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这帐目记得是如何的有水平,所以让她如此的一再细看,相反让向晴看皱眉不已的是,这帐实在是记得太没水平,简直就是流水帐,接连看了多少页都是如此,亏的展夕也是个细心人,想是生怕有出入或者有漏算少算,所以部分帐目也做了记号,只是即使这样,依旧让向晴看的有些头脑发疼。
    这个时代的商业非常的发达已是毫无置疑的事情了,只是与商业同步前进的显然不包括会计行业,帐目上依旧沿用了最古老的“朱出墨入记帐法”即是以红记出,以墨记入,这本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展家如此这多的赚钱营生,怎么就没人想到要把每行每业单独分册来记录收入和支出呢?全都混合在一起,非但统计起来耗费时间不说,更主要的是,一年下来,只有总帐,各项的细条目是完全不清的,这也难怪展夕受伤了还会念着要处理帐簿,若是如此情形的话,只要半个月不处理,就会被被堆的再无从理起。
    文福轻巧无声的把茶放到向晴手边,看着向晴皱起秀眉,本想吭声的也被吓了回去,连忙又轻手轻腿的退了出去,还顺手把门关好,听到关门声,向晴这才抬起头,看到手边的茶杯,便知道刚刚有人进来了,喝了一口茶后又继续投入到研究这成堆的帐目这中,她总得把它们先理出个头绪出来才行,否则如何帮展夕分忧解劳?
    时间在不知不觉悄然流逝,向晴也终于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疼的脖颈,手边的纸上已经记下了她理看过程中记下的一些重要要的信息,也同时得出了个结论,即使是:想要解脱开整日被这帐薄烦扰之苦,非得从根本上重新调整现有的记帐方式才好。
    不过也亏的看了这些流水帐般的帐目,她才知道展家的产业触及之广,几乎各种行业都有收入,各项的支出自然也不用说,非常之庞大,然而所有的营生之中,向晴稍稍归纳了一下,惟有三项是展家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一为造船业;展家在南宋境内有五家巨大的海船制作工坊,向晴丝毫不敢小看这“五”字,要知道除了朝廷开办的造船工坊外,在私人而言,这五家大型海船工坊足以占上,南宋整个造船业的半壁江山了,一年光卖船的收入就占了展家整年总收入的百分之五十,向晴毫不意外的看到帐目上有好几处记录着,伍家问展家购买大型海上商贾船的次数和只数。难怪展夕的房间会有海船设计图样了!
    二为海上贸易;展家非但造船、卖船、自家也有专门的海上商队,常年周游在各国之间,从本国境内输出瓷器、丝绸、腊茶、香料、药材、书籍、文具以及铜钱等等,再从日本、高丽等一些南海的国家带回木才、黄金、硫磺、水银、砂金、人参、药材、漆、铜器、虎皮、香料、犀角、象牙、珍珠、龙脑等,更别提还有各种工艺品以及各种布匹了,种类繁多的简直让向晴眼花缭乱,而所有的这些从别国带回来的物品,又在本国内以高价卖出,因为这些帐都是流水帐,向晴无法具体的得知它们各自的利润和数目,然而光以总帐目来看,这项收入又占了展家总收入的百分之三十,可见这海上贸易的利润之巨大,若伍家有着更形巨大的商船队伍的话,那么伍家会成为临安第一家,自然也是不足为奇的了!
    三为娱乐业;向情惊讶的发现展家竟然也经营着为数不少的特殊行业,青楼瓦肆、书院茶楼、类别广泛,而这一块会让向晴特别注意到的不是它的财政上的收入,而是这一块庞大的支出,竟然不比海上贸易那块所费的人工物力少,而他带来的经济收入还不到海上贸易那的一块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说,这么多的服务娱乐场所一年为展家带来的,不过只有占总收入不到百分之十的经济来源,而他的花费却占了总花费的百分之三十,偏偏也就是这一块,向晴看到展夕记录尤为仔细,可见对于这个情况展夕显然一直清楚的,那么窨是什么理由让他一直大手笔的往这一块投入金钱,却不指望他收入呢?向情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向晴有种极为肯定的感觉,等有了算盘,她若再一一把这其中的各项收入与支出分门别类,然后用阿拉伯数字沓写核算一下的话,估计那数字会远比现在看这些更壮观!向晴瞄了一下,她所看的这叠帐目记录的都是绍兴二十八年的收入与支出,看纸张已经发黄了,不过比起书架顶上的其他来看,还算是黄的比较新的,应该便是最近两年到三年的帐目,不由让向晴更多了几分期待看看现在的展家!
    明日里便与展夕说一下,让那陈先生过来吧!
