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七伤脑间嗡的一声,他感觉秦月人不该是这个反应,突然有些后悔带她来找套中人。心里又开始担心秦月人此前说的她不是棺中女子是撒谎,现在看到秦月人眼神秋波丛生,小口笑语吟吟,手心微汗弥漫,更觉她是撒谎。
    一旦开始觉得她是撒谎,便开始认为她是棺中女子,如此一来,他便要与套中人抢女人。
    综合来说,他周七伤还是个第三者,该当受到众人厉声谴责,往大了说,做小三,破坏人好事,该当遭受天谴,拉去浸猪笼,也不为过。
    秦月人朱唇微启,清朗的笑道:“能在这个地方见到你真高兴!”
    这话自然不是对周七伤说的,但周七伤却首先听到了,他下意识退后两步,瞪着一双牛眼,一脸错愕的看着秦月人,看她灵动的眼神,飘逸的长发,高贵的身段,曼妙的身姿……
    接着又耷拉着这一对牛眼,不忘带上这一脸的错愕,转身瞧向套中人,看他炽热的目光,颤抖的身形,漆黑的外套,裹了千重黑布的脑袋,遮住了半个额头的帽子。
    周七伤心里呸了一声,暗暗骂道:“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敢跟我抢女人?哼!”
    周七伤也只敢在心里这般怒骂罢了,再说他也只是说说,过过嘴瘾,若说与套中人拼命,敢与不敢,估计他敢;打得过打不过,用膝盖想一下,都能得出结论。
    套中人的身体兀自发抖,眼神里的火苗烧得更旺了,仿佛要把眼睛烧没了。他在这一惊愕、狂喜、悲伤、愤怒、孤独、愁苦、怜惜多种情绪交融、百感交集之下,那原本维持着的黑佛之光瞬间消失了,随之收功的,自然是如来神掌。
    套中人不说话,静静的立于原地,一手颤颤巍巍的抬起来,却又放下了。他还是看着秦月人,眼神里的情感,周七伤读不懂,似乎没人能读懂,也没人知道此刻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秦月人美目流转,又淡淡的笑了,笑声娇媚,脆若银铃。
    周七伤听闻这个笑声,一张呆呆的老脸回转过来,缩着脑袋,茫然的看着秦月人,又想:“她对我笑,怎么没这么好听?糟了,她该不会真是老匹夫的女人?”
    “我们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关注你好久了!”秦月人吃吃的笑道。
    周七伤听了秦月人的这句话,心头悬着的堪比惊天巨岩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一瞬间,挤在一起的老脸舒展开来,眼神恢复了精神气,脑袋不再缩着,昂首挺胸起来,感觉好似刚吸了神仙屁一样,神清气爽,恨不能高歌一曲。
    周七伤能从一滩烂泥的状态中恢复为翩翩公子,只因听到秦月人说的那句:第一次见面。
    可知秦月人不是棺中女子。
    回首又见套中人在那里发抖,眼里写满自己读不懂的伤感。再看秦月人扭扭捏捏,姿态轻微摆动,一脸欢笑,周七伤突然觉得秦月人像个花痴。
    突然觉得,此番秦月人对套中人,恰似自己对秦月人。
    言念及此,心头立马再次悬起一颗惊天巨岩,这回的巨岩,更大,更高,更悬。心里骂开了花:“她原本不是套中人的女人,而现在她的表现,分明就是喜欢套中人,我的天,这怎么可以?套中人那副德行,还有人喜欢?”
    想着又瞧了套中人一眼,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赶紧转过头来,看着秦月人。
    这番折腾下来,套中人一句话没说,秦月人说了两句话,周七伤也是一句话没说,然而却在心里打算盘,说了千句,骂了万句。
    这会周七伤认为不能沉默了,因为他开始明白,女人不是等来的,而是靠争取的。
    周七伤心想豁出去了,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张开双手拦在秦月人身前,正面却朝向套中人,扭转头来,嘿嘿一笑,对秦月人道:“秦姑娘别怕,我来保护你,那老匹夫伤不了你分毫!”
    又问道:“你要和他说什么,我来传话!”
    周七伤看着秦月人,秦月人却不是看着周七伤,她依然笑着,冲着套中人,咯咯笑道:“你不曾见过我,不用这么吃惊!”
    周七伤心里一紧,见秦月人一不看自己,二不理自己,她的话分明是绕过自己,传向套中人,把心一横,忙冲着套中人道:
    “喂,契诃夫,秦姑娘说,你不曾见过她,你不要在那里发抖,犯不着!”
