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清妩也不是良善之辈,自然不会?以德报怨,“你记得问秦素素。”
    裴慕辞手法轻柔的搓搓她?的肩膀,答道:“好。”
    其实那人?早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坦白了,虽然不会?对他的计划造成很大的变动,但是还是要稍微调整一下小方向。
    “你休息一会?,我去去就回。”
    清妩点点头,她?怎么有一股,他要回来找她?算账的预感?
    裴慕辞浅笑一声,掖好被角,去外面找安乞。
    清妩微微偏头,望着他挺立的背景慢慢变暗,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一路奔波确实是耗了不少精力,再加上用尽力气和大王争斗,她?盯着跳动的烛心,困意如约上涌。
    就在进?入梦乡时,外面突然传来高昂的号子声。
    “嘿!嘿嘿!”
    清妩用被子捂住脑袋,翻来翻去也隔绝不了穿透力很强的歌声。
    她?长叹口气,打算出门?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脚踩在床榻边,环顾一周。
    诺大的房间里?,竟然没有一套女子的衣袍?!
    裴慕辞那样细心的人?,会?忽略这样简单的事情吗?
    答案显而易见?。
    所以他以为这样就可以限制住她?吗?!
    她?偏不如他意!
    清妩扯下衣架上男士的一片式袍裾,用两?根发带栓出裤腿的形状,就这样充作中衣,再披件宽大的鹤氅从头到脚包裹严实,就这样走?了出去。
    撩起?门?帘前,她?用裴慕辞的玉簪,随手将?顺滑的长发挽在头顶。
    守卫们酒过二巡,醉咧咧的掰扯些胡话,更有大胆的,直接开?口问顾寒江说?的消遣。
    “顾军师把我们哥几个叫出来,菜都不摆两?盘,光喝酒啊?”
    顾寒江笑骂道:“有酒喝还不够?”
    那几个小兄弟笑的不安好心,“我们来时不是看见?这部落里?有好几个汉女吗?”
    这话勾起?了左右的兴趣,眼睛都在放光。
    顾寒江脸色眨眼间就冷下来,“有胆子你去试试,看裴元皙的军杖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不不不,军师误会?我们的意思了。”那几个士兵知道顾寒江平时看起?来亲近,到重要的时刻还是毫不含糊的,连忙解释,“若我们有幸跟着主公回了城,也想成个家给老母亲一个交代不是?”
    顾寒江没想到他们是这个意思,还带着诧异,“你们回去都是能?捞着点军功的,着什么急?”
    “你看我们这朝不保夕的,寻常人?家的好姑娘也瞧不上我们啊。”士兵们哄笑,倒像是不在乎自己的小命。
    杜矜是最?先看见?清妩的,她?未着胭脂,黑底金线的大氅威严肃穆,倒掩盖住了她?出彩的容貌,衬得气质出尘动人?。
    卫兵们有认识她?的,站起?来问好,也有不认识的,竟情不自禁的跟着站起?来迎接。
    一时间所有人?都拘束地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候点兵一样。
    清妩走?到众人?面前,带着与生俱来的高邈。
    “坐。”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炭烧味, 短暂地拘谨之后,士兵们又开始继续刚才娶媳妇的话?题。
    清妩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诧异道:“你们沿路虏了女子随军?”
    “没有?!主公怎么可能允许我们做这样的事情?!”坐在她旁边的士兵正是上次和她切磋过?的, 生怕她去主公耳边吹风,解释道:“是从这个部落里搜出来的, 看着都是汉人, 所以我们暂时?就把人留下来了, 到时?候一起回京城看看能不能找到她们的家人。”
    清妩默然, 不知道怎么接话,心里五味杂陈。
    她和秦素素在帐外听见?的那些?奇怪声音, 应该就是这些?营妓被好几个蛮子拖进帐里行不?轨之事?, 依年龄来算的话?,她们应该都是父皇在位时?发配的罪臣之女,或许在流放途中被各个蛮夷部?落分食抢走, 又可能是小时?候的那场谋反, 被夷九族的人偷偷将子女送出汴京,藏到游牧族群中免得被找到。
    这样出来的女子哪还有?家人在京城等候呢?说不?定连个能在城中正常生活的身份都没有?,其实都是受了父兄牵连, 所以清妩也?想?帮帮她们, 至少给她们决定自己去向的自由。
    总归都是父皇在的时?候,留下来的债。
    人堆里除了杜矜,只?有?一个男子衣着与大家不?同, 那人围在吃食边坐没坐相,盘膝坐在沙石地里, 理?所当然的坐在主位上。
    再加上杜矜说过?顾寒江招揽他的事?, 清妩很容易就判断出来他的身份。
    “军师也?不?想?那些?女子留在队伍里吧?”
    营妓虽然可以发泄战乱的枯燥,但是也?很容易破坏纪律, 稍微有?威严的主帅,都会控制这样的事?情?。
    但裴慕辞暂时?不?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看样子也?只?有?面前这男子能做主说得上话?。
    顾寒江表面上看起来跟个纨绔子弟似的,实则有?着颗七窍玲珑心,否则裴慕辞也?不?会放心把诺大的计划交由他主导。
    他一听就知道清妩的意思?,白眼一翻。
    不?就是想?让他把人放走吗?
