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了。
    武冥沉默不语,静静地呆立在舷窗边,映在窗上的影子像一尊雕塑。窗外,成千上万的战机四处飞舞,有机动舰队的,也有怒雷军团的,它们捕捉着哪怕最微弱的一点求救信号,既救援自己人,同时也拉一把偶尔碰上的友军。
    格雷看一眼手里的战损汇报,慢慢踱步到武冥身边道:“统计数字出来了。”两人看似并肩,实则格雷落后半步。
    武冥的喉头动了动,干哑着嗓音挤出两个字:“说吧。”
    “战舰损失九千四百七十一艘,剩下的战舰基本上个个带伤,战机损失七十多万,逃生的人员还没救回来,人员伤亡数字还在统计。”格雷小心地观察武冥毫无表情的侧脸,却没看出他的脸上有丝毫的波动。
    一将功成万骨枯。
    “你觉得,我们能救回多少人来?”武冥稍稍侧了侧头,两道浓黑的眉毛轻轻挑了挑。
    格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睛看花了,想了想道:“二战区的幸存者应该不少,毕竟是我们追杀敌军,一战区很难说,打了那么长时间的混战,谁也顾不上逃生人员。”
    “这笔账,有一分算一分,全给我算在麦肯联邦的头上。”
    格雷眼皮一跳,看了看武冥,却依然没发现他的表情有变化。说到联邦,他倒想起了刚收到的情况通报:“联盟各国的第二批支援舰队已经全部开到,正在跳跃窗附近列队,刚才,通知我们说麦肯联邦总统奥伯纳要亲自来沃顿星一趟。妈的,我们在这儿拼死拼活,仗打完了他才跑来。”格雷恨恨地骂着,眼睛却一直观察着武冥的表情。
    即使武冥原本就面无表情,格雷还是发现他的脸上一僵,咬着牙道:“那老东西来干什么?看热闹?老子九千多战舰还等他给个说法,来的正好。”
    格雷终于松了口气,表情有了变化,没事了:“按照麦肯联邦提供的行程,再过四十分钟他就会通过跳跃窗,我们什么时候赶过去?”
    “不用着急,新来的舰队还集中在跳跃窗边上没动静吗?”武冥的眉头慢慢锁紧。
    格雷闻言两脚不动,上半身后转,瞄了一眼屏幕上的星系形势图:“还没动静,舰队摆得挺齐。”
    “一群短视的废物。”武冥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
    除了三战区的异星人舰队被雷锤一锅端了,其他三路异星人舰队逃走的舰队合起来还有差不多二十万,这样一支强悍的舰队不管放到什么地方都是巨大的威胁,不趁着沃顿星系集中了联盟大量部队的机会除掉这个隐患,它们的动向再难掌握。
    武冥早就向各军发了通电,要求他们追击异星人,可全部都石沉了大海。他不得不在派侦察机盯住敌军的同时与盟军总部取得联系,只盼这个有名无实的清水衙门能发挥一点作用。
    “要不,再和麦肯联邦通个气,再怎么说这儿也是他们的地盘,最着急的不该是我们。”格雷建议道。“我们的影响力还是太差了。”
    无根的浮萍啊!武冥幽然长叹,冷笑道:“发吧,但愿他们能起点作用。”机动舰队这么大的损失,早已计划好的行动不午不推迟,这中间还不知道得发生多少意外。
    格雷也是那个计划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他猜得出武冥在想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冲武冥点了点头,安排发报去了。
    四十分钟后,跳跃窗的紫光中,一艘外表并不怎么起眼的飞船钻了出一来,别看这艘飞船看似普通,全舰使用的都是当今人类世界最先进的技术,其战斗力绝不下于任何一种主力战舰,给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艘飞船那比普通飞船大得多的尾部引擎,光是看一眼就给人一种莫名的速度感。
    恰在此时,破破烂烂的机动舰队和怒雷军团汇合了橙色军团,三支舰队故意选择了这个时间一齐开到跳跃窗,正对上麦肯联邦的总统座舰:联邦一号。
    奥伯纳明知这是机动舰队联合了其他两家找不痛快,却不能不笑脸相迎,抢先接通了机动舰队的通讯。
    双方旗舰都有专门用于可视通讯的保密区,不必担心泄露各自的机密,因此先择了可视通讯。
    “武将军,非常感谢您和贵军的英雄奋战。”奥伯纳抢先对屏幕另一方的武冥问候道“对贵军的损失,我深表遗憾,我们将用最快的速度完成这一战的收尾工作。”
    言外之意,暗示机动舰队的损失将会尽快得到补充,双方战前的协议就不要拿出来说,免得在这么多国家的耳目注视下武冥说破。
    这种暗地里的协议绝不适合拿到明面上来,奥伯纳只能用暗示的方法点明,他略感不安地等待着武冥的回答,生怕这个武夫说穿——在他的眼里,军人都是直肠子的动物,根本不知道何谓政治。
    武冥微微点头,也不管奥伯纳看不看得清,直截了当地道:“总统先生,相信你也看到了战报,还有将近二十万异星人逃出沃顿星系,先期参战的舰队已经没有能力追击敌军,还请总统与各国协调,让第二批支援的舰队及时围剿敌军,以免异星人卷土重来,再次威胁星系。”
    奥伯纳左眉一扬,当即答应。嘴角一撇,差点笑出声来,不过还是马上装出为难的样子道:“我们只知道异星人跑了,可不知道它们跑向哪里啊!”这个武冥还真是个妙人,他为了保住沃顿星系不得不放出了二号行星上蕴藏大量钛矿的消息,引来了一堆蜂蝶,可麦肯联邦经过一场大战,机动兵力消耗得厉害,沃顿星系形成了一副客大欺主的局面,借着这个理由,正好消耗捡便宜国家的实力。
    双方的通讯是公开的,各国舰队听闻此言顿时一片哗然,能不打仗谁也不想拿命去玩不是!
