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宫花事 作者:玉胡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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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的坐姿清冷而寂寞,她便不忍出声打扰,只是痴痴地凝看几眼便悄静转身。悉心做好的膳也不好再叫他用了。

    苍震门出来往东筒子走到南尽头,拐进锡庆门就是东宫了。小榛子来领人,楚鄎抱着锦秀的脖子不肯走,频频用小手儿揉着眼睛,嘤咛着不想离开江姑姑,江姑姑答应好的要代替母后照顾鄎儿一生一世。

    他说得又不敢大声,生怕被谁人听去了不好。明明今晨还那样快乐,怎么快乐说没就没了这般短暂。

    锦秀轻轻揩着他的眼泪,柔声宽抚:“太子殿下亦是关爱九殿下,殿下若然不去,便叫江姑姑为难了。殿下若是想姑姑了,还可以随时回来探望。江姑姑想殿下了,却只能偷偷地想……只怕殿下自此一去,便将姑姑忘记。他年殿下聘娶王妃又或是生下了世子,若还能记得幼年时姑姑的相伴,姑姑便是掩埋在深宫僻角里受苦,也却不枉今日这一番眼泪了。”

    她说到伤心动情处,自己也频频地拭起眼角来。离了楚鄎,她也将要回去张贵妃的景仁宫,前路迷茫,心中也是惴惴,只怕再无出头机会。太子这一招下得真个是又突然又狠。那泪眼婆娑中抚了抚楚鄎稚嫩的脸蛋,便将他往小榛子跟前送去。

    这样一种被强制被生生分离的感觉,楚鄎很伤心。小榛子牵着他的手,他走一步三回头,锦秀便蹲在那矮红的门下,把拭着眼泪的依依不舍映入他幼小洁净的心坎里。

    ……

    傍晚夕阳余晖在对面琉璃瓦顶上碎撒,楚鄎就那样呆愕地站在宁寿宫的场院上,阳光刺打着他的眼睛,他显得那样的茫然与无措。一切都是木登登地任由人安排,问他喜与不喜都只是点头。最怕便是历经身边变动,却又不敢表达,惴惴看人的眼色。时而受委屈了,生怕四哥恼,嘴上不敢吭声,只是一个人偷偷躲去哪里嘁嘁地瘪嘴儿。

    楚邹看在眼中便是怜疼,晓得楚鄎在张贵妃宫中的童年是省慎而不快乐的。他始终不理解父皇为何要将九弟交予张贵妃抚养,便不给施淑妃,哪怕交给三哥的殷德妃,也不至于落得个这般软弱卑惶的性格。

    但因楚鄎胆子小,不主动,楚邹便也从不对他要求什么。把好吃好玩的、新鲜稀奇的搁在他眼睛能看得到的地方,并不暗示他去吃去玩,他自己好奇了,便会忍不住伸手去摸。楚邹看见了也只当做未看见,如同幼年时父皇对自己的宽纵。

    他的书房里四壁皆是铁力木雕的书橱,暗色的木质散发着古朴的淡淡书香;十字连方架子上是他闲暇时的雕刻,他似乎学了他母后的灵性,在这上面有着天然的造诣,不论人与物总是凿刻得栩栩如生。除了那次把小麟子恶意刻成女孩儿的被他搁置在架子最顶上,其余的都摆放在楚鄎能看到的地方。

    一开始楚鄎只是充满神秘而崇拜地注视,后来试探地摸了几次,一边小心翼翼地看楚邹脸色。楚邹端坐在书案上,察觉后便抬眼对他勾唇一笑。他得了鼓励,渐渐胆子就大了,想要什么也敢问小榛子拿。

    小榛子总是默默地好脾气,脸上是终年看不到表情的,就像是得了张福的真传。话不多,也从不与人站队,耐烦地伺候主子,拿捏分寸,不管主子的所为是对是错,甚么事都从来不好奇不打听。楚邹在八岁的那年,一开始并不理解父皇为什么要给自己派个这样沉闷的太监,后来长大了才渐渐明白——在高处者,皆须得有这样一个全权顺服的奴才。

