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天子车驾回了长安,薄暮时分,太子刘据、丞相公孙贺率文武百官在渭桥相迎。
    太子这些天过得很自在,天子不在长安,专心在甘泉宫避暑,他一心操持国事,顺顺利利,河内的杜延寿被撤职之后,他换上了自己的亲信,明面上还是平安无事,私下里却恩威并施,下手剿杀了一部分流民之后,逼降了大部分人,将他们安置在河内,重新傅籍,不到半年的时间,河内安定。
    有河内做榜样,河东、河南两郡生怕下一个就收拾到他们,也不敢怠慢,他们也不知道想出了什么办法,居然也将境内的流民肃清,暂时做到了民生安定。不过可惜的是,因为忙于剿匪,今年的秋收因此受到了影响,三河的赋税比往年都少了两成,事情做得不是很完美。
    太子觉得这是值得的,今天的赋税虽然少了些,但是户口增加了,境内安定了,明年的收成一定能将今年的缺口补上来,情况会好起来的。
    因为天子对卫风的宠信,很多人重新对卫家有了信心,对太子也就有了信心,平时观望的一些地方官员纷纷派人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到博望苑来向太子表示了善意。太子处理朝政十几年了,当然知道这些人的作派,既不当真,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切都很和谐。
    唯一让太子不舒服的,就是朱安世像是神秘消失了一样,太子都将长安城找遍了,也没有找到这个人藏在什么地方。太子着恼之余,倒也没有太在意,大部分的游侠都被捕了,朱安世一个人本事再大,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眼下安安稳稳的把这几年关键期度过去,等他登了基,一切都好办。
    丞相公孙贺笑容满面的陪在太子身边,卫风成亲之后,公孙贺感觉到了卫家重兴的曙光,也意识到了太子顺利登基的可能性在成倍的增加,他立刻把握住了机会。天子让他配合太子捕捉朱安世,他二话不说,一切全听太子吩咐,虽然最后还是没有抓到朱安世,但他的态度让太子很满意,两人重新熟络起来。眼下等待天子车驾的时候,公孙贺和太子并肩而立,显得亲密无间。
    “殿下,听说风儿在甘泉宫向陛下学习兵法,进步很快啊,说不定下次出兵匈奴,风儿就可以出征了。”公孙贺抚着颌下的胡须,得意的瞟了一眼身后的众臣轻声和太子说,声音大小合适,既不刺耳让人觉得他在张扬,又恰巧能让附近的官员听到。
    太子不经意的皱了皱眉,一提到甘泉宫,他就有些心里不安。卫风越是得到天子的宠信,却是让他心里没有底。卫风成亲的时候,他为了不引起天子的猜忌,没有亲自去祝贺,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没有去,天子却去了,而且还作为长辈接受了卫风夫妇的大礼,这让太子很尴尬。
    更让他觉得不解的是,公孙三娘进卫府第二天一早,长公主就将家里的大权交给了她,卫伉这个家主就此解职。太子很意外,他问过卫伉,卫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卫伉告诉太子,天子送的礼物仅是黄金就有千斤的时候,太子隐隐的感到有些不妙。他在怀疑,天子是不是暗示了长公主,赏赐是给卫风的,与卫家的其他人无关,所以长公主索性把卫家的财政大权转交给了公孙三娘。
    天子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把卫风和卫家割裂开来吗?
    太子的心里惴惴不安,听到卫风在甘泉苑演兵的消息,他的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一提到甘泉苑,再联想到卫风手腕上的那个胎记,他就想起来当年霍去病就是在甘泉苑一箭射死了李敢的。
    是福是祸?太子在欣喜和矛盾中挣扎着。他当然希望卫风成为他的助力,可是他又担心卫风一旦得知了隐藏在背后的真相后会反戈一击。他更担心,天子在利用卫风,不知不觉的抽空他的力量。
    “是啊,如果风弟能够带兵出征,丞相大人的夙愿就可以得偿了。”太子微笑着说。
    公孙贺哈哈大笑,他是北地人,当官之后又多次与匈奴人作战,不过他的运气不好,几乎没打过什么胜仗,除了跟随卫青那一次立了功,封了南窌侯之外,每次都是无功而返。要是卫风能够荡平匈奴,他这个老丈人也算面子上有光,出了一口鸟气。
    “太子殿下,陛下的车驾来了。”公孙贺的眼睛很尖,一下子看到了远处官道上的车影。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百官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肃立在道旁,恭候天子大驾。
    天子的车驾粼粼而来,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旅途,纵使每天都休息得不错,可是天子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他看起来很疲惫,见到恭候在路边的官员时,他也没有下车接见,只是将太子和丞相招到车边。
    “陛下!”太子和丞相在车前行了大礼,三跪九叩,高呼万岁,百官们齐刷刷的跪在道旁跟着高呼。
    “众卿平身。”天子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朕身体疲乏,明日朝会,再与众卿叙谈。”
    看着天子的脸色,太子有些意外,不是说练导引术颇有功效吗,怎么会这么累,不会又是病了吧?
