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宗”设计公司动起来了!全员为八月份即将在来来饭店大宴会厅举办的秋装展示而努力,这是“阮宗”成立以来最大手笔的一次服装发表会。
    “秦雨红!只剩两个月了!”阮侠经过雨红的办公室,不由探头进来。“我管你心情好不好,你一定要在这个月内再赶出十五套设计图来!昨天开会时我们立过誓、饮过血的!所以即使有人力不可抗拒之天灾发生,你还是得做,何况‘心情不好’这种小病痛!别皱眉了、别发呆了!求求你,我都要喊你姊姊了!”
    他连珠炮似地说完,即刻像风一般吹拂而过了。雨红根本不须言语,只有被“命令接受”的分。
    是的,别再想昨晚的耻辱了。大家为未来而努力的拚劲,自己是该效法的,该摒弃私事,加入这场紧锣密鼓的保卫战!
    拿起铅笔,摊开画纸,她闭起眼,聚精会神地想凝集近日来脑中穿梭不定的创意。可不知怎地,她就是无法具体抓住它们,再想想吧,她告诉自己。
    什么声音?她轻轻张开眼睛,赫然发现戚小扬的脸孔占满她的视野,和她十分贴近,吓得她花容失色,怆惶往后一退。“小扬!为什么这么顽皮!”
    “我怎么了?”他无辜地问。“我看姊姊闭着眼睛,闭了好久,小扬很好奇而已嘛!”
    “好啦,以后在外面不可以跟小姊姊离这么近,人家会误会!”
    “误会什么?”他又天真地问。
    雨红想,说也说不清,就别说了。“来这儿干什么?你已经学会摸鱼了吗?嗯?”
    “摸鱼?”他看看左右。“这里有鱼吗?怎么小姊姊不拿出来让我玩玩?”
    “快说,你要做什么?”
    “我的工作十分钟后才开始,大姊姊在忙,她叫我来看看你”戚小扬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小。“还要我跟你道歉。”
    雨红这才想起他昨晚的“恶行”“你懂什么叫‘道歉’吗?”
    “当然懂啊,就是说‘对不起’嘛!”他嘟着嘴吭议。“姊姊好坏,把小扬当三岁小孩子!”
    也差不多。雨红笑看他此时可爱的模样,也讶异自己有想将他抱在膝上的冲动,但只纯粹是想拍拍他的头,捏捏他的颊而已,不含任何欲望。她唤他坐下“慈祥”地对他说:“小扬,所谓的‘道歉’,是说了对不起之后,绝对不会再犯,否则,就不必道歉了。”
    “对不起。”戚小扬低着头,诚恳说道。
    雨红看得心头满满,几乎相信他不会再犯了。“很好,希望你说到做到。”
    小扬眼睛闪着光芒,嗫嚅地说:“今天是星期三。”
    “怎么?”
    “你忘了家规第五条了。”小扬显得不太高兴。
    雨红想了一下自己立的“家规”其实顺序她已记不大清了,但听是“星期三”她才恍然地陪着笑脸说:“对不起,对不起,小姊姊下班后会教你读书!”
    就像孩童般,戚小扬笑得好灿烂。“好棒哦!晚上可以读书了!呐,小姊姊,你向我道歉了,就表示以后不会再犯了,对不对?”
    也像孩童般,戚小扬学得真快。
    ?
    ?“小扬!姊姊替你买书回来了!”雨红一 进朱莉家便朗声大喊。
    “不得了了,以前来我家,喊的绝对是‘朱莉’,现在呢?全变了!”朱莉从厨房探出头说。
    雨红放下书本,微笑地来到朱莉身旁。“哇!好香,我妈做的菜都没你做的好吃!太香了!”
    “难怪你们父女都瘦巴巴的。”
    “你什么意思?”雨红对她瞠目。“侮辱我妈,还贬了我和我爸!”
    朱莉马上求饶。“对不起--”随即迳自咕哝着:“只不过陈述一件事实,立刻得罪了三个人。”
    雨红轻打了她肩膀。“讨厌。小扬呢?”
    “在房里数玫瑰。”朱莉颇为无奈地说。
    “数玫瑰?”
    “就是把玫瑰花瓣拔下来,然后一片片数着‘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的那种印证对方的心的小孩子无聊游戏嘛!”
    “被你讲得一点情调都没有了!”雨红嗤嗤笑着。“他谈恋爱啦?”
