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有点不懂,问:“你刚才说,什么‘扫地僧’来的?”
    于永乐解释道:“《天龙八部》里武功最厉害的一个人,一个眼神就秒杀天下高手。这部电视你应该看过的。”
    “看过了,一时间想不起来有这个人。”胡蝶受了赞扬,心里喜滋滋的,有点飘然。
    “所以说,高手在民间,这句话一点不假。”
    “你别这么抬举我。跟他们一起待久了,虽然没有得到你们的真传,皮毛还是能够学到一点的。哈哈……”
    “何止学到点皮毛,从刚才你的表演来看,说话的逻辑和套路都非常严密,可见已经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不敢,不敢,那是因为我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观众。”胡蝶说着,格格地笑。
    笑声此刻像沙漠里的驼铃,忽远忽近,清脆悦耳。
    于永乐今晚话不多,倒是胡蝶喋喋不休,说了许多人文轶事。单位里的同事、工作上的琐事、生活中的烦恼,她都能说出个所以然。
    于永乐倒成了个忠实的听众。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于永乐根据步行的幅度和速度估算,约已经走了四公里的路程。这大概已经是平常穿高跟鞋的人一次能走的可承受的距离。
    “咱们该回去了,再走明天你脚痛走不了路。”
    “咦?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经将近十点钟了。”
    “等一下回去,你表姐又要问长问短了,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有什么好问的,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我出来的自由都没有吗?”
    “话不是这么说。你住在她那里,她就有权知道你的去向,这也是对你的安全负责。”
    “我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会自己负责?”
    “呵呵,你终究是个女孩子,这么晚不回去,人家就会担心是不是被人拐走了。”
    “少来了,像我这种又笨又懒的人,白送都没人要,还有谁来拐走。”
    于永乐不知她这话是有意还是无心,倒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胡蝶似乎也察觉到刚才的话过于浅白,有点难为难。
    于是,她赶紧找话出来,掩盖暗夜里若隐若现的尴尬:“我已经很久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了,但是我一点也不感觉累。”
    “你之所以现在还感觉不到累,那是因为它还在赶过来找你的路上。”
    “这句好难理解。”
    “通常平时运动少的人,偶然来一次时间较长的锻炼,刚结束时并没有什么反应,第二天就会感觉腰酸腿痛。特别是做剧烈运动,开始前要做相应的准备,活动疏通血脉筋骨,以免损伤肌肉;结束后还在做按摩调理,让血压归顺正常。这也是我们看武侠类的电视时,看到大侠们练功或打斗后,通常会双掌在胸前做下压动作的原因。”
    “说得有板有眼的,好像你对这方面的认识挺深刻的。”
    “谈不上深刻,我做过专门的研究,只是个行家而已,并且有几年的亲身体验经历。比如像你们这种弱不禁风的女孩子,长途徒步后回去直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第二天就会感觉起床都困难。”
    “呵呵,我忘了你是当过兵的。你们以前的训练肯定很辛苦,以后有机会你能讲讲你们之前的经历吗?让我也满足一下好奇心。”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有个哲学家叫什么来着,他说历史是一道伤疤。你何必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呢?”
    胡蝶听于永乐这话有点突兀,不知道这是他一贯说话的风格,还是别有另外一番隐情。
    “其实在我记忆的存储库里,装得最多、念念不忘的还是部队时的经历。只怕我们这些当事人说得动心动情,你们却当故事一样,听后心里面一笑了之。”
    说着,已经到了胡蝶的住处,也是于永乐之前曾经住过的地方。胡蝶在包里搜索,要找钥匙开门上楼。突然说,“糟了,忘记带钥匙了!”
    一壁说,一壁骂自己健忘。
    “你先回去吧,我打电话叫表姐下来开门。等下她下来看见我们俩,明天又有闲话问我了。那些话听了真讨厌。”
    “那好。送佛送到家,你可别怪我只送到家门口。”于永乐知道自己在“讨厌”的闲话里也有一席之地,有点心慌。
    胡蝶打开手机,开始播打她表姐的电话。
    这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以前除了同学或者同事聚会,她从来没有回来这么晚过。
    “你怎么还不回去?”胡蝶打完电话,看见于永乐还待在原地,拉低了声音道。
    “你放心,我看见楼上的灯亮了,马上就走。”
    胡蝶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在关心自己,竟有种莫名的小感动。
    这时,这条街上的行人已经渐少,繁忙了一天的市面也开始收拾身心,即将养精蓄锐,准备迎接第二天的车水马龙和人声鼎沸。
    于永乐敏锐的耳朵听见楼上按响电灯开关的声音,接着是叭叭叭叭拖鞋下楼来,跟她道声“晚安”,转身离去。到巷口的转角处,略作停留,身后传来了铁闸门关闭的声响。
    两天后,谭志成抽空专程来看于永乐的新住处。
    他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啧啧赞羡道:“这房子不错,采光通风都很好,空间也宽敞,你一个人住有点太浪费了。”
    “这两天去逛了超市,只简单买了些炊具碗筷,饭桌椅子都没有。我本来打算明天去家居市场看看,花几百块买套桌椅回来,以后你们过来喝酒就有地方坐了。”
    谭志成道:“这些都不是主要问题。”
    说着,又走进卧室,指着那张半新不旧的床道:“这个是你在哪个旧货市场淘回来的宝,还是上一个在这里租房的人给你留下的?”
    于永乐据实回答道:“有谁会把床拿去二手市场寄卖?当然是上一个人留下的。我看这床还牢靠,将就还能用一用,就没打算买新的了。至少比以前在野外驻训时打地铺强多了。”
    “其他东西可以勉强将就,床就不行。”
    “为什么?”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糊涂?”
    “是真不懂。老兄你说话别这样转来拐去地绕圈子行不行?”
    谭志成眼光再次批判地将这床审视一遍,似乎在说“不知者不罪”,原谅了于永乐的浅薄。接着道:“不干不净,必有不幸,你知道之前上面睡的是哪个死人头?”
    “去!去!去!大白天讲鬼故事,你这药方抓错了吧。况且像我这种人,阳气旺盛得很,哪天半夜醒来发现旁边躺着个‘小倩’,我还求之不得呢。”于永乐知道谭志成在有意故弄玄虚讲俏皮话,有点不屑。
    “我知道你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有鬼。可是你有没有听说过‘隔墙有耳’?”
    “当然知道,你别把我想象得那么孤陋寡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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