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匪石被推了出去于院外行?刑,顾螭兀自?气?愤不休,问身边的小侍:“割几?刀了?”
    “割了十六刀,可督公?他,毫无?惧色。”
    “他倒是脾气?硬,我倒要看看割到几?百刀,他还能不能这样硬气?!”
    顾螭气?不过?,决定出去看,刽子手看见他来,先?停了手,跪下,顾螭看着额头冒汗的萧匪石,冷笑?走上前。
    萧匪石被人绑木架上,洁白的衣袖里空了一块,沉甸甸的血几?乎兜不住,秋风也吹难动。鬓发凌乱,倒是有几?分凄美颜色。
    他面色惨白,脊梁挺拔,见顾螭来,低眉叹息:
    “臣子血肉丑陋,恐污秽帝王视听。”
    顾螭皱眉:“你不恨朕吗?”
    萧匪石摇摇头:“圣上待朕恩重如山,臣甘之如饴。臣愿以身为牲祭,化作血雨肉片,替圣上乞求一个长治久安,江山永固。”
    顾螭微动容。
    霍迟冷笑?:“陛下,莫听那厮花言巧语!莫忘了是谁篡改了诊书。”
    顾螭心重新硬起来。
    冷声道:“继续行?刑!”
    他拂袖回去。
    萧匪石睁开被汗水迷蒙的眼,黝黑的眼瞳里无?什波动,对着行?刑刽子手道:“朝我肩膀肩锋,割。”
    刽子手依言而行?,战战兢兢割下去。他瞪大了眼睛——
    一只雪白的虫子,顺着肩上割破的地方,轻轻爬了出来。
    *
    绿珠忽觉得一阵心痛,五脏六腑似乎都搅动在?了一处,她感?觉萧匪石收到的痛苦,她也能感?同身受,不……身子的本能衍生出一股无?明恐惧,告诉她,萧匪石不能死,萧匪石死了,她也会死!
    她艰难到处爬,顾螭才进来,就?被她缠着。
    霍迟还来不及驱逐她。
    绿珠先?受不了了,流泪如雨,双眸涣散如痴傻,喃喃道:“别?杀督公?!别?杀,别?杀,求求你了!”
    顾螭一脚踹开她。
    绿珠爬起来,晃悠悠跪行?,抻着满面泪道:“不是督公?指示我的,我骗了圣上,不是督公?,不是……”
    顾螭眯着眼:“那是谁命你改了诊书?”
    霍迟忽觉得不对劲,他正?想阻拦绿珠,谁知道绿珠就?好似发疯了一般,扑上去抱住他的小腿:“是你,是你让我修改了诊书,不是萧督公?……”
    她并不认识霍迟,只知道督公?不能死,她要替督公?辩解,她脑海一片混沌,感?觉自?己好似垂死挣扎的狗一般,狂吠乱咬,不分青红皂白。
    “胡说八道!”霍迟大惊失色,跪下来道:“圣上,她……她都是在?污蔑臣啊!明明是萧匪石指使,她也承认了啊。”
    绿珠喃喃道:“好疼,好疼……”
    顾螭命人剥去绿珠外袍,露出血淋淋的伤口来,不忍卒视。
    顾螭厌恶的看着霍迟,厉声开口:
    “你严刑逼供了?”
    霍迟狡辩:“没有……”
    “骗骗自?己可以,别?想着把朕也给骗了!”
    顾螭扶额,额头青筋暴起,他吼了一声:“够了!严刑逼供,这就?是你所说的人证物证确凿吗?霍迟,你是不是把朕当成傻子!”
    他讨厌萧匪石不假,可他更讨厌欺骗自?己,愚弄自?己的人!
    *
    顾螭命人带回萧匪石,萧匪石面色惨白如纸,剧痛缠身,依旧艰难的行?礼,卑微入尘。
    绿珠看见他,心绞痛忽的消失了。
    萧匪石轻轻瞥了她一眼,她五脏六腑又开始搅,绿珠终于崩溃,明白自?己痛楚全系他一念,遂她痛哭流涕:
    “督公?,我不应该污蔑你,都是他逼我说的……”
    霍迟见绿珠反水,萧匪石重新回来,吓的面如死灰。
    顾螭板着脸:
    “萧匪石,你只说一句,这事儿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并非臣所为。”
    “那你之前为何不解释?”
