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若画的担心不无道理。
    比如萧包子这个狐狸精就并没有因为李辰安对钟离若水的一往情深而萌生退意。
    在萧包子的脑子里,她似乎不知道何为退。
    她将这事看得极为简单,也只遵循一个原则——
    但求两情相悦。
    你若不弃,我便不离!
    从目前看来,李辰安似乎没有弃的迹象。
    他明明知道自己就是奚帷的女儿,他也知道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有许多许多的人想要杀死奚帷。
    但没有人知道奚帷是谁。
    那他们的剑,当然就会指向自己。
    打了小的,老的总该出来了吧!
    那么自己在他的身边,终究是个麻烦,可他却当真丝毫不在意……
    这个男人比那个爹靠谱!
    这样的男人可不太好找,也就值得去珍惜。
    再说,在萧包子的心里,她所理解的不离也与众不同——
    不是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处。
    她认为久看两相厌。
    她赞同小别胜新婚。
    所以她并没有一生与李辰安相伴的意思。
    她反倒是希望李辰安真能练成不二周天诀的十八法式,那样便能治好钟离若水,那样有情人方能终成眷属。
    钟离若水会陪伴在他的身边。
    至于自己……终究是要带着孩子回晚溪斋的。
    倒不是对这份感情的淡漠,而是给彼此留一些空间和时间,他偶尔有暇来晚溪斋小住,再起云雨时,那才是最美的。
    钟离塑给李辰安和萧包子斟了一杯茶,忽的问了一句:
    “如果、我是说如果最终治不好若水的病……你有何打算?”
    这事李辰安早已想过。
    他知道这件事的希望渺茫,只是未到最后他不愿就此放弃罢了。
    “我想,如果那位皇长子有一定能力,再有容人之心……有温煮雨年承凤他们分担国事,那么宁国熬过这两三年的最为艰苦的日子,当会好起来。”
    “至于我,不瞒伯父,我其实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我更愿意经商,也更喜欢居于山野林间,我并不喜欢那被高墙围起来的皇宫。”
    钟离塑抬眼,又问了一句:“可如果那位皇长子不如你所愿呢?”
    “……那我或许会勉为其难的管理这个国家一阵子。”
    钟离塑放下了心来,嘴角漾起了一弯笑意,“好男儿当志在四方!”
    “这些日子,朝中你做的那些事我已知晓,在我看来你许多事都做得极好,唯有一件事……恐太过理想!”
    李辰安一怔:“哪件事?”
    “你捣鼓的那什么将皇权关在笼子里的所谓的宪法!”
    “这件事我仔细的琢磨了几天,你的出发点当是好的,但你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坐在那皇位上的人绝对不会接受!”
    钟离塑微微俯过身子,神色严肃的又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古法立三纲五常,用仁、义、礼、智、信,忠、孝、悌、忍、善而奠定天下之基本秩序!”
    “这是圣人言!”
    “是天下人的最重要的行为准则!”
    “对于皇帝,他需要一言九鼎的威严!”
    “对于大臣,他们需要有尽命效忠的对象!”
    “对于百姓……皇帝亦是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存在!”
    “如蜀州那些部落里对图腾的崇拜一样。”
    “你想想,如果皇帝的话要受到约束,还要经过三省审议通过才能执行……这样的皇帝,他憋屈么?”
    “他在朝中大臣的心里,还有威望么?”
    “百姓又会如何看他?”
    顿了顿,钟离塑坐直了身子,端起了茶盏,神色严肃的又道:
    “会乱的!”
    “皇帝会反抗,会打破你所立下的那桎梏!”
    “大臣们不会团结一致去维护那桎梏,他们更乐于原本就存在了千年的那些规矩。”
    “百姓们也不一定会认为你那样做是为他们好!”
    “甚至他们的心里还会觉得你那样做是为了保证你的权力,会认为你意图将皇上变为傀儡,真正要做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伯父觉得,此事后患无穷!”
    “恐怕已有有心之人用这事来做文章,比如打着维护宁国正统之旗号,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内战,从而达到他们掌握宁国权力的目的!”
    “姬泰的党羽众多!”
    “你的剑而今已悬在了他们的头顶,他们不会束手就擒!恐怕会借着这事做最后一搏!”
    李辰安仔细的听着,他并没有因为钟离塑这一针见血的分析而露出丝毫不喜的神色。
    甚至他的脸上还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直到钟离塑这番话说完,他居然点了点头,这便是承认了钟离塑分析的对。
    钟离塑反倒是吃了一惊,原本还担心订立宪法是李辰安施政的第一件天大的事,作为宁国的摄政王,他本应该不允许任何人否定他的这一主张。
    他甚至认为如温煮雨年承凤这种充满智慧的人在知道这一主张之后就应该规劝李辰安,他们定然知道其中利弊。
    而弊显然大于利!
    尤其是在而今朝局并不稳定的时候。
    可他们却依旧在执行……这在钟离塑看来,便是李辰安以强硬的手段压了下去。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
    温煮雨与年承凤二人当时确实有过激烈的反对。
    至于为何他们又接受了这件事,并心甘情愿的去做,李辰安没有向钟离塑解释。
    “伯父之言,字字珠玑,确实是我将这件事想的过于简单了一些。”
    “那东西要真正弄出来并不容易,毕竟里面的那些思想正如伯父所言,脱离了当下的实际。”
    “所以现在朝中并不是将这事放在首位,至于这东西何时会推出……也许在三五年之后,也许永远不会。”
    钟离塑一怔,朝中宣扬李辰安所主张的那宪法弄得举国皆知,就连广陵城的百姓在闲谈的时候都会说起,可他现在却说那东西并没有放在首位……
    难道他就是弄一出掩人耳目的烟雾、弹?
    给敌人递过去一把剑!
    让敌人拿着这把剑从暗处走入明处来砍他?
    再一网打尽?!
    钟离塑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李辰安,这小子胆子够大。
    “何必去犯这等凶险?”
    李辰安呷了一口茶,“内忧外患,我需要快刀斩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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