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下班时间,大家开始陆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但是大家也不约而同地看了看还在办公桌前的陶澄。
    平常这个点早就不见的他,更别提此刻还乖乖地待在电脑前拼命敲键盘了。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敲打着什么,这上面的字密密麻麻一串的,都是他胡乱敲打出来的。直到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光了,他才靠回到椅背上,慵懒地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这时,真巧,就像是安排好似的,主任从办公室出来,看到满身疲惫的陶澄还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陶澄,怎么还不走啊?”主任表示关心。
    “啊,主任啊。”陶澄赶紧站起来,“我这整理一下,马上就好了。”
    “嗯。”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也没看清陶澄电脑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些什么文章,就笑了笑说,“早点回去休息吧,这几天好好调整一下。”
    “好,知道了。”陶澄笑嘻嘻地回答,“主任您慢走。”
    说完,还目送主任离开,直到一切都顺利后,立马关了机。
    “哎!累死我了!”陶澄又瘫死在了椅子上,准备打个电话给何朔,问问今天的情况如何,但是电话持续无人接听的状态。
    对于何朔这样的举动,陶澄早就见怪不怪了,忙起来谁打的电话,他一天一夜都不会接。但是,现在他不应该歇着吗?怎么也都没功夫接电话呢?
    陶澄的肚子到点就会自己响,那就干脆自己先回去吧,也别管何朔了。
    当陶澄沿路回家,却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
    说奇怪,是他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人是在哪里见过。瘦瘦的,头发还有些粗糙地扎起,有些不修边幅。
    可是,开到她面前,陶澄突然恍然大悟,那不是上次陪何朔去高一诚家里,遇见的那个女的吗?
    她怎么在这里?一个人,双手抱在胸前,眼神还左顾右盼的。
    陶澄靠边停车,然后凑上去,想要打个招呼。可谁知她一看见有人面朝着她过来了,赶紧缩到了一旁,想要躲藏。
    “嗨!”陶澄笑嘻嘻地上去打招呼,“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
    一开始,她是拼命摇头的,但估计是觉得陶澄的声音有些熟悉,就抬起头小心地瞄了他一眼,也觉得眼熟,便轻声问:“你是……警察吗?”
    陶澄一愣,想起莫不是以为自己和何朔是同事关系了?
    “我不是……”陶澄不想撒谎,“但我朋友是。
    她低头想了想,说:“何警官吗?”
    “对的对的。”陶澄赶紧答应,“你要找他吗?”
    “嗯。”她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陶澄掏出手机要给何朔电话,但是还是无人接听,不禁在心里咒骂一句:什么时候了,还不接电话?
    “要不,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等他?”陶澄说,“你这样在马路上也不合适啊。”
    但是她看了看陶澄,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
    “不是吧?我可不是坏人啊。”陶澄赶紧解释,突然想起这路的另一边就是陈玫的咖啡店,“要不,我带你去前面的店里坐坐?这天马上要晚下来了,你穿的那么单薄会冷的。”
    陶澄征求着她的同意,她也在犹豫不决。
    半晌过后,她才勉强地点点头,同意了陶澄。毕竟这个点在马路上溜达也不是明智的。
    为了让她更安心一点,陶澄也没开车,怕她觉得自己会把她拐走,就陪着她一起往前走。她的步子很快,是生怕有人追上来的样子,还不停地往身后看看。
    “怎么了?”陶澄问。
    她低头,不回答。
    很快就到了路口,陈玫的店里这个点没有人,从落地窗户就能看到在店里忙活的咖啡小妹。
    “就在前面。”陶澄指了指,“就在这里等一下吧。”
    她看着这是个公共场所,也就放心了些,跟着陶澄到了咖啡店里。
    “欢迎光临。”小妹刚打完招呼,就注意到陶澄带着一个女人进来了。
    “坐。”陶澄叫她坐下,但是她却往里面走,坐在了离窗口远又能看见窗外风景的地方。
    陶澄陪着过去坐下。
    “怎么称呼?”
    她低着头,轻轻地回答:“小鹿。”
    “小陆?”陶澄重复,“你姓陆?”
