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磬子。”裕子夫打住她。
    汝音被他声音里的严肃给怔了一下。
    “不一会儿,贵都堂就会找到这儿来。”他说。
    汝音不解地看着他,她不懂裕子夫的语气为何这么笃定。
    “你和贵蔚,都要有心理准备。”
    “子,子夫?”汝音很是讶然。
    “事情不会如你们所想那么简单。”裕子夫将饼盒交给婢女,要婢女拿进绣房给贵蔚吃。
    “这、这是什么意思?”汝音问。
    “那已经不是以前的贵都堂。”
    “我不懂”
    “总之贵都堂来了,你不要多说话。”裕子夫说得有些强硬了。
    “但是贵蔚”
    “那是他们之间的事,磬子,你不要多想,这样只会伤害你自己。”说完,裕子夫转身要走。
    汝音还想再问清楚,叫了他一声。
    “我会挡一会儿。”裕子夫背对着她说:“你不要担心。”
    他走下楼去。
    她丈夫的声音,总是能给人稳笃、想相信的感觉。
    她也明白她丈夫这么说,就是希望能使她不要操心、不要慌张。
    但是汝音的心就是平静不下。
    为何她会觉得此刻,是风雨前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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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音听老方说贵媛安来了,裕子夫在大厅见他,还遣退所有下人,不准任何人靠近那儿一步。
    可汝音不听老方的劝,仍悄悄地来到大厅旁的小耳室,注意着里头的动静。
    有一段好长好长的沉默对峙,这沉默彷佛绞刑用的绳索,会把人给勒死。
    过了好一会见,汝音才听到对话声。
    贵媛安先开口。他的声音淡漠。“子夫,抱歉,让蔚蔚打扰你了。”
    “别介意。师兄。”裕子夫回道。
    “今天我收到一份密奏。”贵媛安说:“上头说清穆侯借口支援邳县水患,将荒州边境的五万驻军调回婺州。”
    汝音瞪大眼,认真地听。
    “还有京畿三万禁军,最近配置大变动。这三万禁军扼守于城外各大官道与驿站,那态势看起来”顿了一下,贵媛安又说:“好像在围城是吗?子夫。”
    裕子夫不作声。
    “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个让我名正言顺除掉你的借口吗?”
    汝音没她丈夫这般沉稳,她的手在颤抖,得紧紧的咬着唇,才不会发出恐惧的?群啊?裁矗你疾恢?勒饧?拢?br />
    贵媛安笑了几声。“师弟还想说什么,说吧。”
    “是真的吗?师兄。”裕子夫只问这么一句。
    “你麾下的探子,果真名不虚传,什么消息都瞒不过。”他哼笑一声。“是,是真的。”
    汝音一愣,不懂他们指的是哪件事。
    “能让为弟听听,您那冠冕堂皇的理由?”裕子夫说。
    “为了这天下苍生。”贵媛安的声音带着嘲讽地说:“皇帝无能,太后干政,贪官横行,我这宰相做得多窝囊。慈悲的先祖少司命帝,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成全我想拯救百姓的抱负。你说是不是,子夫?”
    裕子夫嗤了一声,汝音可以想象此刻他一定是满脸的不屑。
    可贵媛安却继续矫情地说:“我的治国理想,你清楚吗?子夫,那可不是我俩以前在大武院时常畅谈的吗?你应该是要最支持我的不是吗?”
    “不。”裕子夫说话了。“师兄,在我看来,你只不过是想让世人承认你那畸形的感情罢了。”
    贵媛安阴冷的笑了几声。
    “这种私心,称不了王。”裕子夫话说得很重。“你终究只是牡国的走狗。”
    汝音明白了。
    有什么事是必须动用到探子去探知,什么是自己的治国理想,什么又是牡国的走狗。而贵都堂到底私底下做了什么,竟然让一个在任内根本没有任何军功建树的三衙使,动员了那么多兵马,意图阻止他的野心。
    汝音倒抽一口气。
    她不敢相信,深得禁国百姓信任的都堂大宰相,竟然妄想对牡国俯首称臣,把全国百姓的命运卖给那霸道的大国?!