    “对啊,快吧?昨晚回来之后,他就把白奕凡送你的玫瑰全数拔下花瓣,问我‘小姊姊是不是不喜欢我了?’然后开始数,偏偏数到最后一枚,一定是个‘不喜欢’。刚刚回来时,他又在数了。瞧你,不晓得要让多少男人伤心哦--”
    “在说什么呀!”雨红拿食指点点朱莉的头。“煮菜吧你!”
    她走进朱莉敞着门的房间,戚小扬真坐在折叠沙发里数着床铺上的花瓣。
    “不喜欢。唉,又是‘不喜欢’!”他看着那最后一枚,眼里竟露出感叹的哀戚。
    雨红见了想笑,十三岁的孩子,是的,是会有些青春期的困扰,而且不知不觉中会摆出小大人的模样。虽然戚小扬早过了青春期。她走近他,拿下他掌心里的花瓣,替他和进旁边的一堆里。
    “小姊姊”他颇惊诧她的出现。
    “小姊姊刚开始是不喜欢你的,所以应该从‘不喜欢’来数。你看!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雨红一片片数给小扬看。“喜欢,不喜欢,喜欢,”
    她拈着手中的最后一枚,兴高采烈地说:“喜欢!”
    戚小扬的脸庞立即展现了光采,跟着便举起手,跳着大喊:“耶!耶!小姊姊喜欢我!小姊姊是喜欢我的!耶!阿!阿!阿!”兴奋之余,他顺势将力一使,一把抱起了雨红转呀转的,口里依旧呼嚷着:“耶!耶!耶!”
    “好了啦,快放我下来!”雨红觉得晕眩不已。
    戚小扬雀跃过度,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直抱着秦雨红猛转猛转。
    戚小扬一个不小心,脚撞了沙发,便和雨红双双跌向床铺。雨红惊骇不已,但本来是她得先着地的,因为小扬一个奋力的紧急翻身,便扭转了她下冲的方向
    小扬的背碰撞了弹簧床沿,再跌至地板,雨红则一股脑儿压在他身上,好个雪上加霜。
    她可能永远忘不了了。即将跌落时,小扬抱着她飞快转身时的神情是紧张,是保护,是成熟。雨红极为讶异,这是戚小扬吗?一个小孩会有这样的“表现”?她望着近在咫尺的他的脸,对那似曾耳闻的鼻息更加错愕,在哪儿听过呢?
    此刻的他,怔忡间含着冷静,异于平常
    “小姊姊,你压得我好舒服哦!”他突地又出现慧黠的表情。“不像我爸妈,他们都把我压痛了!”
    是不是自己摔昏了?雨红思忖,她怎会“怀疑”起这纯真的孩子!他只是浮现那不可磨灭的车祸记忆,反射性地想保护所爱,当初如果是他保护父母,父母可能就不会死了这大概是小扬一直以来的遗憾,时时藏在心中,由于今天事发突然,才不自觉表现了出来。
    “哇!小姊姊是真的喜欢我,都不想离开我了!”戚小扬骄傲地说,随即圈住压在他身上的雨红。“小扬抱抱,小扬抱抱,小姊姊喜欢我嘛!”
    雨红这才意识过来,便羞红了脸,挣扎着要起身,顽皮的小扬硬是不让,紧紧地搂住她,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
    “戚小扬--你还不放开我!”她急得大喊。“你坏透了!朱--莉--”
    小扬听她叫了救兵,不得不起身,讵料头才一抬,便正中红心,碰到雨红的唇。柔嫩的触感使他不愿松手了,反而拥得更紧,忘我地吻噬她的唇瓣,不顾她的挣扎。
    “戚小扬!”雨红突破重围地低冷一喊,竟带有悲凉的斥责意味。小扬听了,果然回神,仓仓皇皇地放开她。
    雨红起身走向客厅,不发一语。
    “小姊姊,”戚小扬尾随着,怯生生坐到她身旁。“小扬是不是做错了?”
