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亚蒂原本还没发现不对。但随着毛利阳的杀欲逐渐膨胀,他也很快便有所发觉。对此,莫里亚蒂不仅没有害怕,甚至还隐隐感到了一丝兴奋。
    他对毛利阳、也就是波尔洛克的这幅模样早已期待已久。
    不然他也不会在波尔洛克所用的药膏上动了手脚,甚至默许了后期莫兰对波尔洛克的肢体暴力。
    在连续几番挑衅后,莫里亚蒂本以为再也没希望看到波尔洛克杀意蓬勃的样子,然而没想到波尔洛克竟然给自己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他终于第一次在自己的面前正式露出了獠牙。
    这种变化让莫里亚蒂不能自已。
    “波尔洛克,波尔洛克?”
    莫里亚蒂试探性地叫了两声对方。但在发现对方已经失去了意识时,原本的惊喜在刹那间变为不满。
    不行。
    如果只是因为失去意识才萌生杀意,那么这杀意便不够真切。
    他要让毛利阳醒过来,要让波尔洛克醒过来!
    因为他知道,唯有清醒才是最痛苦的事情。因为痛苦,所以才铭记。
    莫里亚蒂要让波尔洛克把他深深地刻在心上。因为只有这样,波尔洛克才能成为下一个他。
    波尔洛克是个好材料。
    莫里亚蒂无法忍受这种材料会砸在自己手上。
    “波尔洛克,你给我醒醒。”
    莫里亚蒂收回了手枪然后迅速从腰间抽出了匕首。
    他看着眼前的毛利阳,仿佛一头猛兽盯着自己的猎物般,垂涎欲滴。
    莫里亚蒂有预感,今夜将是自己丰收的最后时刻。但在这之前,他要做的是把这头猎物引入早已设好的陷阱。
    否则自己只能白白牺牲。而这,正是莫里亚蒂所不能容忍的。
    毛利阳由于巨大的情绪波动已经很难唤回神智。面对刀刃,毛利阳的潜意识是知道有危险的。可在情绪的刻意纵容下,毛利阳还是选择冲了上去。
    因为前方是他的敌人,他想杀的人。
    如果不借着此时的心气儿出手,他恐怕只能被反杀。
    “莫兰教你的只有这些东西吗,波尔洛克。”
    看着毛利阳一次又一次地向自己冲来,莫里亚蒂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将对方摔在地上。虽说平时莫里亚蒂的身子总是摇摇晃晃的,可在这个山洞里,他的脚步却格外的稳。
    他一次又一次地把毛利阳摔在地上,再看到对方一次又一次地爬起。
    莫里亚蒂笑了。虽然他知道眼前的波尔洛克已经失去了理智,可他还是止不住嘴边的微笑,他很久没有这般笑过了——
    “波尔洛克,你果然次次都会让我无比惊喜。我的判断没有错,你是一把被人封存的短匕。只要有人愿意替你开刃,你便可以代替我活下去。”
    话一说完,莫里亚蒂右手的匕首连忙倒转了方向,用刀把猛砸向了毛利阳的肩膀。
    在砸倒毛利阳后,莫里亚蒂的左手从侧后迅速出击,拿住了毛利阳的脖子,并把他按在了地上。
    莫里亚蒂站在了毛利阳的后侧,弯下了身。他的手十分有力,有力到即使用一只手也能控住毛利阳的挣扎。
    看着浑身都在抽搐的毛利阳,莫里亚蒂伸过了脖子,让自己苍老的皮肤与毛利阳细嫩的脸颊紧贴。
    多年轻啊。
    年轻到让人有些嫉妒。
    真是让人留恋啊,这愚蠢的人世。
    莫里亚蒂骤然松手,仿佛驯兽师一般不停地在毛利阳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随着伤口的增多,毛利阳渐渐恢复了神智。借着火光,他瞄准了莫里亚蒂的风衣口袋,随即猛扑上去,抢过了手枪。
    然而就在扣下扳机的一刹那,他傻了。
    “这……是空的?”
