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风微蓝 作者:莫云

    新年新展望

    大年三十这天,屋外头,白雪替换了满山的绿叶,到处银装素裹。屋里头,处处透着红火,抱着金元宝的财神,捧着寿桃的寿星,举着玉如意的文曲星在正堂上笑呵呵的。白色的窗纸上贴着喜上梢头头,年年有鱼,红福齐天等等样式的红剪子。

    陈劲和陆青正在厨房里包饺子,大灶上三口锅都烧上了,红红的柴火,袅袅的蒸气将屋子烘的热乎乎的,一点也感受不到冰冷。

    桌子上陈劲擀好了一叠饺子皮,陆青正一个个包着,笋丝木耳馅,白菜香菇馅,红白萝卜粉丝馅,三大碗都是素馅,只有一小碗的猪豆腐小葱馅。这还在陈劲说正月里来了客人不能给吃素馅饺子才备上的。

    自大上次确诊回来,陈劲实打实的给陆青补了一通,看现在那圆润了的腰身,厚实的下巴,觉不是怀孕后显怀了,是胖的!

    这些日子,先是连着吃了五天鱼,接着陈劲从山上端了一窝兔子,顿顿兔,再是抓了好几只山**,天天炖汤喝。快进年关的时候,陈劲还从山上打来一只野猪,分了半片给村里人,余下的黄豆猪脚,,海带猪骨,白水,吃到过年,还有大半冻在雪地里。

    大灶上香阵阵,陈劲装好了两笼白胖的馒头,将锅盖开了一半,那浓郁的香气,闻着就让流口水。

    陈劲那筷子在猪头,整**,整鸭身上一撮,一筷子到底,这都是煮得熟透了。

    “这煮得正好!陆青,要不要来一口。”陈劲将要谢年的猪头**摆好放在大托盘上凉着。

    陆青是听到字就想泛恶心,连连摇头,“不要。你在汤里多放些笋干和萝卜,去油!汤不够就多加水,那可是我正月里的吃食。说好了,我吃汤你吃!捞干净些,别让我在汤里面发现一丝末!”

    “大过年的,也只有我们家备的食最少了!早上我去菜地里摘菜,路过村里,闻见他们家里在做炸葱花,炸丸子,还有烧制卤鸭的。”

    “村里人过年还有客人来,这些吃食自然都要今天准备起来。我们家就两个人,不出去拜年,也没人来拜年。光现在做的这些恐怕都要吃到初十了。想一想,现在这个时候,花大嫂肯定是蒸圆,切丁的萝卜加上细,在和上红薯粉。刚出锅的时候,晶莹剔透的,再撒上些葱花……她每次做好了都让小富贵给我们送来一大盘的。”陆青说着说着,便叹了一口气,加紧的包起手里的饺子,不再说话。

    陈劲在汤锅里加好了蔬菜,又到大锅下的灶孔中撤了些柴火,让锅里慢慢炖着。

    “你想他们了吗?”陈劲用湿布擦了手里的柴灰,继续擀饺子皮。

    “嗯,平常还不怎么想他们。这一到过年就常常想了,这些年相处下来,我都把他们当成亲人了。我们出来也半年了,要不要给他们写封信去?”

    陈劲手下一停,接着又用力将面团揉了又揉:“你若是想得紧了,就写封信,先存起来。等明年,收了麦子,再种好了水稻,我们就去看看他们。”

    “好啊,我们来回已经走了一趟,再回和丰就没那么费时了。那个时候也正好,我们可以把自己种的麦子送给他们,他们一定会很惊讶,我们两个竟然也能成为种田能手。”陆青笑呵呵,似乎那一想就是很美好的事情。

    桌上的饺子包了大半,没折的是笋丝,两道折的是白菜,四道折的是萝卜,馅的包成大馄饨。陆青张着大嘴巴大了个哈欠,用手背揉揉眼角眯出的泪花。这些日子养成了个午睡的习惯,吃完饭就想眯会儿,今天一忙着过了睡点,瞌睡连连了。