    雨红仍旧静默。
    “我是不小心‘碰’到的嘛,后来觉得小姊姊好香,才”他辩解着,但渐渐有了悔意。“我知道我错了,男生不能亲女生的。可是,电视都这样演啊!算了,我还是不对,小姊姊又没说要让我亲!我去厕所关禁闭。”说完,他真的起身走向厕所。
    不是怪你,小扬!雨红将头埋进沙发里,在内心呐喊着。她怪的是自己,因为自己愣怔的同时,竟然有股不自觉的渴求,慢慢侵蚀,全身滚烫。幸而,她终究是有理智,及时唤醒这段不应该的接触。
    正想着时,突地一双带着颤意的手在她肩上徐徐拍拂,她抬起濡湿的脸颊,看这男人深邃的双眸堆着不忍,以及忧愁。
    啊,他怎么可以出现这种神情!不行的!她会陷入深渊,而这深渊,叫“罪恶”她拚命摇头,不肯接受她所看见的!戚小扬啊,你本能地显露无邪的关心,可知正带给我万劫不复的开始?雨红呜咽。
    “别哭”他捧着她的脸说,慢慢为她擦拭泪水。
    她几乎冲动地想投进他怀里痛哭了。
    别这样对我,我禁不起!雨红闭起眼,乞求上苍,乞求它听得她的呼唤。
    “别哭,小姊姊,”戚小扬红着眼怯怯说道:“别生气,不是我不关禁闭,是厕所里有人,小扬没办法。你别生气,别再哭了,再哭小扬也想哭了”
    单纯实际的一段话,令她当场愣住。不过,她在心中紧接着感激上天,它听见子民无助的求援了。
    “以后不可以再这样对姊姊了,知道吗?”她平静地说,天知道她这番控制是费了多大挣扎,下了多大决心。
    “嗯。小扬再惹你生气,再让你伤心,小扬就不是大男人了!”他似乎也下了决心。
    “嗯。”雨红点点头,勉强微笑说:“小扬乖,你会这么想,表示你长大了不少,再加油哦!记住,‘不要再犯’,ok?”
    戚小扬重重地点了头,表示他的诚恳。“‘对不起’!对不对?”
    “姊弟”俩相视而笑。
    一阵冲水声响起,两人顿时愣了愣,一会儿才意识到朱莉的应该存在,不禁又是大笑。
    “在高兴什么?”朱莉现身之后疑问道,随即伸伸懒腰说:“不过你们绝对没有我高兴!我最近生理时钟太乱,两天没有好好‘畅快’了,真是舒服。”
    雨红听了噗哧一笑,浑然未闻朱莉顺口喊的“准备吃饭了”;小扬则是“不耻下问”地对她说:“小姊姊,大姊姊是说‘便便’吗?”
    雨红捂着嘴笑,颔首拍拍他的头。
    这厢在厨房的朱莉,正竖起大拇指对自己表示佩服,觉得“圣人”的心胸也不过像她方才的作为。
    ?
    ?“别讲话,别讲话。”阮侠双手合十,打 躬作揖地对台上的戚小扬说。“千万别讲话,你一讲话什么味道都没了!”
    不顾嘟着嘴的戚小扬,朱莉又接在阮侠之后说:“就当你在演默剧,照着排练来回走动就好了,一句话也不要说。”
    “那不就变成哑巴了吗?”
    “哑巴才难演啊!完全要靠肢体语言做动作,这是最高杆的演技,不过一般人通常演不来的。”朱莉真适合当妈妈,瞧她循循善诱,重视的是沟通技巧。
    “我一定演得来!”戚小扬果然入彀,讲得信心十足,俨然成功非他莫属。
    朱莉笑着点头,又在心里佩服自己了。“我相信你!只要你记住,不胡言乱语,不活蹦乱跳,你稳健大方的台风绝对表现得出来!加油!go!go!go!”