    小鹿抬眼又低下:“不是,就是鹿。”
    “额……”陶澄应该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也不影响他们谈话,他问,“你怎么这个点一个人在外面?”
    小鹿低头不说话,看样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能不能再打个电话问问,何警官什么时候可以来?”她说。
    “好好好,我打。”陶澄想着,莫不是这女人不信任自己?刚想把手机掏出来,就发现陈玫从后面的门里进来,见到陶澄还很意外。
    陶澄赶紧起身,对陈玫说:“嗨,那个……你帮我打个电话给何朔吧,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不接。”
    “是吗?”陈玫也有些意外,不过眼神一扫,还是注意到了陶澄带来的那名女子。
    陶澄尴尬地笑了笑说:“这是一个朋友,找何朔有事。”
    陈玫盯着小鹿看了很久,像是在想什么,一下子入了神似的。
    “陈玫?陈玫?”陶澄叫了两遍,陈玫才回过神来。
    “啊?找何朔是吗?”陈玫拿出手机说,“我来打打看。”
    说完,她也拨打起电话来,但是眼神却没有离开过小鹿,那女子在她看来分外眼熟。
    何朔的电话依旧没有接通,陈玫放下电话,默默地走到那女子身边,坐下。
    陶澄疑惑地看着陈玫,这是什么意思?
    一直低着头的小鹿,原本以为只是陶澄回来坐下,但却感觉到身型的不同,于是抬起头一看,眼前这个黑衣女子正盯着自己看。
    小鹿有些茫然,原本应该紧张的她却并没有因为陈玫而躲闪开,而是也仔细地打量着陈玫,轻声问:“你……是谁?”
    “她是这里的老板。”陶澄笑着说,在她们中间坐下。
    “你是孤儿?”陈玫突然问。
    这一问,让陶澄傻眼了,哪有这么直接的。
    小鹿睁大了眼睛看着陈玫,反问:“你也是?”
    “我可以感觉到。”陈玫回答,她们相互看着,陈玫轻声说,“我是鸽子。”
    “什么?”陶澄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感觉她们在交换什么暗号似的。
    “我是小鹿。”
    这一来一语像是打破了某种情结,让两个人的眼里都像放出了光芒似的。陶澄傻楞楞地问:“难不成……你们认识?”
    “不认识。”陈玫回答。
    “咦?奇怪了,那你们在交流什么暗号呢?”陶澄摸不着头脑了。
    陈玫没有搭理陶澄,继续和小鹿说话。
    “你被收养了吗?”
    “没有。”小鹿低下头,眼睛有些红红的,“我只是接受了一个不愿意接受的命运。”说着,她又抬起头看着陈玫,“你就像是我们的一个传说,我以为并不存在你这么一个人。”
    陈玫也不知自己是否要肯定,但是从小鹿满脸的憔悴看来,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我见过那墙上的玫瑰花。”小鹿突然说起,“都说是你画的。”
    陈玫微微一笑,却有些苦涩。
    “但是被王老师都涂掉了。”小鹿有点遗憾地说,“只是……那时候她已经神智不清了吧。”
    “神智不清?”陶澄虽然并不是很了解她们,但是他也仔细地听着她们的谈话,说起那个神智不清的王老师,他感觉何朔一定感兴趣。
    “嗯,她被关进去后,就开始不太正常了。”小鹿默默地说着。
    “为什么要关她?”陶澄好奇地追问,“关哪里?”
    “那个黑色的屋子。”小鹿看了一眼陈玫,“听说就是你逃走后,被关进去的。”
    陈玫好像被触动了一下,但是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让任何人发现她的破绽。于是她镇定地询问:“你要找何朔?”
    “何朔?”小鹿重复了一遍名字,回答,“他说他可以帮我。”
    陈玫眨了一下眼睛,用眼神余光看了一眼陶澄。
    “你出什么事了吗?”
