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长城倒塌的消息后,我便寝食难安,果然,几天后我布置在镇外的哨塔便发现尸鬼的踪迹。
    离开长城时,司令官不允许瑟恩族带走龙晶武器,我们只有少量从塞外带出来的龙晶匕首。
    刚开始我也努力组织防御,可尸鬼的数量太多太多。在塞外与它们打过几年交道,我明白硬碰硬卡霍城必然沦陷。”
    “那是我的儿子,刚出生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赛贡哭着嘶吼,“我难道乐意把他送给异鬼吗?
    但凡有一点儿反抗之力,我也愿意当个英雄,可我不是!
    我不是您,不是预言之子,对付不了它们,当不了英雄。
    我没用,我懦弱,可我还有保护族人和领地子民的责任要履行。”
    “族长!”瑟恩氏族的侍卫悲声大喊。
    “伯爵大人!”周围闻声赶来的城堡仆人、马房小弟、厨房大玛等北境人也情绪激动,双眼发红。
    ——短短半年时间,便以塞外野人的身份收服北境人的心,这个赛贡不简单呐!
    丹妮皱眉扫视周围人一圈,“你们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卡霍城所有人都知道,为了让异鬼退走,伯爵大人向寒神献祭了自己的唯一儿子,”一位大胡子骑士沉声道。
    骑士的话并没在人群中引起波澜,很显然这件事在卡霍城算公开的秘密。
    “你倒是有魄力,为收买人心,这种要命的秘密都敢公布出来。”丹妮讥讽道。
    瑟恩伯爵惨然一笑,“瞒不住的。您不会以为寒神胃口这么小,只一个伯爵之子就被满足了吧?
    这只是第一次。
    一千抽一,一千名臣民贡献一位男婴。
    今后每一年,我们都必须向寒神献祭十名以上的男婴,除非,我能再献祭一个儿子。
    伯爵之子,血脉高贵,对它们更有用。”
    “嘶——”丹妮后边的灰虫子一向沉稳,此时也忍不住勃然变色,“如果其它城堡有样学样,未来异鬼只会越杀越多,人类永远也别想终结长夜了。”
    龙女王冷冷道:“向异鬼献祭,是背叛人类的大罪,你罪该万死!”
    “我——”赛贡一抬头,就又被龙魂入体状态下、紫眸中的龙威所摄,“我有罪,但我没得选啊!”
    “你没得选,他也没得选,然后整个世界被异鬼统治,陷入永恒的冰封。那时,你们才真的没得选,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丹妮就挥剑欲劈。
    “锵锵锵——”一连串的拔剑声在周围响起。
    “放开伯爵大人!”野人侍卫与北境骑士都长剑出鞘,逼近龙女王,更远的地方,还有弓弩手虎视眈眈。
    “敢对我拔剑?”丹妮环视四周一圈,“不知死活的东西。”
    “嗖嗖嗖——”悬浮在十米高空的巨大火球忽然滴溜溜旋转,射出一串串拇指粗、手臂长的亮红火蛇。
    每一条火蛇找准一个把剑或弓弩对准龙女王的士兵,一个不少,全部龙炎洗脸。
    “嗷嗷嗷——”眨眼间,四面八方就有三四十个士兵顶着着火的脑袋哀嚎翻滚。
    有点像漫威电影中的恶灵骑士。
    人形蜡烛的场面太骇人,边上动作慢了一拍的骑士与士兵们,好似被自己的剑柄灼烫了一下,忙不迭地松开手。
    然后他们一个个瞪大眼睛,用看异鬼的眼神怒视龙女王。
    不,昨天见到异鬼时,他们的眼神都没这般恐惧与排斥。
    “不,不要,女王陛下,放过我们吧!”一个身披金色狐狸皮裘的棕发女孩跌跌撞撞跑出城堡,来到赛贡边上,跪地哀婉哭泣。
    “女王陛下,怜悯,慈悲!但凡有一条活路,我们也不想献祭异鬼,那可是我儿子啊!”
    这是个高挑,瘦削的姑娘,有着史塔克特有的长脸,灰眼睛。
    此时似乎生病,眼神暗淡无光,脸蛋苍白如雪,气息无力,声音虚弱。
    丹妮立即猜到,她就是被罗柏砍头的卡史塔克的唯一女儿——亚丽,也是赛贡的妻子。
    “尔等所作所为是在断绝其他人的活路,断绝整个人类的未来。”龙女王神色坚定,语气冰冷。
    “噗通,噗通,噗通!”伯爵夫人跪下,她的骑士跪下,骑士带领的一群侍卫一起跪下,更远处,惊恐看着龙女王的卡霍城仆人、平民,也强忍着对魔龙的恐惧,走上前跪在伯爵与伯爵夫人身后。
    “慈悲,怜悯!”成百上千人一起瞪大惊恐的眼睛,对着龙女王喊。
    此时此刻,龙女王与昨日围城的异鬼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打扰他们安宁苟活的、招惹不起的敌人。
    “你们真是——”这一刻,丹妮也变了脸色。
    “龙女王,伯爵大人不送出小伯爵,我们都会死,我们不想死啊!我的孩子那么小,才两岁,连夏天都没见过,呜呜呜......”一个中年妇人哭嚎道。
    她的哭声就像按下喇叭的开关,一连串的哭诉、哀求,乃至埋怨纷至沓来,组成语言与情感的海啸,顷刻间把龙女王淹没。
    “尸鬼那么多,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头,伯爵大人也准备抵抗,可打不过啊!我们不想死,不向寒神献祭还能怎么办呢?”