    萧匪石匍匐在?地,恭敬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圣上要臣死,一言既出,便如圭璋。臣只求能消陛下怒气?,纵万死也甘心。”
    他抬眸,缓了语速轻声开口:
    “今明两日?奏折,臣业已批完发往京城,从后儿开始,臣再不能替陛下分忧解难了。陛下手有疾伤,不能长时间?执笔,臣也去求来了药方,前些日?子交与厨房熬制膏药,不出差错的话?,三日?后便能制好,还望能解陛下忧痛……”
    一室沉默。
    顾螭托着下巴,不语,良久,下了堂来,亲自?扶起了萧匪石。
    他叹口气?,语气?缓和许多:
    “算了,朕赦了你这次,此案还未了结,暂交由你全权审查。”
    他瞥向霍迟,面色冷下:“霍将军暂剥爵位,下入地牢,待查明真相,再做发落!”
    *
    “遵命。”
    “皇上!”
    这一刻,霍迟知道,自?己输了。他跪在?地上,喘着气?,僵硬的转过?头来看萧匪石。
    萧匪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他脸上哪还有什么卑微谦逊?又恢复了那不阴不阳的冷淡面色,他转过?了头——
    摩挲着伤口,居高临下的看着霍迟,轻轻笑?了。
    *
    萧匪石办案的速度,自?不必提。
    第二日?,有人举报霍迟家中私藏黄袍,抄家后果真看见,霍迟于狱中“畏罪自?杀”。
    顾螭龙颜大怒,当即下令,明日?武林大会开幕之时,将霍迟尸体抬上,与绿珠一起凌迟成片,分与武林大会众人,一同食用。
    *
    地牢中。
    “开门。”
    少年开口,自?有人替他开了牢门,他穿着红袍,玉带束细腰,两边鬓发竖成细辫,饰着珠璎,随他步履飘摇,燕洄今日?倒是做了个惹眼打扮。
    他看着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绿珠,板着脸走上前。
    绿珠已经?吓到毫无?面色了。
    凌迟,一刀一刀割下她的肉,割上百上千刀,吓晕了便泼水醒来,直到她咽气?……
    明天?,她明天?就?要这样死了……
    “绿珠!”
    燕洄连喊了几?声,她才反应过?来,看见燕洄眼前一亮:“你要来救我吗?”
    燕洄摇摇头。
    绿珠泪流满面,垂头道:“我不想那样死……”
    燕洄塞给她一颗毒药,低语到:“你服用这个,自?行?了结吧。”
    绿珠愣住了,继而惨笑?:“我服了,岂不是告诉天?下人,您包庇了我吗?皇上到底是要迁怒给您的,为我,害了您,倒不好。”
    她心知肚明,燕洄是为了林沉玉,才包庇自?己的,可自?己不能总是如此自?私,死了还不算,连累了燕洄。反正?都是死,长痛短痛不都一般吧。
    算了,由命!
    燕洄抿着唇,冷漠道:“那你不吃,便要受着苦。”
    绿珠只是垂泪,不说话?。
    她看着毒药,又看看燕洄,过?了半晌,叹息道:“大人,这条贱命,再不值得你们保了,我不要毒药,只求您一件事。”
    “什么?”
    “替我照顾好茉莉。”
    燕洄沉默,只点点头,又带着那颗毒药离开了,他离开后,绿珠瘫软在?地上,所有坚强的伪装卸去,她瑟瑟发抖,绝望的等待着明天?。
    *
    茉莉知道绿珠出事,痛哭流涕,哭着去找燕卿白。
    “青天?大老爷,您能不能救救绿珠姐姐?”
    燕卿白摸了摸她的头,面容隐隐有凄哀之色。他只含蓄道:“我会为她备下薄棺,将她厚葬。”
    茉莉又去找了美人蛇。
    美人蛇卖了墨宝,换的钱还没捂热,刚踏进南风馆门口,就?看见茉莉跑过?来,说要凌迟处死绿珠,她才知自?己闯下了大祸,男人也不嫖了,匆匆跑回家。
    她想让穿山甲钻洞去监狱里救人,奈何地牢是铁栅打底,他压根就?钻不通。
    她遗憾道,我们做不到。
    黄昏将近,眼看明日?就?是绿珠的死期,茉莉绝望的哭了起来。
    吵醒了正?补觉的海东青,他打着哈欠推窗道:“小兔崽子小姑奶奶你消停点,哭什么哭?”
    茉莉扒拉着窗台,泪汪汪道:“绿珠姐姐要被皇上凌迟处死了,可是他们都不愿意帮忙,美人蛇姐姐也做不到……”
    她扯住海东青的袖子:“林小侯爷不在?,只有你能帮忙,只有你了,海东青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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