    再执起茶杯欲喝时,发现茶水早已凉了多时了,此时门上也已传来敲门声,小秋脆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小姐,该用晚膳了!”
    这么快?不知不觉中,竟然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惊讶问道“小秋,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秋先一步进不,后面跟着神我有些拘谨的紫玉和品红“小姐,累吗?”
    “还好!展夕醒了吗?”向晴温和的笑问道。
    品红紫玉一见她似乎又恢复到那个温柔和善的小姐了,也放松了如临大敌的神情,连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扶住她道“少爷醒了有一会了,只是因为小姐吩咐过不到晚膳时间不许前来打扰,所以才没来告诉小姐!”
    “是吗,那劳烦两位姐姐再抚我过去吧!展夕他可有发烧?”向晴连忙急切的道。
    “小姐放心,小秋一直有注意着展少爷的体温,没有发烧呢!”小秋连忙回答道。
    “那就好!”向晴就怕他发烧,被烧伤的组织细胞一旦感染就会引起人的免疫系统紧张,发烧几乎是难以避免的事情,只要及时的降下体温,倒不至于出现什么大麻烦,只怕降不下来再引发败血症就麻烦了,今天晚上需加倍小心才行“两位姐姐,今晚需辛苦两位姐姐值夜了,我怕展夕半夜会高烧!”
    “小姐放心!宋大夫早就关照过了!廖伯也另派了好几个丫鬟来,一定会保证大少爷的安然无恙的!”紫玉快速的说明,以便让她放心,向晴这次才真正的点了点头。
    展夕吃饭喝汤都只能趴着进行,所以一顿饭吃下来,费了不少时间,向晴耐心的等他吃完,又盯着他喝了药,才许他开口询问下午她看帐之事。
    展夕倒也听话,果真是处处依着她,差遣紫玉和品红她们都出去后,才轻轻的问道“晴儿,看得如何?”
    “大致心里有数!明日里便请那陈先生过来对帐吧!”向晴即使胸有成竹,嘴上依然保留了几分。
    展夕的眼里却已全然是叹服了“晴儿,你真是个奇女子啊,普天之下,怕也只有你敢在短短半日的看帐后说出‘心中有数’四个字了!”
    展家的商业网如今大到什么程度,展夕自然是一清二楚的,正因为清楚,所以对于晴儿她半天便得了要领更是敬佩到了极点,他从八岁起便跟着爹爹学看帐,到他十六岁爹娘过世,还不敢说真正的完全熟知展家的生意,而晴儿一介闺秀女流只用了半天便敢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不得不让他敬服。
    “你怎么不怀疑我夸大共词,也许我根本看不懂呢?”向晴歪着头看着他,这个男人就这么肯定她的能力,连一丝怀疑都没有,就这么认定了她?
    “从晴儿你要算术书开始,到嘱咐廖伯制作算盘,我便深信你有着别人不具备的卓越能力,虽然我很好奇你是从何处学得如此多的东西,但是我更相信的是晴儿你这个人,你的个性不是那种会说没有把握的话,会做没把握的事的人,所以你说心中有数,那便是起码有**分了然了!”展夕一派从容的浅笑而谈,却让向晴眼里的暖意直升,这个男人果然是懂她的,虽然没把她的性子摸的太透,却已经得算知心之人了!
    “展夕,我真该谢谢你对我的谬赞,看来为了不让你失望,我也得努力些才行了!”向晴轻松的道。
    “辛苦你了!”展夕却非常认真的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
    “反正也已经闲够了,正好找点事做!”向晴被他火热的眼神盯的有些脸颊发热,连忙别过头去,略有些慌乱的道,他的目光毫不掩饰浓郁的深情,即便她已不是十**岁的怀春少女了,却依旧感觉有些不知所措,这便是被人热爱着才能有的感觉吧!
    “晴儿!”展夕轻轻的唤道,声音低沉了好几分,带着几分渴和期待,又夹杂着性感与诱惑,握着她的手也稍稍用力的往下拉着,而她,便顺着他明明没使什么力的手,缓缓的低头侧躺在他身边,与他面对着面,看着他的脸缓缓的靠近自己,那温热的气息在她的鼻息处缓缓的拂动着,向晴缓缓的闭上眼睛,默许他第一次主动来亲吻自己。
    展夕深情的睦着近在咫尺的晴儿的脸,那微微颤动的长睫,显示着它的主人,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反而泄露了她同样羞怯的内心,看着那柔软玉色的两片樱唇,展夕怜惜不已的轻柔覆上,小心翼翼且万般呵护,那柔软馨甜的触感昨夜便已深深印刻在了脑海里,如今再尝,更是令他深陷其中,不能自己,这个女子便是他以后要为之疯狂守候一辈子的女子,真庆幸红尘中有她,让他孤寂了许久的心终不再觉得有些遗憾!