    小鹿却突然闭上了嘴巴,没有回答:“还是等何警官来了再说吧。”
    陈玫抿了抿嘴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随后起身:“喝点热茶吧,我看你穿的有些单薄。”
    说完,她回到前台,让小妹准备了热饮。
    陶澄憋不住好奇地问:“你们认识?都是一个孤儿院的?”
    小鹿继续低头,不说话。
    这下陶澄的好奇心就更重了:“那个孤儿院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啊?”
    小鹿还是低着头,抿紧双唇,只是她放在双腿上的手开始攥紧了裤子,胳膊略略发抖起来。
    陶澄虽然是个马大哈,但是这敏感的细节他还是注意到的,赶紧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侧过身去,打算继续打电话给何朔。
    但是何朔不仅没有接电话,这次连手机都关机了。
    陶澄注意了一下时间,外面天都开始黑了,何朔不至于突然失联吧?
    不过,眼前的小鹿更是奇怪,之前见她时,觉得她是在高一诚家里,唯唯诺诺的,怎么今天这个点都没回去。
    “你……还不回去?”陶澄小心翼翼地问。
    小鹿低着头,说:“高一诚去外地了。”
    “去外地了啊?”陶澄干脆接着问,“他经常去外地吗?”
    “嗯。”小鹿点头。
    “那他会打电话给你吗?”陶澄替她担心起来似的,“万一发现你不在家里怎么办?”
    小鹿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陶澄说:“不会,他有事。”
    “那好吧。”陶澄笑了笑。
    刚结束这番话语,陶澄的肚子就叫了起来,看样子已经过了饭点。他尴尬地笑了笑,正巧电话来了,还以为是何朔,没想到是自己老妈,问他到底回不回家吃饭。
    “我这还有事呢,你给我留点,我回来再吃。”刚说完,就挂了电话。
    陈玫的店里现在并没有其他人在,只有陶澄和小鹿。
    她来到他们身边说:“要跟我回去吗?”
    小鹿抬头看着陈玫。
    “我一个人住,你可以去我那里。”
    听陈玫这番话的意思是,小鹿并没有打算回高一诚那里,这是离家出走的节奏吗?
    小鹿并没有马上回答。
    “何警官就住我隔壁。”陈玫好像也懂她的意思,补充了一句,“你要找他的话,说不定在家里。”
    小鹿一听,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好。”
    “嗯?”陶澄一脸茫然,“你是要跟陈玫回去吗?”
    “对。”小鹿回答,“谢谢你。”
    “谢我什么?”陶澄摸了摸脑袋,“我好像也没帮上什么忙啊。”
    “走吧。”
    陈玫准备带着小鹿准备出店门,陶澄想了想,说:“陈小姐,要是何朔在家里,麻烦你让他回个电话,好吗?”
    陈玫点点头:“好。”
    说完,她们俩就走出了店门。
    陶澄站在咖啡店里,看着她们离开,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心情却是忐忑不安的。不仅是因为何朔,还因为突然出现的小鹿。
    “哎!”小妹突然叫了一声陶澄,把发呆的魂拉了回来,“我们店里不提供晚饭的啊。”
    陶澄笑了笑:“我知道,我也要回家吃饭了,饿死了。”
    “那麻烦你结个账吧?”小妹对他眨眨眼。
    “结账?”陶澄一急,“我又没点单。”
    “那你桌上的是什么?”小妹使了个颜色。
    陶澄一看,桌子上还放着两杯还没喝过的热茶,这不是陈玫端过来的吗?怎么算他账上了啊?
    “这个……”陶澄刚想说,但是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又感觉自己是个小气的男人,这样的事情还要斤斤计较似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陶澄虽然不乐意,但还是准备结账算了,“多少?我来付吧。”
    小妹偷偷一笑,然后给他结了帐。
    陶澄刚想走,想想又不划算,回到桌边,把两杯茶水一饮而尽,嗯,好像这样就不亏了。
    走出咖啡店的时候,天气已经暗了,整个城市华灯初上,彩色的灯光在深蓝色天空的映衬下格外的好看。
    陶澄回到自己车上,确认了一下何朔的手机,仍然处于关机状态,只好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百无聊赖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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