自己的口粮没少亏待。

    楚邹精致薄唇便在陆梨眉上轻沾,大略地避过话题,惆怅笑道:“就不肯对爷多一点信任么?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吧,爷先把话儿在心里存着。书上说头一次疼,但把那路子一拓开,今后就都是顺遂与快乐了。爷今儿想用竹笋肉丸子莲花汤,你可愿意给爷做?”

    那目光又促狭,什么奇怪的汤呀?听名字就怪。陆梨猜着楚邹一定又在寻借口酝酿使坏,天家皇子爷知事早,他打十一二岁就看了那些书。从前欺她未开窍,便总在澡桶子里对她翘大鸟儿,故意勾着她满心好奇,偷偷伸手去握他的大小。如今又变成竹笋了,当真恼人可恶。

    陆梨羞得拧了楚邹一把:“爷已是坏得没边了,今儿尚食局忙得一团转,爷爱吃自个叫御膳房做去。”

    楚邹被拧得刺痛,见她如今又会撒娇又爱生气打人,怎的却叫他心里泛起甜蜜。一时只板着脸做正经道:“能听得懂的你也坏。旁人做的有甚么好吃,爷就只爱用你一个做的……嘶!”

    “你还说。”又被陆梨拧了一把。

    听崇楼那头传来浑长的钟鼓,他便拽过她的手往后院小僻门去了。

    过启祥门的那一段路无人,他牵着她一路走。胖狗儿小云烟颠着短腿,磕磕蹭蹭地想往他两个人中间挨。那一天的风有些大,吹着他的青衣纁裳翩飞,陆梨一袭水绿裙子随在他身后,个儿只到他肩头,青春花雨美得好似一副画。

    祭典是在建极殿前的露台上举行的,正中间搁着褐红漆的长条香案与神龛,太常寺奉祀已于吉时前摆好了香、神帛、牲与果等祭物,品类庄重且丰富。大奕王朝开元太祖奉守汉唐礼法,谆嘱“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底下文武官员皆着靛蓝祭服,手捧玉圭颔首而立。等待赞礼郎奏过三香,典仪唱奠帛做引,楚邹便上前接过长香,谦恭地在条案前跪下。

    那一天的祭典是由他主持的,露台上七月的风把他青色的袍摆吹得扑扑鼓起,他年轻的俊颜上都是凝重。祭文是前些天熬了长夜写成的,卷轴在手中徐徐展开,“……节序流迈,时维孟秋。气序若流,时当孟夏。气序云迈,时维孟冬。谨以牲醴庶品,用荐时祫之礼,以申追儿臣思悼之情。”念的声音清泽而慢,长长念罢,三刻时辰已过。把一卷铂纸的交给司礼监收去存档,余下一卷淡黄的冥文便用香火点燃,化在了那萋萋的风中。

    天高云淡,冥纸儿烧得甚快,无声无息地曲卷不见,顷刻便化作轻灰袅袅腾空,像飘去了那故人赴去的无归之处。

    紫禁城上空和尚喇嘛念唱声轻浑,那空空寂辽之下,好似又听到孙香宁柔慢的遗嘱:“风吹过三丈宫墙,谢了梨花,醒了荷蕊。西二长街上消失了我儿幼年的身影,有只小风筝却依旧在飘,花里胡哨,丑了吧唧……我把你交给他,是怕生下老九之后,再无暇对你顾及;又怕哪一日我不在了,我儿恐怕心感孤独。这世事原本百态万千,或敌或友,或虚或实,我儿已学会辨识万象。但亦须培植左右忠坚,须知孤臂无援,遇事且衡且忍,对你后来必能深受其益……”

    楚邹便凝重地面伏于地,拂开袍摆在案前行了三叩九拜。这是前朝的大臣们第一次正面应对当年的太子爷,那少年变声期的嗓音换作今时男儿的沉稳清泽,叫人把先前的满心诟病都不自觉收敛,那层层叠叠便亦跟着他清展的身躯礼拜而下。

    呜呼,且哀矣——

    楚邹在典仪的唱奠中闭目,从此便将那年少时的荣与宠与卑与伤全都埋了,从此的目标便只是这座紫禁城里高高之上的那个孤寡位置。而锦秀,今后也不过是他父皇的一个妃嫔,她再怎么百般效仿,他亦不会再受她任何扰心。这条路,论政、论情,他楚邹都充满了荆棘,但一踏上,便只剩下义无反顾,无有退路。

    那一天的风中也像带着点儿萋萋的嘤咛,像旧人的裙裾又挂念着幽幽飘回。一直尴尬住在衍祺门里的废嫔周雅与皇七子也来了,母子二个俱着一袭素白礼服,谦恭卑微地跪在二层台阶的最末了。当年孙皇后的丧礼她因为被打入冷宫,再加上流产疯癫未曾参加,今次这般穿着倒也是合乎情理。阖宫明面上不说,但私底下谁人都清楚,当年周丽嫔那个即将待产的皇八子是被皇后弄掉的,可她母子二个此刻眼目平静谦卑,并无带任何仇恨。当然,也并无任何人去注意他们。

    露台上长公主与皇长子气度威凛,各自穿着采画雉鸟为饰的揄狄与亲王制青衣纁裳,端端地跪在楚邹之后。二十四岁的楚湘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肚子里还怀着个待产的胎儿,驸马杨俭仔细地护在她身旁,当真如成亲前对她的挚爱承诺。大皇子楚祁依旧是面目俊朗而冷漠的,王妃方僷前些年滑过一胎,今岁得着李嬷嬷的照顾,气色倒是不错,才不过三个月的腰身已经可看得出圆润。楚祁护着她的腰肢,是仔细的,但并不见有甚么多余表情。皇九子楚鄎乖觉地站在一旁,圆俊的小脸蛋上眉宇轻凝,只是一目不错地复杂地望着那蒲垫上的四哥身影。

    中宫的几位嫡子在这一日出席得最为齐全,各个皆是这般人中龙凤,叫周遭站着的妃嫔们内里暗自五味杂陈——到底是怎样也比不下去啊。

    楚邹面伏于地,轻咬着薄唇最后道:“儿少时轻狂,犯下诸多不可恕之错,扰了母后在天之安详,亦叫父皇与诸兄弟姊妹多得困扰。今长跪请罪,不敢望得原谅,唯今后倾心刻苦以续弥补之。”

    一席话却是给了皇帝一个甚大台阶。等于当年的父子离情,他当着母后的面自己把那份错咽下了。

    那年轻男儿手撑双臂庄重叩首,背影清瘦而俊逸。楚昂在一旁看了,便动容地出言道:“我儿楚邹平身。”

    周遭跪拜的朝臣闻言不禁诧然唏嘘,但顷刻又都觉得乃意料之中。当年皇帝当着中宫将死的面应承了诺言,现如今既在祭典上赐回名字,只怕离复立太子之位也不远了。

    建极殿左侧廊檐的丹陛下,升了领班的小翠带着几名宫女,正手持红木礼盘端着腰杆子站差事。对眼儿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一幕,便对陆梨道:“梨子,我眼瞧着这位爷怕是就要起来了。若是不嫌弃与我姐妹一场,他日富贵了莫把今时的情义忘记。”

    陆梨正自看着那边,闻言便被她叫回神来。方才过了慈祥门,楚邹便松开她的手与小榛子先行一步,她一转头看见小翠站在宫墙下探脑袋,看见了她也不多问,牵过她的手就说:“快走吧,要来不及了。”

    陆梨原还奇怪小翠怎忽然晓得来找自己,此刻听她这般一句,不免嗔道:“这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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