    好久两人的唇才缓缓的分开!
    吻是轻吻,情却是深情!向晴第一次如此心贴心的感觉到,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愿意付出一切的决心!而这次,被全心全意呵护深爱的是自己,没有背叛、没有勉强、没有交易,只是单纯的一个男人爱着她,原来爱情的滋味是如此的美好!而她真的感谢他让她知道了,世间的来真的有纯粹的爱情的,那般无私、那般信任、那般甜蜜和美好!
    更紧的靠近他,即便不能让他抱着她,她也希望能离他再近些!展夕却像是了解她的想法,用尽气力使自己侧起身子,赶在向晴反对之前,搂她进怀“让我就这样抱着你吧!晴儿,多幸福的感觉啊!睡吧!一天一宿的,你撑的够久了,早该累了!睡吧!”
    “可是你的伤,还有宋大夫说你可能会发烧,我不能让你这么睡,再说给丫头们看到也不好!”向晴顾虑重重,虽然内心里不愿就这么离去,但是珍惜他的身体的心更让她无法就此安心的睡在他的怀中。
    “我的伤只要不仰睡是无碍的,难道晴儿你忍心二十天都让我趴着睡觉吗?至于发烧,抱着你,老天怎么还会舍得让我发烧呢?丫头们看到便看到吧,我只恐晴儿觉得委屈,在我的心里,晴儿便是我的妻了,我想抱着晴儿睡,你便当可怜我这个伤者,牺牲一回吧!”展夕前面的话还说的有几分正经,到后半段就完全开始装可怜了出来,惹的向晴笑了起来“罢了,什么时候也学的贫嘴了,睡吧!”
    安心的窝进他宽厚的胸膛之中,向晴很快的便陷入沉沉的睡梦之中,而展夕也搂着她心满意足的睡去了!
    小秋、紫玉和品红三人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两人相拥而眠的美丽画面,虽有些惊世骇俗,也不合礼数,但是都清楚的看到展夕的深情,好在以后总是要成亲的,就当提前适应吧,三人面面相觑之后,都尽量使自己的表情更平常些,轻轻的为他们盖上被子,几个丫头却丝毫不敢懈怠的值夜,不时去看看展夕的情形可有不妥。
    也许是真真的不舍得,烧伤后的第一夜,平安无事的便过去了,非但不曾高烧,反而更精神奕奕,而向晴也睡了她来古代以来最甜美的一个好觉。
    算盘在早膳的时候一并送了来,廖伯也一改之前一板一眼的模样,显得有几分激动,就如同小孩子跟大人献宝一般,急切的等待着向晴的评语,向晴拿在手里,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看了半天,不得不为这精巧细致的手工叹为观止“廖伯,你实在是堪称天下第一巧手,实在是太精致了!”
    向晴这话毫不夸张,这小小的一把算盘,在廖伯的精心制作下,算珠均匀的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要知这时候可没有机器统一生产,全靠手工,那模档之上非但打磨的光滑柔亮,还在内里雕刻上了精巧的花样,拿在手里更是轻若无物,却又显得极为的扎实,比现代工艺下生产出来的算盘更加的精美,让向晴如何会不喜欢?
    “小姐满意就好!老奴还用不同的木头做了好几个大小不同的呢,还给小夕少爷做了一把很小的,让他把玩!”廖伯得了称赞更是快乐的像老小孩,敢情做算盘还上瘾了?向晴不由有些想笑,回头一琢磨,倒生出个新主意,正愁这帐目上的繁体数字难记又难算呢,如此倒好,干脆培训他们如何使用算盘,以及做简单的帐目归类,免得送来的都是像流水帐般的东西,一日不整,十日便许多,且条理不分明,累死了自己,还便宜不了别人!
    “展夕,咱们展家有多少管事的在外面?”既然已经想到,便要尽快落实到实处才行,首先她得知道有多少官事的在外面,才知道她到底需要准备多少把算盘,培训多少个‘古学生’才好!
    “小的管事不算,各地有资格管理帐的管事,全国大约有百来个,书房有具体的名额,晴儿,你想做什么?”展夕见她格外晶亮的眼眸便知她心里必然有了某各打算,连忙好奇的问道。
    “暂时没什么,过阵子再说!”向晴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看来一批是培训不完的,而且让所有的管理同时聚集到临安显然也是不太现实的,各地总有事务需要人打理,待她看过名单后再仔细合计一下吧!