    可先期参战的国家一共有九个,他们的舰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如今威胁依旧,总不能装出一副高枕无忧的样子吧?
    出于仇富心理,这些参战国巴不得跑来捡便宜的舰队受些损失。虽然大家名义上同是联盟的一份子,面对异星人时可以同仇敌忾,可毕竟不是同一国家的军人,互相别苗头看不顺眼再正常不过。
    武冥心里暗骂老狐狸,好人全让你做了,净让我得罪人,不过还是马上回答:“我派了侦察机跟在敌军身后,随时都能得到敌军的位置报告。”
    他知道,消耗各国派至沃顿星系的实力显然对双方都有好处,他虽然得罪了人,可在大义的前题下,没有谁能站出来指责他,表面上还得一个劲地赞扬他有远见。而他卖了个人情给奥伯纳,战后的麦肯联邦不可能让武冥亏了。
    “那太好了,请把敌军的坐标传过来,我这就派人和各国联络。”奥伯纳差点喜形于色,“贵军的情况似乎不怎么好,是不是先休整一下?”这本不该是一位总统说的话,不过奥伯纳不在乎那么多了。
    “确实,我们想马上返回苍澜星休整,还有怒雷和橙色军团,都一样需要。”从始至终,都是这几支军团战斗在第一线,啸鹰是麦肯联邦的,自然由他们自己打理,可怒雷和橙色军团同样属于外援,武冥拉他们一起,就是要拉拉关系。
    “那好,我马上通知跳跃窗联结苍澜星,我就不留诸位了,这一次承蒙各军的帮助,稍后,怒雷和橙色军团的收尾工作会同样开始。”
    说完,奥伯纳切断了通讯,联邦一号让开跳跃窗航路。
    苍澜星。
    太空城的滤光外壳慢慢地调节输入的光强,城中的光线一点点黯淡下来,昏红的日头挂在中天,却像夕阳般沉暮。
    当损失了三分之兵力的舰队返回苍澜星,想尽了办法拖延集结时间的留守舰队惊呆了,这十几年里,机动舰队还从来没遭受过这样大的损失。
    一瞬间,问讯的通讯电波漫天横飞,凡是级别够得上的将领无不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轻轻松松的剿匪战会变成这样?
    卓雅一看到光学系统里那破破烂烂的旗舰,眼睛登时就红了,等不得战舰停泊,坐上交通艇直奔旗舰。
    可除了她之外,其他将领谁也没那个特殊身份,只能煎熬地等在基地里。
    刚刚集结完的舰队回过神来之后,慌慌张张地让开航路,以便让伤损战舰尽快停泊,尽快维修。
    各国派驻盟军总部的武官们反应极快,前脚后脚地发来慰问电,其中麦肯联邦的电文出奇地肯切,不仅把双方的关系拉到了一个新高度,还隐隐地再一次点明将尽快补充机动舰队的损失。
    舰队里没有把麦肯联邦的话当真,如果不是他们,又怎么会损失惨重?不满的情绪一点点在将士们的心底积攒,酝酿。
    可没过多久,克鲁斯再一次坐到了武冥面前,他受国防部委托,全权负责与机动舰队商议补充赔偿事宜。
    武冥开门见山:“我对组合式跳跃窗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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