    “耶!耶!耶!”小扬甩动有力的臂膀,展现他无人能及的旺盛精神。
    在场众人纷纷为他的纯真和生命力鼓掌叫好。雨红看了,觉得这场服装发表会希望无穷。
    “喂!艾伦来了!艾伦来了!”人群中,不断传着同一句耳语。
    “这应该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阮侠交横着双手对旁边的雨红说。“好消息是这位名师一来,对公司或对你,以及对所有深具潜力的员工都有利。”
    “坏消息呢?”雨红的视线仍摆在伸展台上的小扬和朱莉身上。
    阮侠姿势不变、语气不变地回答:“艾伦正挽着你那位男朋友。”
    雨红闻言,不禁转头向后看。只见“白奕凡”意气风发地出现在展示厅里,虽然他额上裹着的纱布明显又多了一层。
    他来干什么?白氏企业也想“染指”服装设计界吗?瞧宗经理一旁对他卑躬屈膝的,何必嘛!雨红掉回头,拒绝看他不可一世的模样。
    “你就是秦雨红?”叫“艾伦”的名服装设计师凑近她。
    “是。”她肯定地说。两个女人彼此打量起来,怀的都是狐疑的心态。
    “搞不懂他为何只钟情于你,”艾伦表现了极度的不屑。“牺牲那么大。”
    “艾伦小姐,本来我挺崇拜你的,今天可得改观了!你和那种用钱砸人的公子哥儿在一起也好不到哪里去!”雨红气气地说。
    “你你什么意思?亏他为你付出这么多,你竟然”
    雨红打断她的话。“‘付出’的是很多,可惜我收受不起!你跟他讲,叫他别白费心思了,他的钱我视如粪土!”说着,雨红拂袖而去,躺进她的办公室内。
    到底是为什么?白奕凡一再羞辱她,于今又找了艾伦来气她,何年何月才能终止啊!一次也不想再见到他了!雨红摇头摊开设计纸,有着颀长身材的模特儿即入眼帘。
    叩叩叩!
    “请进。”她的眼睛仍然停在图纸上。
    “嗨!”老天显然没有听见她的心声,硬是把“白奕凡”编派给她。
    “做什么?”她靠向椅背,和他保持了更远的距离。
    “来告诉你好消息。”林立中照本宣科地说将起来。“艾伦和我熟,我让她带带你,捧捧你,再加上我的财力,你不仅可以飞上枝头,甚至可以一夜成名。”
    雨红实在觉得窝心至极。“你一定要把自己搞得如此庸俗吗?才拿‘利’诱过人,现在又拿‘名’!拜?,我都没兴趣!你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看得好碍眼呐!出去!”
    雨红手指的方向很清楚,是门,但他却又走近她,斜起一边嘴角说:“一夜成名,是多少人的梦想呀,机不可失。一夜成名之后,‘利’就用不着我给了,它自然会找上你,到时你要什么有什么!”
    “你找错人了!”雨红忍不住对他吼道。“我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也不是贪慕虚荣的女人,别找我,我不是你想要的人!”
    “你是!”“够了!罢手吧,饶了我吧,别这样折磨人好吗?”她渴求地说。“真搞不懂你看上我什么,我们一点都不搭,没一件事看法相同,你又何必强求?”
    “这就是你特别的地方。没有一个女人会当面指责我的不是。”林立中很镇定地讲述雨红迷人之处。
    “那是我误会了你,对不起可以吗?”只要别再用这种面目缠她,多低的姿态她都能摆。
    “没有一个女人会骑车撞我。”他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我已经道过歉了!我不小心搞错煞车位置呀!”
    “没有一个女人敢用珍珠项链丢我。”
    “你讲到重点了,我这个人天生不爱名利珠宝首饰可以吧!所以你不必拿那些东西收买我!听清楚了吗?白、奕、凡!”雨红加强了这三个字的重音。
    这三个字也像飞镖似地射中他的心窝,立刻淌下鲜血。“没有一个女人会关心我是否就医,是否安然无恙。”
    “那是人之常情,因为是我撞伤你呀!”雨红真不明白为什么要回答这些无意义的问题。“搞不懂你们这些人,莫名其妙!无理取闹!活像个孩子似的!”
    “我比他还幼稚、还无理取闹吗?”他突然闪着目光说。
    “谁?”
    “你图里面画的那个孩子。”林立中的眼神定在雨红的双眸上,他要抓住她最真的反应。“你宁愿爱他,对不对?你爱上他了!”
    看到了!林立中伤心至极,自己都亲眼目睹了,那份在她眼里的诧异。
    是真的虽然她紧接着郑重否认。
    “别再乱讲了!你走吧!胡言乱语的。”雨红使劲将椅一转,背对着他。
    “你又来烦我小姊姊了!”戚小扬的声音忽然传来。
    “小扬!去工作!”雨红赶忙回身制止他。
    但他已握紧拳头,充满敌意地逼视林立中。“你还不走!小姊姊不喜欢你!”
    林立中再也无法容忍,往戚小扬小腹就是一拳。
    “你怎么打人啊!”雨红尖声喊着。
    林立中什么也没说,只看了抱着肚子的戚小扬一眼,便悻悻转头离去。
    戚小扬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走出的背影,对雨红的询问浑然未觉。
    ?