    为了让九弟多感受中宫亲情,使得胆略亦能够更大一些,楚邹时而出宫时便也会把楚鄎带上,带他去逛大皇姐与大皇兄的府邸。

    在西亭子街寿昌王府里,有许多母后留下来的旧物,楚祁一切皆以原样摆放着。大嫂方僷人很好,虽则不似婚前少女时活泼,给人的感觉却甚是温暖。晓得楚祁孝顺母后,便都默默依从着,嘱咐阖府上下都不允动。

    楚邹带着楚鄎逛王府,逛母后从前居住过的院子,那些关于母后的回忆,在坤宁宫里淡了,在这里却还是浓郁的。他又给他讲母后怀孕时是多么地爱他,而他又是怎样“淘气”地折磨着母后。大嫂身体舒畅时,还会亲自下厨给楚鄎蒸些糕点。

    而去大皇姐府上则就更加喜庆了,长公主楚湘如今已是杨家的掌家奶奶,举止间皆是练达与能干。对楚鄎的态度亦如楚邹,默默地放任着他自由,更何况还有同岁的杨萱,一看见他就跟逢了冤家,好不热闹。

    亲情和人情的暖意便如风一般向楚鄎扑面而来,那些暖意是锦秀与宫人们不曾对他讲过的,他所听到的都只是四哥的尊崇与不敢惹,四哥与大哥大姐之间那些玄妙的疏远与亲近。如今方知,他们之间原是相亲,而自己亦有曾被母后那般珍视与宠爱。

    楚鄎有些承受不及,但心底里紧闭的那扇窗门却还是微微地开了个小缝。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很想念锦秀,但白日时的脸上开始出现一些不再讨好的笑容。

    楚邹看在目中,是暗暗欣慰的。多么希望时间渐久,小九能够拥有自己独立的人格。

    第92章 『玖贰』奴才本分

    关于曹碧涵父亲一案,早前楚邹因运河一事暂时搁置,现如今父皇既已决定先行打仗,他便也腾出心思来过问。

    原本以为应是个小案,叫冯琛去查查,没甚么便把人放了。只冯琛翻阅了江淮账目,却发现似乎并非那般简单,大面上看着各项收支平衡,但实则许多朝廷的款项却去路未明。他查着不对劲,又顺着线路往州上挖。再往上就是江南提督织造府和朝廷了,盘根错节的,他便没敢再动,揣着心思来问楚邹。

    也亏得楚邹叫他办的这案,若然叫别人去查,兴许揪不出这许多微妙。楚邹倒也不声张,只叫冯琛先去监里将人提出来审审,其余的再慢说。

    坏就坏在这提人,先头推三阻四找托词,后来冯琛亲自去提,提上来却是个同名同姓犯了命案的屠夫。叫曹碧涵来认人,曹碧涵在看到那“曹奎胜”的瞬间脸色就白了,素日清湛的眼眶里噙了泪,很是抹了一会儿眼睛。但她性子中有刚硬,清醒过来后便笃定爹爹必是遭那杀了人灭了口,但求朝廷为清官鸣冤。

    她来京这段时间皆住在寿昌王府里,镇日听奴才侍女们“王爷、王妃”地叫着,再看楚邹素常的穿着气度与往来的一帮官员,猜着不是天家也必是天家旁系。

    彼时几人正坐在王府僻院的花厅里,名贵的紫檀木家什散发幽雅气息,她就搭着手双膝跪在人前,义愤填膺道:“爹爹死得冤枉,他若是贪脏,何至于做了多年佥书却依旧租赁屋宅,落得个民女身后无依无靠。但求朝廷、求几位爷替碧涵做主伸冤,以明朝纲,以为天下官员树立样榜!不怪民女斗胆,若朝廷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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