    “女王陛下,求您仁慈,杀了伯爵,下次异鬼来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女王陛下,你有龙,你厉害,可你昨天怎么不来呢?来了,我们也不用献祭异鬼呀!”
    “现在杀了伯爵大人又有什么用?杀了他,你能救下我们所有人吗?
    救不了,我们还是得向异鬼献祭。
    或者,你杀了我们所有人,一了百了,死了就没有异鬼,没有长夜啦!”
    “您有时间和精力来折腾我们这个小小卡霍城,不如早点杀死异鬼王。终结长夜,赶走异鬼,我们也不用再向怪物献祭了呀!”
    ......
    丹妮面皮紧绷,心里又气又怒又......无奈。
    这群刁民若不惩罚,“抗鬼统一战线”可能会成为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可怎么惩罚呢?
    难道真灭了卡霍城?
    城堡连上外边的集镇,估计总人口得过万,其中大部分是平民,还多是妇女与孩子,难道都烧死吗?
    理论上,她此时还真该骑龙焚烧整座卡霍城。
    屠万,儆百!
    一个卡霍城一年提供十个异鬼,北境多少个卡霍城?
    维斯特洛又多少个卡霍城?
    放任这种情况发展,十年也别想杀光异鬼。
    异鬼不死光,长夜怎么结束?
    可她又下不了手。
    这一刻,丹妮无奈承认,自己还是缺了一些魄力。
    也许,相比魄力,她更缺一位“维斯特洛来学士”。
    奴隶湾的来学士没用,必须要维斯特洛本地的来学士。
    说到底,这种脏活累活就不该由她来干,她这次也是犯了傻,才带人来卡霍城。
    “嗤!”剑光一闪,赛贡的右臂齐肘儿断。
    “啊——”赛贡哀嚎,亚丽与周围士兵、仆人大声惊呼。
    “我不是北境之王,也不是七国之王,没权利处死一个伯爵,但史塔克与铁王座一定会给天下抗击异鬼的义士一个交代。”
    丢下一颗挽尊的嘴炮,龙女王熄灭火球,展开火翼,纵身跃入黑暗的高空。
    ......
    “就这样放过他们?”加尔斯不甘道。
    无功而返,龙女王憋闷,她手下那群千里而来的小弟也憋屈。
    “你觉得该怎么办?”丹妮反问。
    沉默片刻,加尔斯嗄声道:“杀一儆百,我们没得选!”
    “你要女王骑龙焚烧卡霍城吗?”大熊有些激动,“那样会让她被所有北境人敌视,我们也不敢再住在临冬城了。”
    “特殊时刻,就该使用霹雳手段。当年旧镇出现灰疫病,我曾祖为阻止疫情向整个七国蔓延,不也下令士兵杀掉所有企图逃离的人?
    无论男人、女人还是怀抱中的婴儿,概不例外。
    事实证明,他的命令很残忍,却非常正确。
    疫情始终被控制在旧镇内,哪怕旧镇死了一半人,周围城市也没出现一例疫病患者。”
    加尔斯语速缓慢,语气中带着点淡淡的骄傲。
    丹妮木然,你家老祖的确做了最正确的事,可你咋不说说他的结局?
    “这里是北境,我们该客随主便。”龙女王沉声道。
    他们没有立即返回临冬城,而是去旁边的颤抖海里捕猎了一条鲸鱼。
    大黑小白小绿三条巨龙一起潜入海底,寻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一条成年座头鲸。
    没别的原因,只不过是那群翼龙饿了,而临冬城缺少鲜活的肉食,养不活它们。
    饱餐一顿后,四十条翼龙一分为二,一支队伍驮着铁甲无垢者返回临冬城,另一支队伍飞往龙石岛。
    除了龙晶武器,他们还需要空运一批加装提利昂油的野火弹。
    巴利斯坦会代表龙女王,向君临索要一批野火,至少一百吨。
    丹妮虽不肯在临冬城大战中投入多少兵力,却真的竭尽所能地去武装北境人了。
    ......
    且说珊莎与龙女王同时离开临冬城,挺着大肚子一路飞到谷地,第一时间却没去找二鹿,而是来到北境人的营地,单独会见了伊利里欧。
    嗯,二鹿的主力部队已经开到月门堡,也成功占据了谷地的首府。
    理论上,北境的两千骑兵是他的属下,便也跟了过去,而伊利里欧一直被北境骑兵“保护着”。
    “伊耿上天堂了。”珊莎神色复杂看着眼前邋遢胖子道。
    曾经属于伊耿王与珊莎王后的宫室,归了二鹿与他老婆女儿,此时珊莎是在偏殿的客室接待胖商人。
    他的情况很糟,精神萎靡,衣冠不洁,红润油腻的胖脸如今成了晒干的红富士苹果,一对黯淡无光的眼睛在听到“伊耿”两字时才闪烁出活人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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