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 作者:书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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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徐顺儿风火备办好一应事物给姑娘家里下了聘,送我一路出府满脸都是喜气,就跟蹭上了宫中封嫔的喜气似的。

    去溏州路上,沈山山在车里曾问我:“你能躲得过多少次去?”

    我答他说:“能躲过多少次,就躲过多少次吧。”

    【佰陆伍】

    溏州贪墨那案子,闹出人命死了州官,比我们先行的便是刑部。

    刑部那帮人被案子悚得多了,平日惯爱作弄没根底儿的后辈当消遣,开始大约引见时候没留意,便将我当做刘侍御,趁着沈山山不在,就骗我说有个案子像话本儿一样有意思,哄我一道去看看,结果进屋一瞧却是验尸——吓得我几夜没睡过好觉,他们还哈哈大笑。

    沈山山同他们原是熟的,知道了就同他几个笑起来问:“几位大人这职权行得颇巧,就不怕给我台的折子上添一笔?”

    那几人这才慌起来,始知沈山山也有不好说话的时候,便连忙套近乎叫他算了,又知道我不姓刘而姓稹,怕得就更厉害,凑了钱日日请我好吃好喝,只央我千万不要恼起来告诉我爹。

    可那时候我总有些恼,却不是恼刑部的,而是恼沈山山,只因查案提讯之事,沈山山总盖我一头前去,直帮我挡了好几天的差事——他说我胆子小,从小连鬼怪话本儿都不敢看,那些真人真事儿就更是少听为妙,以免又睡不着了。

    他这样好似还将我当做小时候,我心里自然不甘,也想着终究避不过,一回便终于抢在他前头进了讯问之中,当日一场场听下来是贼以刀杀人、吏以法亡命,因那贪墨之事中最败坏的就是收赃胡判,故其中妻离子散之事、蒙冤错断之案竟累计十数年,多得几箱子案宗都装不完,一桩桩里都是血泪,那曲折阴暗,怕是写在话本儿里都写不尽。

    从小生在富贵安平中,我见过的事儿里再败坏也只能算是酒粕糟糠,可案子里却不一样,案子里天底下什么事儿都有,而天下之大,我眼睛瞧不见的地方多了去,那些地方大多又都没有富贵安平,有得是腐到了骨头里的脓疮,揭开当中只是污血。

    我并非没怕过。审那杀了州官的元凶时,他说他如何如何剖尸装棺,只是为了多运些赃银出城的时候,我甚至冲出讯室去干呕,遭了刘侍御一道道的白眼。可那之后一日又一日,看多听多,大约惯了,心肠竟渐渐硬起来,偶有夜里睡不着的时候,见着沈山山带的书里有两本儿慧文录鬼,便还和他争着看,看着看着却累得沾枕头就睡了过去,于鬼神之事连噩梦都没做过一个,却全都梦见冤者跪在我脚边哭,可见恶鬼果真是不如人。

    就这么挨了快一月,地方线索逐步理清,刑部与我台都有个判论,那就是如此大案,不可能上面无人作保就能瞒过这十来年去,而这作保之人能有这手笔,还当是官在高位的。

    沈山山怀疑这人是三公之一的赵太保,而顺着涉案之人的姻亲,也必然是能推论到赵太保身上,然我们半分真凭实据没有,赵家盘踞京城势力也不小,轻易不是能查的。

    如此我们便收整了卷宗回京。

    【佰陆陆】

    回京时候赶上初雪过了,天儿太寒,徐顺儿却赶在这时候成了亲。

    我想着他平日笨是笨了些,可待我倒实心实意,便封给他我两月的俸银并一小匣子金玉,心里还指望他能念着这好处往后灵醒些,然他灵醒起来竟哭着领媳妇儿给我磕头,我瞧着他俩勾手搭膊又更烦,便没耐心地叫他们赶紧滚回屋去洞房,自己只起了身去寻小皇叔喝酒。

    酒楼厢子里小皇叔依旧流连花丛吞云吐雾,见我一脸沉闷,便还把烟杆子往我跟前儿一递:“铁血烟丝儿呢,好东西,要不你也来两口?”

    我瞥他一眼接过烟,要叼之前却醒过来一回事儿:“铁血烟丝儿不是殊狼国来的么,先皇爷走之前就说要打仗,不是都禁商好几年了么?王爷这哪儿来的?”

    “北洋商会那帮子人孝敬的,”小皇叔见我不抽,劈手把烟杆子抓回去看着我,有些无奈道:“哎,清爷,你这才入了班多久啊,就没从前招人爱了。你说说爷就请你抽口好烟,你哪儿来这么多屁话?真是给御史台带成个迂夫子了,下回见着爷得骂他们。”

    我却只看着那烟杆子问他:“王爷,北洋商会……是不是治在九府断丞赵二爷手底下啊?”

    我自然没记错,小皇叔就点头:“还是赵二亲自给我送来的,怎么了?”

    我抬眼看小皇叔:“他是不是求你什么事儿?”

    小皇叔手上拿着烟杆子一顿,看我问东问西不像是开玩笑,倒也正色一二:“倒也没求特定的事儿,他不过年年入冬都来王府寻常孝敬。”说着他稍稍警醒,问我:“怎么,他招了你们御史台了?”

    能招上御史台的事儿都不小,未定案更不好讲,我唯独只能把小皇叔烟杆子掇进酒盏里头熄了,嘱他先撇开赵家再说,便已站起来取大氅:“王爷,酒你先喝着,我得回台里一趟。”

    第70章 山色有无

    【佰陆柒】

    时日搁在年底,溏州的案子虽在地方结了,可御史台里又堆起年前待批的文书,便依旧忙。

    我本就时常溜号儿,那日因徐顺儿成亲,我到点儿也没管手里事儿有多少就又从台里走了。台里众人从来当我不过是个游手纨绔,只凭着老爹才谋了一官半职,虽当面没提过,但倒是什么眼神儿都扎过我后背,于这上头大约早说尽了坏话,大半也当是实话,我不辩驳。

    这些若能叫他们觉出我溜号有那么些理所应当,我便也由着他们。

    再回御史台时宫门没关,却也已挺晚,可沈山山和刘侍御几个果然还在,梁大夫也在。当时我也楞,只顾上招呼沈山山一道儿跟来,便进了耳厢就径直跑到梁大夫跟前儿,说赵家大约能查了。

    梁大夫自然劈头把我骂了一顿,说溏州案查到京城就搁置了,台里和刑部人人心知肚明这与赵家定有关联,然眼见着大人大手都不敢碰这烫手的芋头,我一个小侍御史竟还跳起来说查,简直狂妄自大。

    我听了不大服气,说反正都是为了要赵太保谢罪,那赵家老二私通禁商搞了殊狼国的烟丝儿入关,先就着这个把人拿了查查不也好么?这事儿查出来就铁定扯上了叛国,株连到头来都是死,赵家一个都跑不了。

    我以为这是变通,梁大夫听来却是歪理。他气得登时点着我脑袋就骂:“什么叫反正为了谢罪?稹三啊稹三!才查了多少案子你就想着跳捷径了?要治赵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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