    套中人还是在发抖,秦月人还是深情款款的看着他,周七伤急了,觉得自己是个摆设,似乎是多余的,又煞风景道:
    “咳咳……那什么,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你瞧月亮多美……”
    秦月人好似没听到周七伤言语,反而抿嘴一笑:“很高兴能见到你,我知道你叫契诃夫,忘了说了,我叫秦月人!”
    周七伤接话,冲着套中人道:“那什么,秦姑娘说,见到你,她的心情很一般,你叫什么她不感兴趣,她叫什么,你自己问她!”
    套中人还是在发抖,秦月人还是深情款款的看着他,周七伤急了,伸过手去,索性遮住秦月人的眼睛,道:“秦姑娘,没什么好看的,看多了吓人!”
    秦月人拿开周七伤的手,白了他一眼,又看着套中人。
    周七伤彻底怒了,只因秦月人这一记白眼。
    他暴起身形,仿佛从未如此这般的愤怒,他的愤怒,又不向着秦月人,向着秦月人,他怒不起来,但他对套中人怒得起来,二话不说,拎起拳头,瞪眼如牛,满脸通红,两股战战,迈步走向套中人,边走边恶狠狠的道:
    “你这挖人墙角的老匹夫,老子咬死你!”
    说话间已来带套中人身前,便是一拳击出,套中人眼里不是他,也不是他这一个拳头,而是秦月人,他还在看着秦月人,还在发抖,眼睛还在烧火,火苗更盛了。
    套中人目不斜视,视不分散,扬起一手,便扣住周七伤出拳之手的脉门,随手一掷,周七伤啊哟一声,人已被摔在一边,兀自哇哇大叫。
    套中人自始至终未瞧周七伤一眼,现在也没有,此刻他不再发抖,估计抖够了,眼睛也不再烧火,估计烧没了。而是迈开步子,扬起双手,作拥抱之状,向前走去,喉头涌动,沙哑的嗓音终于吐出几个炽热的字眼:
    “疏……疏影……你是疏影!我想得你好苦!”
    套中人说的这句话,秦月人听得一清二楚,这时她却愕然了,显然她不知道疏影是谁,转念便知疏影大约便是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棺中女子。
    这会见到套中人冲过来要抱自己,她反而有些怕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缩,口中唤道:“公子……”
    叫的却是周七伤,周七伤前一秒还在叫痛,后一秒听到秦月人呼唤,当即来了一千八百股力气,霍然起立便拦在秦月人面前,厉声道:
    “她不是你的女人,你的女人还在棺材里!”
    套中人的神智明显不清,口中有些语无伦次,听起来好令人伤感,只听他语音凄凄冷冷、断断续续:“是……是你!一定……是你……”
    说到后来,叽里咕噜的,说的不知是什么话,不似中原话,也不似倭语,周七伤懂倭语,他听得出来不是。
    一时间三人僵在那里。
    一旦僵在那里,便要生变故,便要出事!
    就在这时,许真仙猛然现身于套中人身后三尺开外,一经现身,便以破空嗓大喝:“泥牛入海!”
    一拳打在套中人身后三尺处,拳面生出暗黄色云团,激射而出。正是物转星移第四层,隔山打牛的第二式:泥牛入海!
    “砰!”
    一声闷响,套中人神志不清,全无防御,战斗力近乎是零。
    “噗!”
    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喷了周七伤一脸,煞是可怖。
    许真仙一拳打过,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续上打出第二击、第三击泥牛入海。
    “噗!”
    “噗!”
    “噗!噗!噗!”
    套中人接连吐血,眼睛却依然看着秦月人,满是怜爱、疼惜、忧郁……
    许真仙打出三击,不再恋战,凡事不过三,打第四击难免再生变故,是以打完立马移形换影到周七伤身后,将他与秦月人一并抱住,一手抱一个,操着那副苍老的嗓音沉声道:
    “娃娃咱走!”
    话语未毕,抱着周七伤与秦月人,又以移形换影来到这滴惊天巨水之边沿,向着边沿疾奔,口中大喝:“开!”
    话毕那天打岩水居然打开一个豁口,竟是一扇窗,或是一扇门,许真仙身影一晃,便出了这个门,接着又喝道:“合!”
    那扇门便合上了,看样子是把套中人关在了里面!
    出了惊天巨水,飘身下落,两个胳肢窝中夹着一对人儿。周七伤抬起头来,看着秦月人,哪知秦月人也抬着头,却不是看他,而是看着上空,看着套中人趴在地上,脸却向下,黑布蒙着脸,眼睛却闭着……
    “他……他不要紧吧……”
    秦月人涨红了脸,眼角涌出两滴热泪。
    周七伤见她落泪,鼻子一酸,心却软了,然而即便是心软,他也不想回答秦月人问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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