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都怪我,若非我招来祸患,又怎会令恩公断了仙泽,又如何会害得整个茶山县善灵全然失控,一个个都显露妖相,沦落成不受控制的傀儡妖物,都是我的错。”已经成了妖怪的花灵泣声道。
    岑双向前两步,行至花灵身前,半蹲下去,温和道“莫怕,我们此行便是为着这一事而来,趁着你眼下还清醒着,便将你知晓的事情都说出来,比如,你说的傀儡妖物,又是怎么回事”
    大抵是岑双语气实在温柔,让花灵打心底认为,这个大哥哥可真是个大好人,便不再哭泣,措辞也清楚许多,一股脑全跟岑双说了。
    这花灵口中傀儡妖物,并非传统意义上被某个人或者什么妖邪操控的傀儡,他们是被群妖聚集所散发出的浓重妖气感染之后,成了灵识混乱的低等妖物。
    灵类既然能受仙泽或仙气影响而成为善灵,自然也能被妖气感染堕落成妖精,最初被感染的灵类只会散失神志,开始一系列无意识不受控的杀戮行为,这时他们染的血腥之气不多,还有被净化治愈的可能,等他们被染了太多凶煞之气,于这凶煞之中淬出一个全新身份时,便彻底堕入恶妖行列。
    眼下围城要杀人的,除却从各大妖域赶来的妖怪外,还有被感染后灵智混乱的善灵们。
    所以,这个花灵,不止是来送线索的,更是镜灵借她之口来发布任务的,这个任务不是单纯将那些外围的妖物给绞杀就算完成,而是要深入茶山县寻找始作俑者,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将群妖驱逐,净化被感染的善灵们。
    倒也是,在这个可以自由使用法力的幻境,他们三个仙人还有一个法力不弱的修士,对付这些幻境中的妖怪那不是动动手指的事,只是单纯除妖反倒是简单了,深入茶山县寻找真相,才像个谜题该有的样子。
    最后那海棠花灵连连磕了几个头,对他们恳求道“小女子之前冲撞仙长,还望仙长恕罪,如今这情况唯有求助仙长们了,求求你们,救救恩公,救救这里的百姓与善灵们罢”
    那花灵说完这句话后,有两滴绯色从她眼角滑下,坠落途中化作了两朵花瓣,落地时,一瞬化作飞灰。而她本人也闭上了双眸,一片片花瓣从她身上浮空,花瓣越散越多,花灵的身形也越来越虚幻,最后归于虚无。花瓣纷纷扬扬如雨而下,落地后悉数化作飞灰,滋养这一片海棠花树。
    灵类的死亡,是没有来生的,而这一场海棠花雨,不过是花灵作别人间的绝笔。
    也不知千年之前的悦来客栈,是不是也曾有个觉得都是自己导致恩公遇难的海棠花灵,在唯一一次清醒后,便选择了像现在这样,以自我了解的方式来赎罪。
    但在幻境之中,这纸人花灵的确是以这样的方式退场了,而镜灵特意安排了这样一个花灵过来给他们发布任务,自然不会让其他人来打扰他们谈话,眼下那花灵飞灰湮灭,才断断续续又有修士往来此地。
    容仪与江笑也是直到此时才从客栈中出来,想来他们方才也察觉到了客栈
    外发生的事,但大抵因为被里面的纸人缠住脱不开身,直到现下与他们会面才问起那个花灵的事。
    在岑双大致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后,江笑忽然道“其实,从听说此地群妖聚集围城,其中还有不少大妖时,我便觉得有些奇怪,若说普通妖物觊觎那一城沾染过仙泽的凡人,想从中捞好处确实可以理解,可大妖又是图什么不说他们手中不少灵丹妙药,只说伤及凡人之后反而会让天宫有理由去收拾他们,如此得不偿失之事,他们为何要去做还不辞艰辛,跋涉万里贤弟,我们几个当中,当属你对群妖最为了解,也接触得最多,不知你有何高见”
    “确实古怪。”
    岑双沉吟道。
    这古怪之处,除却有江笑所说的那些,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妖怪是一群很爱吃独食的家伙。
    爱吃独食,就注定他们三心二意,无法团结,也正因这个特点,当初那所谓的十大恶妖,末榜那个都被岑双打到老家时,另外九个还在作壁上观,甚至远远地看笑话,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那青衣的忘忧城主后来出现在属于他们的领域,彼时两军交战腥风血雨,独他袖手而立笑意盈盈,所过之处尽皆臣服,从此再无妖敢小觑于他。
    直到末榜三恶妖逐一被岑双收服,排行第六与第七的两位妖王才有了危机感,试探性地结起了盟,可妖精之间的结盟堪比白纸,一戳就破,岑双那时不过略施小计,那两妖便自己斗了起来,待那二妖两败俱伤之际,岑双才施施行至,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翁之利。
    妖王如此,群妖亦然。
    所以,就他们这德性,什么齐聚围城,只怕还没与修士打起来,他们内部就会因为无法分配均匀而内斗个几场,即使不提内乱,只说茶山县本就因善人与合欢派存在而甚少有妖物出没,群妖哪能那么快就发现善人无仙泽护体就算他们当真有那么大本事一夜之间察觉到此事,又如何舍得唤来这般多的同类