    “你困了就去睡吧,反正快做好了,余下的我来吧。”陈劲手里的饺子皮都擀好了,就剩包了。

    “好吧,啊——我就去大厅的躺椅上去睡会儿,谢年了要叫我。”陆青放下手里的饺子,拍拍衣服上的往外走。

    一出了厨房,冷气就迎面扑来,陆青一个机灵,笼着袖子快步走到大厅里。先前洗手,顺便拿冰冰的抹布擦了把脸,现在风一吹人就清醒了许多。

    提起躺椅边的暖手炉,用细细的签子将埋在灰里的红碳拨出来,手炉立刻热起来。陆青在躺椅上靠好,将手炉放在腿上,盖棉毯,闭上眼静下心来就能听见陈劲在厨房里干活的声响。

    陆青动了动身子,机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山村的生活对于陆青来说还是显得有些清闲,他本就是繁华的都市生活长大的,生活习惯里自然更适应城市的生活。他喜欢市井更胜过乡村,他喜欢以前在铺子里为一斤虾米,半斤豆子斤斤计较,却不耐烦为了种几垄雪菜,种几棵辣椒而费神。刚离开和丰城的时候,陆青是想着回去的,两个人继续,在外游荡个一年是不成问题的,本想来小陈村住个十几天,再继续过行脚商人的生活。但是,这是陆青喜欢的生活,却不是陈劲期盼的。

    陈劲很喜欢小陈村,确切的说是很喜欢乡村的生活,更胜于市井间的营生。到了小陈村,陈劲就到了心里向往的地方,陆青记得第一天夜里,陈劲就他说的话,带着对生活的热情和期待。

    “这就像是我以前药王谷的谷前村,四周大山包围着,村里的人半农办猎。小时候,比起在药王谷里和师傅小白们住在一起练功学习,我更想去村里住,因为村比谷里热闹,有一起玩游戏的小伙伴,有亲切的叔叔婶婶,和蔼的爷爷,就是读书也有一大群人一起。我十岁的生日,师傅问我长大了想做什么,我就说想在村里做个农夫,成了亲,种上十亩良田,再养两头猪,一窝**鸭,把日子过得美美的……后来在外闯荡,又经历了许多事情,这个念头也越发的强烈起来。还记得那年我从青楼里把你赎出来,那些赎银我本来就是想找个地方买地的。现在兜兜转转的,我的愿望竟然在这里实现了,我心里,真的很高兴!”那一夜陈劲絮絮叨叨说了一宿,陆青睡梦之间,听到的都是陈劲对未来乡村生活的设想。

    待陈劲迫不及待的在开垦荒地的时候,陆青就做了个决定,两个人在一起,注定是要相互妥协相互调整的,既然陈劲喜欢这里,那就留下吧。

    小陈村里,各家各户的在准备年夜饭,几户有孩子上学的人家,装上了些家里的特色菜,着孩子领着去夫子家里送去。要不是被家长们勒令在家帮忙,孩子们早就想到雪地里去放鞭大雪仗了,这会儿家里人一吩咐,立刻拎着菜跑了,将家里人的喊早点回来的话抛得远远的。

    “陆老师,陈师傅!”孩子们咚咚咚将门敲得响响得,陆青一下子从睡梦里醒来,掀了被子拖着鞋子给孩子们开门。

    “你们怎么过来了?”现在的太阳早早的就挂到了日中偏西,等天再黑一些,谢年的鞭就要响起了。陈劲听着响声,也从厨房里出来,身上围着一个大围裙,还真像是个大厨子。

    “陆夫子,陈师傅好。阿爸叫我们来给你们送吃的。”孩子们提着手里的篮子鱼贯而入,将篮子都放在了桌子上后一个一个又站到了门口。

    “我阿爸说,陆夫子们是第一次在村里过年,怕你们年夜饭准备的不丰盛,就让我们送些来。”米米说。

    “陆夫子,你们忙吧,我们就回去了。”大已经一脚挪了出去。

    “这么多东西?”桌子上一下摆了四五个篮子,满满当当的,陈劲回厨房去,拿些自家的碗盘换上。

    “你们等等,先别跑,把篮子带回去!”陆青帮着把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再往篮子里放上年前买来的糖果点心。

    “不用了,等过了年我们再来拿。”大已经去了大门口,在外面催促着米米。米米也想跑了,陆青拉着他对门口喊:“都回来!不然的话,就罚你们过年的时候在家抄完十遍的蒙学才能来上学堂!”