    他没敢吱声,磕头起身,让在一旁,看着天子的车驾过了渭桥之后,沿着长安城的西城墙驶往建章宫。长公主和公孙三娘与天子车驾分开,直接进了城。
    公孙贺和太子一样,都有些不解,他想了想,和太子商量了一下,直接去了卫府,想向女儿打听一些情况,为什么天子练了导引术还会这么疲惫。
    卫风骑着赤莬陪在天子车驾旁,他看到公孙贺和太子耳语,大致也能猜得出来他们在想什么,苦笑不已。天子为什么疲惫,答案就后面的车里,看看那两个小美人的脸色就知道了。天子最近不知是怎么了,白天赶路,晚上还不歇着,外面执勤的郎官们都听到美人的叫声了。他现在既有些后悔,又有些庆幸,后悔当初让天子学导引,庆幸没有把口诀告诉天子,天子毕竟老了,身体经不过这样纵欲。
    车驾进了建章宫,建章宫宫门大开,车驾从正门沿着宽阔的大道一直通向前殿,建章卫尉王莽早就知道到了消息,带着人挺立在路旁迎接天子的归来。羽林郎们负责宫内殿外的警戒,进了建章宫之后,他们就从扈从的队列中散去,各归自己的住处,只剩下数百期门郎跟在车驾两侧,进了中门。
    中门名叫龙华门,以高大的门楼上的两条金龙而名。卫风每次经过这里时,都会抬起头看一眼那两条腾云驾雾、面目狰狞的金龙,这一次,他也不例外,抬起头习惯性的看了一眼门楼。
    这一眼,让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随即大叫一声:“护驾——”
    因为今天进长安城,所以没有象往常一样早早休息,郎官们赶了一天的路,早就觉得很疲惫,眼下又已经进了宫,都觉得没什么事了,警惕性也松了下来,一个个一门心思就想着早点进了前殿,陛下休息了,他们也好赶回去早点洗洗休息,明天开始补休。谁也没想到建章宫里居然会有事情,被卫风突然这一嗓子一叫,顿时有些慌乱。
    说话间,门楼上一个人影飞纵而下,他似乎会飞一般,很反常的掠过十几个郎官的头顶,带着一抹剑光直扑刚从车上惊坐起来的天子。
    剑势如虹,一瞬即至。
    卫风一声叫出,已经顺手抽出了强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搭上了一支雕翎箭,抬手就放,长箭带着厉啸,直扑那个人影,眼看着就要射中那人,那人半空中的身形忽然一变,象是一块石头一样,忽然坠了下来,堪堪躲过卫风的长箭,身子一纵,直向天子的车驾扑来。
    卫风大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此人身法如此精妙,居然能在间不容息之间躲过自己的一箭。一时来不及射第二箭,又来不及去拔腰里的长箭,只得上前一步,挡在天子面前,左手的强弓搂头就砸。
    “当”的一声,弓背砸在了那人的长剑上,强劲的力道震得那人手中的长剑嗡嗡长鸣,逼得那人向前猛冲的身子一滞。
    “拿下——”卫风一边大喝,一边拔出了腰间的长剑,说话声中,手腕一振,长剑匹练般的向那个人影刺了过去。这几个月他在甘泉宫练的可不仅是兵法,他天天和赵充国、赵安国那些人在一起,闲时便较量刀剑拳脚,随着体内先天之气的充沛,他的剑法早就超越了蛮力的境界,这一剑刺出去,当真是又快又准,就是长安城时剑术最好的游侠朱安世、张豆儿看到了,也要赞一声好。
    那个人影也不例外,他似乎很是惊讶郎官里还有这么高妙的剑术,眼神一凛,抖动手中长剑,“叮叮当当”一阵炒豆般的响,两人眨眼之间互刺十几剑。
    这片刻之间,郎官们已经回过神来,发一声喊,围将过来,那人一见,大喝一声,振臂将手中长剑甩向车上惊魂未定的天子,转身象一只大鸟一样飞起,转眼间纵上旁边一棵大树,消失了身影。
    “追——”曹宗举起长中的长剑,带着十几个郎官追了下去。卫风眼疾手快,一剑将那柄飞向天子的长剑击落在地,回过身倒提长剑,单腿跪倒在怒气勃发的天子面前:“陛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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