    手枪里并没有子弹。
    “看样子你已经恢复了理智了,波尔洛克。”看到毛利阳的眼睛总算恢复了一丝清明,莫里亚蒂也松了口气。虽说他的身手足够制住一个三十岁的壮年人,可是刚刚的毛利阳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压迫。
    不过总算恢复正常了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
    “那把枪是空的哦,波尔洛克。但是我这次之所以把你叫出来确实也是想和你来一次你死我活。如果用枪的话,倒显得我蛮不讲理些。”
    莫里亚蒂看到毛利阳已经恢复了神智,没有多想便将一直戴在手上的白手套摘了下来,向毛利阳伸出了左手,“波尔洛克,现在选择权都在你的手上。如果反抗的话,你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可如果不反抗的话……”
    莫里亚蒂顿了顿,似乎对某事有着些许无奈,“你以及那个小女孩,都不能活下来了。”
    “……”
    毛利阳的手颤了颤。
    他不在乎自己的死活,毕竟有福尔摩斯在,莫里亚蒂必定只会是死局。只要那时灰原还活着,这场游戏能赢也说不定。
    但莫里亚蒂刚刚又在说什么呢?如果自己输了,灰原就得跟着一起死……
    “这……不公平。”毛利阳沉默片刻后又抬起了眼,“背叛你的是我,和爱莲娜没有关系。扯到她干什么。”
    莫里亚蒂闻言只是将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唇央,眼神晦暗莫测,“可是我一开始收养她就是因为你啊,你还不明白吗?波尔洛克。”
    “……”
    “你还不打算认真起来吗?再不认真,那么你和那个小女孩可就彻底完了。”
    毛利阳握紧了拳头。
    如今的他已经满身狼狈,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在莫里亚蒂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此时毛利阳的眼睛再度瞄上了正在燃烧的火把。
    如果那么做的话,是不是能有那么一线希望……
    毛利阳微微眯了迷眼,待再度睁开的时候,他冲了上去。
    莫里亚蒂看到毛利阳重复地招式有些失望。
    本来他以为这个孩子会有些不同,不过也可以了。
    莫里亚蒂将毛利阳再度摔在了地上,动作干净利落。他刚想卖个破绽给毛利阳,却不知毛利阳另有所图。
    原本没有子弹的手枪在毛利阳跌倒的一瞬间被他趁机掷了出去。手枪刚好砸在了火把上,让原本在墙上挂得好好的火把硬是跌落在地。
    火把灭了。
    整个洞穴陷入了一片漆黑。
    在一片漆黑里毛利阳再度冲了过去,扑倒了莫里亚蒂。他将双腿骑在莫里亚蒂的脖子上,右手拿着从地上捡的石头,疯狂地砸着莫里亚蒂的脑袋。
    一下,两下,三下。
    毛利阳下手极狠,虽然力道不重,但他砸的每一下,都是莫里亚蒂的双眼。
    莫里亚蒂瞎了,浅灰色的眼睛已经被毛利阳砸得稀烂。但莫里亚蒂却出乎异常地没有反抗,仿佛他早就料想到了这个结局。
    在确认莫里亚蒂没有余力反抗之后,毛利阳松开了双腿。
    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洞穴,让人作呕。
    就算四处一片漆黑毛利阳也能猜到,自己的手上已经沾满了莫里亚蒂的鲜血。
    毛利阳的呼吸有些困难。以往他下手无论多狠也会顾忌犯人的性命。但这次与往次不同。这是真正的杀人,他内心难安。
    “……波尔洛克,不继续了吗?”
    莫里亚蒂躺在毛利阳的旁边问出了声。他的句子断断续续的,却自带笑音,明明都已经成了瞎子,却不知道在乐什么,“波尔洛克,匕首就在我的脚边。如果要杀我的话我建议你趁早。不然我不会放过那个福尔摩斯,也不会放过那个小女孩。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孰轻孰重。”
    “……”
    毛利阳依言找到了匕首,但看着一心求死的莫里亚蒂,他反而疑惑了,“你这么想死吗?”
    “我不想死你就能不杀我了吗?波尔洛克。”面对死亡,莫里亚蒂显得很平静,没有丝毫狼狈,“更何况你会变成我,从某个角度而言,我借着你的身体,得到了永生。”
    “我不是你。”
    “这谁又知道呢?”
    静谧的山洞里,作为杀人者与被杀者,两人之间的气氛尤为诡异。明明拿着刀的就是毛利阳,可听着莫里亚蒂的声音,他反而觉得自己才是那只待宰的羔羊——
    “我不会是你的。”毛利阳将匕首放在了莫里亚蒂的脖子上,有些犹豫。
    他明明知道自己轻易地便可以割断对方的脖子,但无端地他就是下不了手。
    仿佛一旦下手了,有些东西就再也回不来了。
    莫里亚蒂感受到了脖间的冰冷只是笑了笑,暂时性地保持着沉默。
    他能感受到毛利阳的犹豫,可莫里亚蒂坚信他终究会动手的。
    因为他们是一类人,所以他懂他。
    在刀刃划过动脉的一刹那,莫里亚蒂欣然地笑了笑。虽然双眼已瞎,可他还是望着毛利阳,仿若卦师一般,预测着毛利阳的未来——
    “波尔洛克,你我是一种人……。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
    虽然现在你还不懂……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像你我这种人不配生活在阳光之下……。
    不要妄想进入不属于你的圈子……,
    我、会在深渊等你。”
    话音一落,莫里亚蒂便在无声中断了气息。也就是在莫里亚蒂生命消逝的刹那间,一道无比熟悉的电子音为此次的游戏之旅画上了句号。
    “游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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