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旭比路远要小几岁,杨朝霞应该比赵春香年轻一些,估摸就四十一二岁。
    可这个尚未过半白的女人,头发已经半白,脸上的皱纹十分明显。
    就算是这样,也掩盖不住她跟苏瑶亲妈一样的容颜。
    杨朝霞看见苏瑶,激动得眼眶直接红了,“闺……女,闺女……”
    她的脚受伤了,磕磕碰碰也要朝苏瑶去。
    程旭连忙搀着她往前走,“妈,别着急,慢点来。”
    二十几年才第一次见面的亲闺女,让杨朝霞如何能慢,可当她颤颤巍巍地快要走到苏瑶面前时,她突然停了下来。
    她看着苏瑶,脸上充满了期盼,可也担心闺女怨她,嫌弃她这个没本事没出息的妈妈。
    虽然知道杨朝霞不是亲妈,可除了看上去苍老一些,她跟自己亲妈真的一模一样呀。
    自从妈妈去世之后,这种无数次在梦境里才会出现的场景,竟然成真的。
    “闺女……”杨朝霞小心翼翼地喊了苏瑶一声。
    苏瑶听着一模一样的声线,眼眶也热了,伸手就抓住杨朝霞的手,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妈妈。”
    杨朝霞不可置信地听着她喊自己妈妈,一时都忘了反应了,还是程旭提醒她,她才连连点头,“哎,我的好闺女,我的乖瑶瑶。”
    说着,她直接抱住了苏瑶。
    就连气息都是那么地相似,苏瑶用力回抱杨朝霞。
    即使知道只是个替身,但苏瑶还是沉溺在这一刻的母爱当中。
    等两母女激动得情绪平复下来之后,程旭才把程父程祥海介绍给苏瑶。
    苏瑶原本觉得自己跟程旭挺像的,可现在看到程祥海,才发现他更像父亲。
    程祥海个子高瘦,慈眉善目,跟她上辈子精明犀利的父亲完全不一样。可能他是穷了点,但嫁给这样的男人,肯定比她父亲好多了。
    看着杨朝霞,苏瑶就当老天爷大发慈悲,给她妈换了一个靠谱的男人。
    除了杨朝霞和程祥海,程东这次也来了。
    在见到苏瑶之前,他听说这个亲姐姐嫁了一个军官,听说婆家非常有背景,所以一直都不愿理来跟他们家相认,所以对她有了不好的刻板印象。
    如果不是家里的房子倒了,在亲戚家借住受尽白眼,他是不愿意来这边投靠这个姐姐的。
    可今日一见,苏瑶完全颠覆了在他心里的印象。
    这明明是一个和善的姐姐,还长得非常漂亮。
    虽然在坐的几个人都是血脉相连,可到底刚见面,彼此之间还不太熟悉,闲聊了一会儿之后,苏瑶就提出带杨朝霞去看医生。
    杨朝霞担心去医院花钱,听到这话连忙说:“不用去了,我在家涂下药酒,过几天就好了。”
    “妈,你这句话都说了快半个月了,但我看你的脚完全没有好转。”程东无情地戳穿道。
    这话无疑让她在刚认回的闺女面前丢了脸,杨朝霞忍不住瞪了程东一眼,道:“我自己的脚我自己清楚,你那么啰嗦干嘛?”
    苏瑶看了眼杨朝霞的右脚,的确红肿得厉害,而且这么多天都没消退,估计伤到骨头了,她说:“现在就去医院拍个片子,估计要打石膏了。”
    又是拍片子又是打石膏,杨朝霞听完,只觉得要花好多钱。
    她一想起老家的房子要重新修,她巴不得把一分钱掰开两分用,连忙拒绝道:“真的不用上医院了,我的脚没事。”
    “你的脚有没有事,不是你说了算,得医生说了才是。”苏瑶说:“我好不容易才认回的妈,我可不想带出去,别人说我妈是个瘸子。”
    最后一句,成功把杨朝霞的嘴堵住了。
    杨朝霞平时看起来是挺好说话的,但倔起来,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程祥海、程旭和程东爷三见苏瑶轻松把她拿捏,瞬间佩服得五体投地。
    “程旭、程东,还不赶紧去扶你妈。”程祥海朝兄弟俩喊了一声,然后自己转身回了房间取钱。
    家里离县城医院并不远,苏瑶让程旭用自己的自行车拉着杨朝霞过去,其他几人则跟在后头。
    看个医生这么大阵仗,杨朝霞都不好意思了,连忙道:“让程旭带我去就可以了,你们回去歇着吧。医院病气重,你们别跟着过来了。”
    “你这老婆子,难得闺女这么有心陪你去看医生,你就偷着乐吧,闭上嘴别说话了。”程祥海忍不住吐槽道。
    这话不好听,却让杨朝霞心花怒放。
    是呀,这可是闺女陪她去呢。
    到了医院,苏瑶原本还打算找妇产科主任介绍一个好点的骨科医生,但一进门就碰到上回生孩子时的那位护士。
    护士知道她有背景,立马给杨朝霞安排了骨科主任看。
    又是问诊又是拍片,一顿操作下来,确定杨朝霞的右脚是有轻微骨折了,好在不严重,就是拖的时间有些长了。
    医生给她上了石膏,然后又叮嘱一番,最后才放她离开。
    等回到家,杨朝霞看着自己的脚,一脸愁容,“这脚啥时候才能好呀,还得回老家建房子呢。”
