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宫花事 作者:玉胡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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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个人相对。气氛有些沉默。皇帝端坐在金龙宝座上,忽问道:“祭奠准备得如何?”

    今次的皇后祭奠开支,除却楚邹自垫的四成储蓄,皇帝亦从乾清宫的用度中匀出四成,其余皆为后宫各妃嫔拿月俸所凑。像是为了平宁彼此心中的裂缝,楚昂也不干涉楚邹,只由他在前朝默默布置着,楚邹亦将诸事做到尽善尽美。

    闻言忙谦恭道:“回父皇,建极殿前的帷幡已扎稳妥;香案与器皿诸物,儿臣已至神宫监亲自检视数遍;礼仗队照例由锦衣卫当职,其余各监各局一应所需亦都备全待命。”

    瞅着他被烈日晒出些微麦色的脸庞,知他近日皆在前朝事必躬亲。楚昂便赞许地点了点头:“唔,这些日子辛苦你。”又问道:“方卜廉那老头,听说近日都在给你塞送朝卷,还见过了杨俭?”

    竟是什么也瞒不过,楚邹暗暗攥了下手指:“是,给儿臣送来不少朝局策论,儿臣近日得空都在攻读。前天托人找了趟姐夫,是为调阅那白莲教的根底。癸卯日百子门下听张福一言,知父皇为国政操劳憔悴,儿臣心中愧感万分,愿能为父皇分忧。”

    那末了的一句“分忧”,说的是孝顺,其实意指想要得到差事。

    长公主楚湘的驸马杨俭,少年起便名满京城,乃是个胸怀谋略之大材,时年业已二十五岁左右了。但他的父亲乃是都察院左督御史,不得使父子二个同得要职,所以楚昂只将他放在吏部任右侍郎一职,主管案卷宗册。楚邹这般找他去调白莲教根底,倒是也确在情理之中。

    楚昂默了默,便勾唇道:“那方老头儿一根筋死倔,这些年倒是难得对你忠心耿耿。说起白莲教,近日浙江湖州一带出了件案子,使得白莲教趁机作乱,官府政令畏缩难行,朕亦颇感头疼。我儿看了这许多日,可有得出甚么看法?”

    言毕一勾唇,那话里带着些微调侃,气氛到底舒缓下来。

    楚邹不禁暗松了口气,他此次托方卜廉找杨俭,原是私下里调用了当年小碧伢一案的。江南织造上多年纷争不断,令朝廷颇为头疼。太监们与地方官员串通一气,欺上瞒下,占用农田,苛捐杂税,油水多有贪污,百姓亦苦不堪言。当年偶得那曹奎胜手中账本,倘若不是遭人暗中破坏,险些一气呵成端了这条线,岂料后来小碧伢却突然走了。彼时楚邹业已自身难保,心中更是对人情绝望,即便杨俭有意去追她踪迹,他业已无心应付。今朝再回过头一想,只怕那件事也是戚世忠从中作梗。

    但现下自己根基尚不稳,不便立时与那群阉党唱反调。楚邹在来之前就已打好了腹稿,此刻便措辞答道:“自古民欲作乱,必先布散谣言以示‘天召’,秦末陈胜吴广学狐狸鸣曲,今岁白莲教则挖碑刻文以欺愚民。儿臣看过杨俭送来的案卷,那谣言原是山西乡间穷蛮人所兴,百姓信之,皆因其能医病能解难;百姓兴之,则因对朝廷心有不满而无从得解。”

    一句话单刀直入,叫生性寡薄的楚昂不禁蹙眉,只点头沉声:“你继续说。”

    唯恐父皇不悦,楚邹连忙甩袖一伏,复继续道:“儿臣认为民生即是国本,民有粮食、身体康健,方可安于本分懒于生乱。鉴于此,朝廷可拨钱款于各州府设立官医铺,给予贫穷者以减免或救济。同时再对各地教头采取重金招安,有道是‘擒贼先擒王,王散则民散’,都是一些愚顽出身,荣华富贵一昏头便轻易化了斗志。反之,若然是强权镇压,则反易激起民间惊恐,使得民心愈发追随。安百姓心,方能平民之内患也。”