    而此刻的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师兄!若你不撒手,城外那八万兵马绝不放过你。”裕子夫狠狠地道。
    “子夫,你可知道,为何近日政事施行起来会如此顺遂?”贵媛安镇定地说:“因为我只安排听话的人上去。三衙都指挥使这个高官,想必有许多贪财贪权的人抢着要,你说是不是?”
    汝音听懂这暗示,心急地差点就要冲出去。
    “那就看谁狠。”裕子夫不愿妥协。
    “话不投机,就不多说了。”她听见贵媛安站了起来,抖抖衣袍。“我马上带走蔚蔚,以后不叨扰了。”
    “如果她知道自己最崇拜的人原来是这副德性,她会怎么想?”裕子夫仍不放过他。
    一直表现得从容自若的贵媛安,终于爆发怒气。“谁敢透露,明早就会在漕河上发现他被狗咬烂的尸体。来人,把贵蔚带出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大厅静了下来。
    想着,她真是怕极了,嘴里不由自主抽噎了一声。又怕被仍留在大厅的裕子夫听见,她赶紧你着嘴,擦干眼泪。
    可裕子夫早就知道她在这儿,也听到她显得无助的啜泣。
    “磬子。”他轻轻的唤,声音透露着疲惫。“出来吧。”
    汝音一惊,更是不作声。
    “贵都堂离开了。”
    她还是不应。
    裕子夫站了起来,往这间耳室走来。
    汝音想躲起来,可躲到一半,门已经打开,裕子夫就站在门外。
    她尴尬地定在那儿。
    裕子夫深深的望着她。“还好,贵都堂正在气头上没注意到,否则,磬子这样很危险。”
    “子夫。”汝音吸了口气。“都是真的吗?”
    她丈夫没说话。
    “贵都堂,他、他是人民的支柱,却要干这种事?”她哽了一声。“而子夫,你,你真的已经已经”
    裕子夫打断她。“你要保护你自己。不要告诉任何人,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知道吗?”他的声音泠冷的,可眼神却藏着复杂的情绪。
    汝音摇头。“不可能,子夫,你真的出了兵要讨伐贵都堂?你怎能这样?你知道这样是找死吗?”
    裕子夫用沉默与她对抗。
    汝音也固执的定定地站在那儿,硬要等到他的答案。
    最后裕子夫只淡淡地说:“你什么都不要问,好吗?”
    说完,他反身要走。
    汝音赶紧上前抓住他的衣袖。
    “磬子。”裕子夫轻轻地说:“你喜欢这座城市吗?”
    汝音一愣。
    他径自说:“我知道你很喜欢,你所有的回忆都在这儿。所以我更不可能,让这座城市落到牡国手上。”
    她的手在发抖,为裕子夫这坚定的意念。
    “过一阵子,你和老方都出城去。”他拨开她的手。
    “不要。”
    裕子夫转头看她。“磬子,一定要。”
    “不!”汝音激动地摇头。“我不会丢下你的!”
    有那么一瞬间,汝音看到丈夫的表情因为一种莫名的情绪而变软了。
    可最后他还是说:“总之,你得出城。这是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子夫!”
    “汝音。”他狠戾地瞪她。“你刚刚说的话,并无法打动我。”
    汝音愣住。
    “只会让我觉得很麻烦。”他紧握着拳头,说出这样的话。
    而他的表情也因为这样的话渐渐地结凝起来,让人再也看不到一丝属于人的情绪与温度。
    汝音瞠着大眼。“你、你说什么?”
    裕子夫强硬地说:“从现在开始,这里的事,你不用管也不准管。”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汝音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你刚刚说的话,并无法打动我。只会让我觉得,很麻烦
    她很惊讶又伤心。
    她觉得那段让她感到幸福踏实的日子,开始走出她的人生了。
    她好像又看到了以前那个总是拒绝别人亲近的裕子夫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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