    但具体情况,也要去到目的地才能知晓了。不过在查清楚真相之前,为了不打草惊蛇,让群妖以及惹出这么多妖物的罪魁祸首察觉到仙人已至,也为了不让镜灵找借口关他们,他们还是选择伪装成普通修士,御器前往。
    于是离开了悦来客栈范围后,他们便相继祭出自己的法器,打算快马加鞭去茶山县查真相破谜题。是时,清音仙君与容仪小王爷御剑停于空中,一个仙风道骨超凡脱俗,一个桀骜不驯神采飞扬,就连他那清澈中透着愚蠢的江笑贤侄,盘腿坐在他葫芦上时,都显得那么洒脱不羁。
    只有岑双站在地面上,艳羡地将他们三个来回打量,心下蠢蠢欲动,恨不能自己也掏出个宝器踩上去,这样也不至于显得这么不合群。可惜他穷,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代步的法器,唯一契约回来的那只儡兽,莫说给他当坐骑来坐一坐,平时别用鼻孔看他就不错了,都让岑双一度后悔让那家伙做自己的第一只儡兽。
    可惜儡兽与主人有心灵感应,他每每有这样的想法时,小黑球就会立即跳起来打他膝盖,然后再将自己疼
    得死去活来,出于对自己儡兽的怜爱之心,岑双偶尔会在看对方疼上十数个来回后,给那家伙喂一颗去疾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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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回来,因着岑双站在地上迟迟未动,本来都飞出一点距离的容仪小王爷都飞回来了,而清音仙君也遥遥投来注视的目光,清澈而愚蠢的江笑贤侄像是才想起岑双没有代步工具,正要招呼岑双时,却被容仪的话头打断了。
    上方御剑绕了一圈又飞回来的小王爷,恰巧撞见岑双那“直勾勾”看过来的眼神,忽地嗤笑一声,勾唇道“我说,你别是还想让谁捎你一程吧”
    岑双合掌答道“妙极,小王爷有所不知,我手中无一件可用来飞行的法器,原本还在想如何是好,眼下小王爷这个提议真是妙极,只是不知诸君谁能捎我一程”
    小王爷又嗤笑一声,眼中透出掩饰都懒得掩饰的轻蔑,正有拒绝之意,就听见那在夏日都要裹着玄色毛絮斗篷的妖皇视线一转,十分碍眼地朝某位仙君灿然一笑,说话也是那种恶心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黏腻“清音可愿载我一程呀”
    毫无疑问,岑双成功将容仪恶心到了,又因为他这句话还是对容仪心上那个人说的,只怕小王爷现在是又恶心又吃味又懊悔,如此一想,岑双心情大好,又考虑到时间紧迫,便不打算再继续与对方纠缠,就要说自己方才只是开个玩笑,他要蹭的代步工具应该是江笑贤侄的葫芦时,便见那天上的仙君飞了过来。
    清冷的沉香顺着风来糊了岑双满脸的时候,也让他体会了一把方才小王爷那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心塞感。
    那边容仪看到这一幕,嘴角一抽,冷笑一声,竟是直接御剑飞走了,徒留江笑在身后叫他“你认路吗你”
    当然,小王爷是不认路的,所以他绕了两圈,还是绕了回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后面。
    总之,甭管这过程如何,岑双最后的确是上了清音的剑,站在清音仙君身后拿着地图指点方向,而江笑紧跟在他们身侧,跟岑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却在彻底离开前,岑双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悦来客栈,也就只有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但这一幕还是被江笑看到了,便问他“怎么了,贤弟”
    “没什么,”岑双垂眸看着地图,笑道,“我对比一下是不是这个方向。”
    江笑不懂这些,是以不明觉厉“原来如此。”
    悦来客栈离茶山县并不算太远,就他们御器飞行而去的话,也要不了一个时辰,不过就在飞行途中,江笑却忽然拍了下他的葫芦,说道“我想起来了”
    他将这句话说完后,便对疑惑看过来的岑双道“贤弟,方才你不是问我,对茶山县这桩千年前的旧事可有印象我之前是没什么印象,但是也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方才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才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他表情沉重,双眉紧锁,道“不知你可曾听闻过人间三大灭城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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