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态炎凉总是十分现实,之前对孙思正十分热情的孙家主事之人,从家主孙德隆到孙孝晫等人这时全都不见了踪影,只派个无关紧要的孝字辈年青人过来草草慰问几名,而且照此人的话风看,孙家人对他突然跌倒十分不满,认为正是这个原因导致今年输掉阵仗。
    后来,到下午的时候,孙家差十几名下人送来十两银子汤药费,逼陶勋他们将孙思正带走,很简单而粗鲁地就将身上的责任撇清了。
    尽管早料到会如此,孙思正仍显得十分难过,没能成为英雄了却夙愿并且再一次被家族抛弃,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好在他跟随陶勋多年,也算生出些慧根,这些情结只稍微萦绕在胸中一会很快便消散掉。
    只是一个心愿罢了,重要是为家族而战斗过了,哪怕是少年的时候,如果当年便真的在武斗中立功而回,他和母亲的处境也未必果能好到哪里去,他其实也很清楚当年的梦想很不切实际,他不是个太执着的人。
    陶勋见他很快快沮丧中恢复,暗暗赞赏不已,也懒得同孙家的人评理,三个人一起寻了辆小车带上受伤的孙思正离开孙家的地盘。
    一行人避开人迹,陶勋将法术收起,雇的小车是他用法术所变。
    董思焉早将治伤的丹药喂孙思正服下,到这会大半已经好了。
    丁柔问丈夫:“你打算咽下这口气?”
    “呵呵,自然不会。”
    “可你并不打算出手。”
    “我们不出手,别人可以出手。”陶勋指着石坑崆的方向道:“让墨明代我们出面去找回场子,这趟出海往厌火岛之行,他须欠我们一个大大的人情,我们先预支一点点利息回来。”
    丁柔甩了个白眼珠:“哼,奸商!”
    石坑崆是韶州境内有名的高山,其山高几与寿岳平齐,也是个灵脉深广的名胜所在。陶勋用九龙云华飞车载众人按照约定的方法没费多少气力即找到墨明的洞府位置。
    墨明的这个小洞府建在山的北麓,一个人迹难至而又不太惹人注意的地方。按照他所说,这个洞府太简陋以至打算放弃,实际上以他在斗宿炼仙阵内洞府所表现出来的生活品味,简陋二字绝对是相对的,他所谓简陋的洞府比普通修仙者精心建造的洞府还要华丽和舒适十倍。
    墨明将陶勋一行迎进洞府,瞅见孙思正就乐了:“你们主仆二人真有个性,主人受伤,为仆的立即跟上,怎么被人打成这副模样了?”
    孙思正反唇相讥:“我是命中有此劫,避也避不过,只挨一顿打好过被人揍上无数次并且一关两千年。”
    “哈,我那是愿意被人关,你也是愿意被人打?”
    “自然是愿意,不然凭对方那些人怎么可能打得着我。”
    墨明转向陶勋问道:“这里面有故事?”
