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 作者:荔箫

    分卷阅读46

    隐有光辉闪动。

    拇指用力一掐食指,霍祁迫着自己转回神来,不禁暗斥自己如此发痴简直和那些沉迷于声色犬马的昏君无二了。

    定了定神,再度看过去,眼中只余冷静的审视。

    他也很想弄明白,她到底哪里和别的宫嫔不一样,总能让他这么失神。绝不仅仅是因为她生得漂亮而已。

    睇视须臾,席兰薇都只是静静坐着,除却持着玄霜的手缓缓动着,整个人娴静得就像一尊美好的玉雕。

    到底哪里不一样……

    霍祁一边看着一边苦苦思索,半晌无果。直至席兰薇研好墨、搁好玄霜,偏过头来,二人视线蓦地一触,他才不得不慌忙转回头去看手上的奏章。

    “……”席兰薇怔了怔神,反过来也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去看他,却是多了三分好奇,好奇他刚才在看什么。

    “……”霍祁被她看得不自在,忍了少顷,轻咳一声答得十分镇定,“朕刚才在想……你为什么总能发现那些个不起眼的事情?”

    席兰薇一哂:“不说话省去了许多工夫,闲来无事,只好到处看了。”

    答得万分轻巧,霍祁听罢沉默一瞬,又道:“那就是说……你哑之前不曾如此观察过?”

    什么意思?

    席兰薇觉得他话里有话,明眸一眨显是在发问。霍祁一笑:“也没什么,不过你父亲一直在查你被药哑之事,却没听你提过什么。”

    ……父亲在查她被药哑的事?查那下药的人么?席兰薇一愣,心里一阵阵地发着慌,还是提笔先答了皇帝的话:“那事臣妾一无所知。”

    全然不知那人是谁、何时潜入了席府。她所知道的的,只是在她饮下那一碗原该普普通通的风寒药后,喉中掀起了灼烧的疼痛,直痛到她昏过去,再醒来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虽是重生后已然哑了、她并不曾再体会一次那种疼痛,但即便加上上一世过了这么多年,那种痛感还是深深地印在记忆里。说起来……虽不知这些伤痛是经谁的手带来的,却是知道归根结底拜谁所赐——偏还说不得,皇帝决计不会信,那话此时听来太荒唐了。不仅是荒唐,更是毫无证据,再三掂量之下,她无法不担心此时若当真查过去反倒打草惊蛇,将原本能查出的证据也毁了。

    “不知道就算了。”霍祁轻哂,这答案完全在意料之中,顿了顿又道,“朕安排了禁军都尉府的人帮你父亲一起查。”

    .

    从宣室殿退出来,席兰薇心中烦乱不已。前一世的这时,她远在越辽,且尚是和霍祯新婚燕尔的时候,在霍祯的甜言蜜语之中她忽略了很多事情。许多事便犹如迷雾一样萦绕多年,在多年后蓦地散开,藏在其中的利刃将她伤得体无完肤;更有些……一直延续到了这一世,氤氲成一团新的迷雾,这些迷雾中有什么,她不知道。

    比如彻查下药之人的事……上一世她在越辽,父亲有没有查、最后是何结果,她全然不知。细细想来倒是觉得,虽则两世嫁的人不同,但药哑一事是一样的,既然这一世查了,上一世应是也查了,但最要紧的那结果……

    还是不知道。

    总觉得有许多重要的细节还空想着,却是想都不知从何处为始。一时被自己逼得恼火,大感前一世活得当真糊涂。

    禁军都尉府……楚宣,席兰薇不自觉地想到这个人。皇帝交代禁军都尉府接着查刺客一事,也不知进展如何了,协助父亲查她的事会不会也交到了他手上?

    若他当真是越辽王的人……查得出来才奇怪!

    如此当真是“心乱如麻”,愈是想琢磨个明白就愈是烦躁。寒冬腊月,生生逼得自己心中蹿火。

    .

    若非傍晚时一道旨意震了后宫,席兰薇只怕整夜都要被这件事磨得辗转反侧。

    在杜氏小产后被“无缘无故”禁足的泠姬卫氏,突然自缢了。

    这道旨意,是从宣室殿传出的,依正六品才人礼葬了卫氏。

    事出突然,无人知道缘由,大多数宫嫔连她早先被禁足的原因都不清楚,只道是她做了什么错事触怒了圣颜。

    其中纠葛席兰薇倒是清楚——皇帝查到了泠姬戕害皇裔的事,自然不会轻饶了她。可目下刚过了几日而已,宫正司也还查着,尚未有个定论呢,卫氏怎的就扛不住自缢了?

    这晚的昏定变得格外沉寂。景妃长长的护甲间拈着纸笺一张,是泠姬的遗书。在座的嫔妃皆传看了,颤抖的字迹道明她离世前的挣扎心绪。她认罪了,在宫正司查出结果前就认罪了。因为如此,她被废了正四品姬位,仅以才人礼入葬;也因为如此,她得以留个才人的位子,总好过废位草葬。

    景妃素来和她交好,目下纵知她是负罪自缢,也难掩几分伤感。长声叹息,语中疲惫分明:“一个月,宫里没了两个嫔妃。都是和本宫一起从潜邸随进宫的,落得这一步,连本宫都不知还能说什么。”

    笑音凄怆,极短促的一声,外加一声更为短促的回响。

    殿里便这么安静了,再无一人说话。

    .

    “奴婢打听了,只有依才人礼葬她的旨意,再无其他,也没牵连她的家人。”

    回漪容苑的路上,清和低低禀着,轻曼的语声与脚踩在雪上的沙哑声交替响着。

    席兰薇一点头。想来也是,连她都尚留了个正六品才人的位子,如何还能牵连她的家人呢?

    清和又道:“宫人按规矩要打发去别处,先归了尚仪局;两个家中带来的侍女已遣回家了。”

    这也都是徇章办事,挑不出任何错来。席兰薇又点了头,似乎安了些心,又总觉得安不下心来。

    大约只是因为宫里这么突然而然地死了个人、且与自己多少有点关系,心虚难免吧。

    .

    次日,霍祁再到漪容苑的时候,听闻席兰薇在后院,便屏退了宫人独自前去。

    那一片风景别致的小湖已结了坚冰,遥遥望去泛着些许白。曲折的回廊也透着驱不散的寒意,直通到湖心的那座亭子上。

    亭子里,依稀能看到案上置着暖炉,亭中端坐的女子披着一件玫红的斗篷,边缘处镶的白狐毛搭在颈边,愈发衬得肤色白净。

    她好像正提笔写着什么,又因为天寒,时不时地将双手凑到嘴边呵一呵热气,又继续去写。

    霍祁看得疑惑,放轻步子踱过去,不声不响地在她身后站定。探首去看,纤白的十指冻得泛红,笔力倒仍是不减,一笔一划地正在临帖。

    他的目光滞在她手边的那一卷《地藏经》上,眼中浮起几分了然,抿起一笑,问得慵懒随意:“抄经就抄经,你冻着自己干什么?”言罢一顿,在她出言敷衍他之前又添上一句,“再者……你可别告诉朕,是觉得对卫氏有愧才抄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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