    “不塌都已经塌了,早点晚点也就相差一两个月,你着啥急,现在最重要是要休息好,回头脚瘸了,闺女该嫌弃你了。”程祥海说。
    他现在学会了,只要把闺女摆出来,一定能摆平老伴。
    果然,杨朝霞瞬间闭嘴了,苏瑶看她这么忧心忡忡,宛若看到妈妈当年为了学费、房租发愁的模样,她有些不忍心,便说:“摆摆和铛铛还没见过外公外婆和小舅舅呢,改天我带他们过来给你们瞧瞧。”
    杨朝霞听到可以见孙子孙女,瞬间不着急回老家了,“也对,都快过年了,各家各户忙着准备春节的事,哪有时间来帮咱建房子呀。”
    说完,她还不忘对苏瑶说:“你有空就带孩子过来,我都在家。”
    “你都瘸了,不在家能去哪儿。”程祥海抬杠道。
    “程祥海,你不说话,没人说你是哑巴。”
    苏瑶看着老两口的相处方式,不禁会心一笑,道:“改天我就带他们出来。”
    今天跟闺女相认,杨朝霞理应给苏瑶做一顿丰盛的午饭,奈何她现在行动不便,只能作罢。
    至于家里的三个男人,不是不会做饭,只是一点厨艺都没有,最后做饭的任务落在了苏瑶身上。
    程旭今天一早出门买了一条鱼和一些肉回来,再加上从老家带过来的海味,这顿早饭注定是丰盛的。
    更何况,今天的主厨是苏瑶。
    杨朝霞看着苏瑶在厨房熟练兼顾两个炉灶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心酸。
    程家虽然是农村的,但她和程祥海都喜欢闺女,所以儿子是放养,闺女是精养。
    程月当初在他们家,几乎都不用干家务,甚至还读了很多年书。
    他们能力有限,可这一份爱,原本是属于苏瑶的。
    可事实上,苏瑶却代替程月在苏家受了很多苦。
    “瑶瑶,是妈对不起你,如果当年不是我一时大意,把你抱错了,你就不用在苏家受这么多苦。”杨朝霞一脸内疚地说。
    她知道,苏瑶在苏家,从小就被当丫鬟使,从大大小小的家务活到照顾弟弟,都是她在干。后来去投靠军官大哥,本以为是去享福,谁知道是去当保姆,一连带大了几个侄子侄女。
    受苦的其实都是原主,苏瑶穿过来之后就直接觉醒了,所以她对这种委屈没有太大的感觉,不过她倒是好奇,“妈,当初为什么会把我和程月抱错了?还有,咱家跟苏家也不是一个地方的。”
    “都是我大意了。”杨朝霞唉声叹气道。
    原来,杨朝霞的娘家和苏母的娘家是同一个地方。当年杨朝霞一个好姐妹出嫁,她回去喝喜酒,顺便看看父母,毕竟出嫁之后,一年到头可能都没时间回去一趟。
    当然,当时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左右,所以她才大着胆子回去。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喝完喜酒回来的路上,她就发动了,最后在一处破庙把苏瑶生了下来。
    无独有偶,当天除了她,还有另外两个产妇也在破庙里生孩子了,其中一个就是苏母。
    “我现在想起来,才发现程月亲娘可能是故意把你抱走的。”杨朝霞回忆起当初的情景,说:“她是咱三个当中,最早生的一个,而且生得很轻松,生完之后不久就非常精神了。我是最后一个生的,她当时还热情地过来搭了一把手,等你出来之后,还一个劲地夸你长得漂亮,等长大了肯定能嫁个好人家,能帮衬娘家。”
    “我当时累得很,只看你几眼就睡着了,但一直抱着你,醒来的时候发现只剩下自己了,但你还在怀里,衣服也是原本给你穿的那些衣服,所以就没多想了。”
    苏瑶听着,从原主的记忆库地搜索,的确有些零碎的记忆,是苏母说让她以后嫁个有钱人,拿多一些彩礼帮衬家里的兄弟。
    要不是苏母走的时候原主还小,不然等她到了十六岁,就把她卖个好价钱了。
    看来,抱错并非偶然,是苏母刻意而为之。
    有些人天生就是个坏种,而且这种基因可能会遗传。程月估计是遗传到苏母这种坏种基因了。
    “要是我当时多留个心眼,这样一切就会不同了。”杨朝霞自责道。
    “妈,都过去了,我没有怪你。”苏瑶安慰道:“刚出生的孩子,基本都是一个样,加上故意把衣服换了,你也是防不胜防。现在都已经回到正轨上了,以前那些事,就别想了,咱以后好好过日子才是正道。”
    “对,虽然爸妈没什么能力,但会尽一切补偿你的。”杨朝霞保证道。
    苏瑶其实没什么需要他们补偿了,不过为了让他们安心,她也就顺从地应下了。
    吃过午饭,苏瑶陪杨朝霞说了会儿话,就回利群了。
    走出家门的时候,外头太阳高照,而在太平洋的另一端,却是漆黑的深夜。
    “废人、饭桶,一个人都带不过来,我留你们还有什么用?”赵泰来听说苏瑶半路被人救走,气得直接甩了手里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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