    陆青的威胁还是很有用的,教学的日子里,孩子们找到了一种大叶子,晒干了可以当纸用。如果过年的时候要抄完十遍蒙学,摘叶子,晒叶子,再抄,整个正月孩子们就连玩的时间都没了。

    陆青和陈劲装好了篮子,让孩子们带回去,又吩咐了一定要将感谢的话带到,才放他们回去。

    “天就快黑了,我去把供桌拿出来,我们也准备要谢年了。”陈劲说完,去将早上擦洗干净的供桌从屋檐下搬到露天下。

    陆青回屋,将孩子们拿来的东西收拾起来。一大盘盐香吊瓜子和自家的花生瓜子放在一起。吊瓜子外壳黑色,颗颗饱满,外形有些像西瓜子但是比西瓜子饱满,而且皮薄厚,吃起来别具风味。这是陆青第一次吃到这种瓜子,还特意去看了吊瓜,一个一个像是香瓜的大小,皮厚多子,村里人说,这吊瓜皮还能治疗咳嗽。一盘蜜汁红枣做年夜饭上的甜品,是用野蜂蜜和上细淀粉,再塞进红枣里蒸出来的。一坛子农家高粱酒,红彤彤的颜色,飘着浓郁的酒香,做菜或是喝都可以。还有一盘农家的八宝菜,用红萝卜,白萝卜,泡姜丝,酱黄瓜,千张,干萝卜丝,绿豆芽,酸菜杆子,切成丝分别炒熟,再和在一起,放凉了可以做凉菜,还可以配稀饭。东西虽然简单,却都是地道的农家菜。

    陆青看着嘴馋,偷吃了一个红枣,又那爪子抓了一把八宝菜放进嘴巴里。“好吃好吃。”

    村里的鞭声渐渐响了起来,先是一家,接着是几乎人家一起,顿时整个山谷里都是吧啦吧啦的声音。陆青急急忙忙的点上了蜡烛,焚香,陈劲在门外将两串大鞭挂在了树上,朝里喊:“准备好了没有!我要点了!”

    陆青匆匆点了一遍,蜡烛香炉,三牲,三果,三晚白饭,三双筷子,还有三个空酒杯。酒杯上可是要倒上酒!陆青拿着酒壶给各个杯子倒了半杯,大声喊:“好了!好了!点吧!”

    顿时山水别院的鞭声也加入了小陈村的谢年鞭声里,震天的响。

    阵阵青烟夹带着硫磺味飘满整个前院,陈劲和陆青正对着门口,扶着香:一拜酬谢天神保佑风调雨顺,二拜祖宗保佑万事顺意,三拜来年心想事成。每个杯子里再注两次祭酒,烧上两叠黄纸元宝。等村里的鞭声停息下去,就可洒了酒,摆了红烛进屋,年夜饭就开始了。

    这些过年的礼节,陆青和陈劲都是一知半解的,以前是跟着花大嫂家做,现在是跟着小陈村里人做,还混了些陆青记忆力的习俗,想到的都做起了,心意到了谢年祭祖的礼也算都做足了。

    关了门,热菜上桌,八仙桌上满满一桌菜,两个人一人坐了一头。

    陈劲先给两人到了一杯热酒,干了一杯:“今天过年就我们两个,是清闲了点。但到了明年,我们家就热闹了,多了一个孩子,小白也会回来,嗯,再让小白娶房媳妇,我们家就能有五口人了。”

    “是啊,以后可就热闹了,这可是我们最后一个两人年,可要好好珍惜!来再干一杯。”陆青再给两人倒上酒,陈劲豪爽的干了,拿过了酒壶不让陆青再喝。

    “大过年的,你也不让我喝痛快。”陈劲舔舔杯底,抱怨道。

    “你怀着孩子呢,已经喝了两杯了,我帮你舀汤喝。”

    刚炖好的笋干汤,鲜香可口,让陆青一下忘了杯中物。

    吃饱了年夜饭,陈劲揽了收拾的工作,陆青站到前院里消消食。墨黑的天空没有月亮,只有无数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寂静的夜晚里偶尔有几声鞭响,是孩子们在玩耍。陆青揉着自己的胃,顺道揉揉小腹。陆青心里想着明年的计划:山里的野货多,村里打来的野味多是自己吃,多余的销到城里去。其实他们可以有计划的捕猎一些皮毛好的猎物,卖兽皮,这可是比单纯卖好。小陈村勉强也算是个高山山谷,种出来的东西也算是高山蔬菜,高山粮食,也许还能种些经济作物,比如高山茶叶。还有那吊瓜也不错啊,都可以规模种植,发展一下。

    “村里生活虽然平淡,但是筹划筹划,还是可以做很多事情,日子不无聊啊!”陆青舒展了一下身子,深吸一口深冬冷冽的空气,未来,充满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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