    ?“真的?”雨红正在家中客厅和朱莉讲着
    电话。“你刚刚考了他第一到第十课,单字全记得了?不可思议,我才教了他几次英文嘛!唉,可见他并不笨,只是以前太自我封闭,不爱和人有心灵的来往。”
    “对啊!尽管社会规范不太容许这样的行径,但他却依然故我,直到遇见了你”朱莉和雨红对话着,她着实感激雨红当时的恻隐之心。
    “是你太有爱心,戚小扬才能得救!朱莉,你不仅让他接受现实生活的挑战,而且给他亲情的温暖,你比较辛苦。”雨红当真佩服朱莉的耐心。
    “是你功劳比较大,小红,如果没有你,小扬到现在还藏匿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不愿面对问题。看他多听你的话啊,真的好努力,每天睡前都捧著书看呢!”
    朱莉索性躲在床铺上讲。
    “别再夸我了。希望他懂,要为自己活,并不是为我,而且心思也得成熟,让自己真正长大,找回为他牺牲青春的珍姊姊。”雨红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才发现刚进门的父亲正坐到她身旁来,她将头一摆,亲密地靠着他的肩。
    “我们一定能使他恢复正常的!”朱莉言词凿凿地说。
    “是啊!他会愈来愈成熟,”雨红看了父亲一眼,刻意对朱莉说:“让女孩倚靠,就像我老爸一样!”她又看看父亲,发觉他脸色有异,似乎喘得很急。雨红不很清楚朱莉回了她什么话,但她十分肯定地立刻对朱莉说:“我爸有点怪怪的,我来关心关心他。我们明天见面再说吧!再见!”
    她挂上电话,随即转身面对父亲。“老爸,怎么了?”
    秦朝阳没有回话,全身疲软地瘫在沙发上,呆呆看着墙上故妻的遗像。
    “到底怎么了?爸!”雨红又问,接着替他松领带。“在发什么呆呀?”
    秦朝阳犹然凝望着。雨红顺着他的目光瞅去,见是母亲,便没好气地说:“妈,爸又在想你了,我可没见过这么痴情的人哪,好令人嫉妒呢!不过,求求你别让他又这么发呆了,他有一阵子没这样了,生活也正常了点,可怎么又开始了呢?难道”她忽然严肃地盯着父亲。“你真有了第二春?现在是向妈忏悔?”
    “哪有!”秦朝阳终于回到现实,打破沉默。“别乱讲!”
    “那你为什么像失了魂一样?”
    “我”秦朝阳一时语塞,半晌才支吾地叹说:“唉!女儿啊,告诉老爸,你和白奕凡现在有没有进展?”
    “我就知道!”雨红以“预测正确”的表情对着父亲。“我和他早有些进展,你迎娶‘第二春’的日子就早了些对不对?”
    秦朝阳赶紧辩解:“我没这个意思”
    “不然是怎样?哦--”她想到什么似地,撇头又看着母亲说:“妈,爸的意思是他可不可以先?等在一个丝毫不急的人之后是非常痛苦的,况且现在社会这么开放,一个守了十几年‘鳏’的人要再婚是值得鼓励的。咱们大女人,心胸就开阔点,体谅他吧,他也孤独了这么久了”
    “秦雨红!”秦朝阳对女儿吼道。
    “哇,‘连名带姓’地叫,好可怕哦!”雨红故意学父亲前几日对她的讽刺,第一次觉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感觉是多么高!“妈,你就答应吧,否则女儿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乱七八糟的!”秦朝阳索性拿起报纸看,但是并无心思读取五花八门的新闻,只一迳吹着胡子瞪着眼。
    “爸--”雨红笑着安抚父亲。“‘想做就去做’,我也不会干涉你呀!妈那边就由我来摆平,绝对ok,你不必怕!”她站起身,边走向房间边说:“只要早一点介绍‘小妈’给我认识认识就好,还有,她得请我吃客‘香蕉船’,才能通过我这关。”
    秦朝阳摇头苦笑。
    电话声响起,雨红在卧房里接听,还未及开口询问,便听得父亲来自客厅的喊声。
    “我的!”
    雨红暗笑!当然是你的,穷紧张,我又不会和你抢老婆!她回想电话中的女声,温婉细致,想必声如其人,真替父亲高兴,能找到人生的伴侣,着实值得庆贺。
    自己呢?左右无人,依旧清闲。也未尝不好,她想。
    戚小扬的身影忽而飘过,她摇头笑自己的迂,别傻了,污染人类,摧残幼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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