    陶勋微笑着点点头,将前后经过告诉他。
    墨明听完后鼓着掌道:“好极,好极,我好久没有打过架,你这个忙我帮定了,一定找他们连本带利讨回来。”
    “如此便有劳墨兄了。”陶勋道:“你带老孙去寻他们,我和内子、劣徒借贵宝地歇口气。”
    “呵呵,你也别闲着。你出的将此洞府留赠有缘人的主意我很喜欢,可是我琢磨了两天也没想好具体怎么做,我懒得再想,都交给你了,这儿由你们做主布置布置,我坐享其成。”
    入夜,曲江城外第五家的田庄内灯火通明,第五家正为白天的获胜大摆庆功筵席,家中长辈、有功之人围坐在堂屋,请来的歌舞伎兀自歌舞正欢。
    第五功圜坐在首席,同桌的除了三位家族老人外就是他的七位螟蛉义子,不过这十一个人共同陪着的却是一个道士。
    这位道士年约五十许,花白的头发,皮肤油亮可鉴,面相慈眉善目,笑容可掬,身上衣着朴素,麻袍绳履,令人一望而生亲近之心,在众人的陪坐之下谈笑风生,十分的高兴模样。
    第五功圜早敬过道士许多杯酒,自己已微有醉意,醺然地端起酒杯道:“唐为功道长,您调教的七位高足是第五家今年获胜的功臣,而今天最关键时刻又是您以无上的道术制服孙思岌那个匹夫,第五家时隔十年能迎回慈娘娘圣像,全赖道长之功也,这份恩情怎么感谢都不为过,老夫再敬您一杯。”
    唐为功端起酒杯客气两句,一干见底。
    第五功圜放了酒杯,凑近前放低了声音道:“只是我家收令徒为义子制胜的法子不难学样,孙家必定不肯善罢甘休的,若五年后他们也如法炮制请来江湖游侠对付我家可怎生是好?”
    唐为功捋须一笑:“呵呵,员外过虑,世上欺世盗名之辈多如蝗蚁,似我辈般修道略有所成者直如凤毛麟角,孙家未必能寻得到有真本事的助手。”
    第五功圜听他话中没有说死心头如何放心,追着问道:“可凡事最怕万一,五年时间不短,要是万一他孙家果真撞到大运撞到了可怎么办?”
    唐为功仍毫不在意地道:“撞到也不一定能说得动呀,似我辈真修道之人又岂会对凡间的富贵财宝动心?贫道若非修道之前得到令祖的救命之恩,原也不会出手管这等俗世的事。”
    听他这么一讲第五功圜更不放心,继续道:“可要是万一”
    唐为功放下筷子,认真地道:“若员外想要一劳永逸地将慈航真人的圣像留在贵宅也不是没有法子。”
    第五功圜大喜:“求道长指点迷津。”
    “贫道有两策。”唐为功伸出手指道:“第一曰结善缘。在附近山中风水佳处建一座气派的道观,贫道替你邀些能人异士长驻观中,只要第五家对道观供奉不绝,还愁孙家能与争锋么?”
    “这个容易,老夫,哦,不,弟子明天就着手建观。第二法呢?”
    “第二曰善开光。员外夺得的这座慈航真人坐像其实已经累积了不小的灵力,只可惜从没有得到真正道法高深的人士为它开光,这世上所传的所谓有道名士多半华而不实,以他们的法力不足以开启此像的灵力。若此像灵力开启,自然能保佑第五家世世代代富贵不断、公侯万代,只要贵家门出几个显赫的人物,孙家再怎样也无法将它夺走了。”
    第五功圜立即打蛇随棍上:“弟子敢请道长屈尊施法为圣像开光。”
    “唔这个么”唐为功沉吟起来,很是不乐意的模样。
    “道长有什么条件只管开,第五家拿得出的绝对任您挑,现在拿不出来的将来发达了双倍奉送。”
    “呵呵,员外太客气,贫道的意思是开光是件大事,不可不慎重,务必要道行真个高深之辈才能十足地开启圣像的灵力,贫道的道行疏浅,难当大任,员外还是另行寻访高人吧。”
    第五功圜哪里肯放过眼前这位高人,只管苦苦哀求不绝。
    唐为功推辞了一阵,实在拗不过他,很是为难地道:“非要贫道施法也不是不可,只可惜会埋没圣像的大半灵力,若由贫道的师父亲自施法才堪相配,只可惜家师百年之前就已经不再见凡人”
    这一次第五功圜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见席前有个声音大叫起来:“见不得人就不要见了,还要躲躲闪闪地说出来作甚!”
    唐为功吓了一大跳,不光是声音出现太突然,并且声音中蕴含了道力,显明是针对他而来。他迅速地掐住一道护身法诀,身形一晃出现在桌后三尺,另一只手指着桌前出现之人喝问:“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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