    营里的士兵们都是群驯化?的野兽,眼巴巴的望着稀有?的几块嫩肉,谁动了谁就得罪人,裴元皙在营里说一不?二的,她不?让她的枕边人做这事?,偏叫他去,倒机灵的很。
    顾寒江心里开始算细账,从裴慕辞为了追这女子而破坏计划开始,到不?久前疯了似的丢下登基大典跑到穷乡僻壤里,还拖着没剩几天的身子追了祁域半个版图。
    中途遇到了胡人群落,若不?是他带着大部?队和裴慕辞会合,后果不?堪设想?。
    这数不?清的无厘头事?情?,都和面前这女子脱不?了干系。
    可转念一想?,要不?是裴慕辞心中牵挂着她,说不?定城破抓到祁域的那一刻,支撑他的那口气就垮了。
    所以顾寒江对清妩的态度很是复杂,既爱又恨的,就是想?要给点下马威,也?不?能过?于为难她,不?然裴元皙到时?候不?得找着由头收拾他?
    于是他朝酒壶里加了半碗蜂蜜,搅匀之后给清妩倒了一杯,望着她一抬颌,像是发起了一个挑战。
    想?要什么,就喝完这杯再说话?!
    杜矜拦袖挡开,“她身子不?能饮酒。”
    “什么酒?糖水!”
    连他的酒都不?敢接,还妄图找他办事?呢?
    想?得美!真当他是给裴慕辞当牛做马的傻子呢?
    清妩倒也?爽快,拿了酒端在手里。
    “这酒可不?比上次那回,可烈着。”顾寒江见?她真应下了,又开始踌躇。
    他自诩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还真的是有?点怕裴慕辞找他算账,外人可能不?知道裴元皙私下那张臭脸,但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清妩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喝的一干二净,把空的酒盏倒扣在顾寒江面前。
    “豪气!”
    士兵们哄然叫好,又满上半杯。
    顾寒江觉得有?意思?,编着理?由又骗她喝了好几杯。
    那些?说辞老?套又虚假,喝到后面连他都开始心生愧疚了,只?道会把她所说的事?办妥。
    清妩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听见?这话?还是抿唇笑起来。
    纯净的笑容像是长河孤漠中升起的那轮明?月,完美的轮廓被朦胧的轻纱覆盖,增添了不?少耐人探寻的神秘,可有?人真正靠近时?,就会发现那其实是百丛中直通黄泉的夹竹桃,含蓄的美丽中又带着危险的气息。
    到后来清妩也?不?记得喝了多少,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一处发呆,若是普通士兵来敬酒,她也?丝毫不?会嫌弃对方职位低,只?管露出浅浅的笑意,来者不?拒,引得裴慕辞的影卫敬完一圈,还有?其余想?一睹芳容的人来以茶代酒。
    杜矜瞧她直端端的坐在那,恐怕路都走不?稳了,深觉不?妥,“不?能再喝了。”
    顾寒江不?满他的举动,把他挤一边去。
    “多事?。”
    要是早让他在杜矜身边出谋划策,会输给裴慕辞那种不?解风情?的人?
    蜂蜜酒喝到杯底时?只?剩下了满嘴的甜味,让人忽视了它那么高的浓度。
    清妩去敬顾寒江,“多谢你照顾他。”
    顾寒江双手捧着杯底,有?些?受宠若惊,“你说裴元皙啊?我欠他的,当然要处处都替他考虑着,不?碍事?。”
    从这短时?间的相处里,他倒觉得面前这女子是个很不?错的人,而且就裴元皙那个臭脾气,要是能被制住,那他可太开心了。
    “不?是。”清妩摇摇头,用下巴点点杜矜,“是他,谢谢你留下他。”
    杜矜没想?到清妩醉酒之后还想?着这样的话?,心里一暖,低下头掩住脸上的表情?。
    可就是这样半亲半疏的体贴,让他心中更是酸涩。
    “那更不?用谢,我给我自己拉帮结派呢。”顾寒江与清妩碰杯,把她往杜矜那推了推。
    大的事?他不?敢乱来,可是给裴元皙添堵的事?,他乐意之至。
    外围不?能喝酒的士兵把几颗小土豆扔进火里,火光陡然窜出半人高,众人都惊了一跳,顾寒江蓦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有?妖风!大事?不?妙!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猛地回头,手里的酒瓶差点给吓掉。
    裴慕辞身披雪白的丘狐大氅,细绒的毛领把他的身姿衬得笔直挺立,他的脸一半映着闪烁跳跃的火光,一半掩盖在静谧的夜色中,周身环绕着一圈煞人的凉气,仿佛带着碎冰的磁场,瞬间冲散了火堆散发的热气。
    他径直走在清妩身前,蹲下,眼中满是柔情?。
    清妩自然而然地将藕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借力稳住快要飘起来的身子。
    “头晕。”
    众人就看见?往日里不?怒而威的主公,亲自取下身后的大氅,盖在女孩身上,森冷的五官都被她的清甜染上如水般的温润。
    裴慕辞无视士兵们看热闹的打量,眉尾挑出好看的弧度,声音也?想?裹了一层温水,带着绵长的尾音,“那我们回去。”
    他将人打横抱起,冲杜矜点头示意,把顾寒江当空气一样,走了。
    顾寒江盯着他修长的背影,在心里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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