    回头对着廖伯道“廖伯,你若有闲暇的时候,多做些算盘,越多越好!”“小姐要开铺子卖这个?廖伯一愣道。
    “也许!”向晴含而不露的道,更让他们好奇不已,她到底要那么多算盘做什么?
    一看她显然无意于现在给他们揭晓答案,众人也只好把疑问埋在了心里,随后他们又很快的被向晴熟练的操控算盘的模样震撼住了,那白玉般灵活而纤瘦的手指,上下熟练的拔打着细小圆润的算珠,发出清脆的算珠撞击声,听的人心里一阵舒服,原来这看似不起眼的东西竟然是能被使用出这种美感来,更让人感觉神圣庄严的便是向晴认真拔打算盘时的神态,宛若一幅画一般。
    “晴儿,等我伤好,你教我用算盘可好?”展夕真希望自己是她手底下的那些个珠子,被她的纤纤玉指轻柔的拔弄,若这算盘真是用来算帐的话,按照晴儿这般熟练的速度来看,理帐的速度要比现在的快了十数倍不止,不由也感觉精神大振。
    “你是自然要学的!还有小夕!”还有你展家做事的大管事们!这一句向晴没有说出口,身为展家的当家,手下都会用算盘后,他还若不会用,怎么成呢?所以她若要培训,第一个对象就是他!
    “这学起来可难?”展夕惊叹的看着她一边与自己说话,手下却丝毫不见乱的动作。
    “不难,有口诀的,背熟牢记之后,便可信手算来,毫不费力,你现在就别操心了,养伤要紧!廖伯,你帮我去把陈先生请去书房吧,今天便由向晴与他一起算帐薄了!”向晴活动了一下手指,很满意自己的手并没因为,习惯使用计算机而忘却如何用算盘。
    “是!老奴这就去通知,只是这陈先生有些清高,若有说什么得罪小姐之类的话,小姐万勿放在心里去!”廖伯临走之前突然回头又说了这么一句。
    “廖伯,你放心,向晴不会的!”向晴微微的一笑道,古人稍有小才华才能力的,哪个不自命清高?如展夕这般的毕竟是极少数的。
    廖伯听了她的话头才放心走了出去,正当向晴也打算去书房之时,展夕突然叫住她道“晴儿,陈先生那人有一些些古板,不过为人其实是很好的,也在展家多年了,你多担待些!”
    向晴这回算是彻底明白了,想来这个陈先生的‘清高’便是看不起女子吧!难怪廖伯一副含蓄和迟疑,展夕也同样为难和尴尬的模样,闹明白了原因,向晴更是笑的柔若春风“展夕,你大可放心,我今天定会让他这个‘清高’的毛病,从此见了我就不药而愈。”
    展夕愣愣的看着她在品红和紫玉的搀扶下离开了房间,看来他除了期待和等候之外,此刻帮不上她什么忙了!
    陈清涛捧着几乎半人高的帐簿,愤愤的往前走着,身边还跟着一个严谨十分的小厮,小厮的手里捧着同样搞的一叠,这些帐簿都是大少爷去港口处理失踪商船事件的几日内堆积下的,虽说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季度一审的核帐期,但是展家家业大,光这临安城大小多少的行汪所递上来的营收帐目,第日算来也是极为繁多的,何况这里已经不是一天的帐目了,而是快五六日的累计了。
    本想着少爷回来,两人加紧熬两个通宵也能处理的好,却没料到大少爷竟然受伤了,更没料到的是,大少爷竟然吩咐管家说,这些帐薄交由他和向家小姐共同处理。
    这个向家小姐他自然是知道的,关于她的传闻现在整个临安城谁人不知?好听点的说伍家大少爷为娶真爱,所以无奈休充无辜的向家小姐,难听点的便是这个向小姐不会生养,入府两年而无所出,还善妒,不让夫君纳妾,伍大少爷迫于向家有恩于伍老爷夫妇,所以一再容忍,最后实在忍无可忍,遂休充了她,而不管是哪一种传言,都让陈清涛对这个已成弃妇的向晴很是不屑。
    女子便该安心的在家相夫教子,且需有妇德妇容,抛头露面,当家管事这类的就该是交给男子去做,更何况是她这等被休充的女子,更该闭门自省其过,以求以后还能嫁个清白平民,现在竟然公然不知羞耻的住到展家不说,还插手管上府内帐簿这事了?简直是让他都有种被侮辱的感觉,若非展少爷一直很器重于他,否则早在管家来通知他这件事时,就拂袖而去了!他倒要看看这般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女子到底长成什么模样?竟然连一向干练的大少爷也被其迷住了,不顾礼数和门楣的就把她接进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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