    欲得之物必先淡漠之,湖州那案子楚邹是一定要拿到手的,只眼下须得避过不提,说的乃是清查白莲教一事。提的问题虽尖锐,也不至于戳到他戚世忠的根底,或又叫那群阉党还有油水可捞。

    眼下除却山西一带起源之地,楚昂是交给冯琛处置,其余各地白莲教皆由东厂领锦衣卫在民间镇压。由于两个衙门历来的行事风格,宁错杀一个不愿错放一个,确然使得百姓对白莲教闻风丧胆,但同时亦使得民心混乱,其中更不乏官场之间的公报私仇等利益暗算。

    楚昂原是心知杜明的,可人居高位,只能决策而难能身体力行。忽然想起楚邹四岁那句“君如荔枝船,民为蜜汁汤,汤可覆船,亦可载船”,知他自小对家对国一向皆是仁善,而对恶亦从不心慈手软,如今能说出“重金招安、养化斗志”这般圆滑之策,倒确然是有了善进。

    便颔首赞许道:“如此亦是个可行之法,只眼下北方战事始停,西南治旱而两广倭寇作乱,朝廷处处需要用度,此事怕暂且还许往后搁置。倒是谡真王月底朝贡一事正摆在眼前,那完颜霍与我大奕打了许多年仗,想来国力也是维系吃紧,今番想赎回三子完颜辰,只怕或考虑与我大奕朝联姻。听闻其膝下一连八子,唯得一女完颜娇,今岁恰满十五,我儿对此可有甚么想法?”

    楚邹听得蓦然一怔,眼前不禁想起咸安宫简陋的四角床架下,陆梨柔香妩媚的少女胴体。那蓝绿刺绣的被褥裹着二人密不透风,他的薄唇滑过她娇挺的樱红,满世界里便只剩下了她的嘤咛,从未想过再与谁人女子生出干系。

    但完颜霍既是这般宠爱这个女儿,若然纳了她为妃,将来对太子之位必定助力。他便不要,倘被老二得去,以完颜娇与其背后八个哥哥的势力,今后自己怕是再难撼动他二分。

    楚邹不禁咬了咬唇齿,踌躇道:“儿臣……暂时并未能想好。只谡真王此番一求和,高丽必定要回头依附,那边的十二叔却如何处置?”

    孝宗死的时候齐王楚曎还在许惠妃腹中刚怀上,算算现年也差不多有三十九、四十了。一个大奕正根正脉的王爷,却躲在那小野之地做上门女婿,打着自己这边的故土。

    楚昂想起来就生气,便展了眉峰,慢慢道:“老高丽王独宠二公主,迟迟不放她与齐王回来,不过是怕被朕问罪绞杀。前番布政使来书,说是已欲遣使者前来为王世子提亲,恐怕非要等亲事一联,方敢将人遣送回朝。那王世子李仁允倒是不过十九岁,只你二妹心性高傲,必不肯去那穷蛮僻壤之地;若叫湄儿去,则必要使得淑妃伤心,朕亦正左右为难。”

    说到淑妃与楚湄,楚邹心中不禁又是一道隐伤。五岁那年御花园出事故,孕中八月的施淑妃因被自己撞倒流产,后来生下的胎儿皆不能成活。楚湄虽然左耳不聪,却分明是她施淑妃全部的命。将来不论如何,楚邹都是要保证这个妹妹能一世无忧的。

    楚邹便委婉建议道:“父皇或可从王府中择一郡主以配之,那高丽之地到底僻远,一嫁过去便难能再回,无论贵妃或是淑妃只怕都是心痛。”

    道理楚昂又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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