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色的床帐撩开,一只皙白滑嫩的手伸了出来,缪星楚认真探了探脉,眉眼舒展,“经过几日的休养,苏夫人身体恢复地不错。”
    青然挂起了纱幔,一个小圆头钻了进来,“娘亲,摸摸,不痛。”珠珠探头,笑得像花儿一般地灿烂,她用手摸了摸苏湘月的手。
    苏湘雪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娘亲已经好了,珠珠不要担心了。”抬头看向了缪星楚,“大夫,阿月她怎么样了?”
    “你放心,她得到了及时的治疗,没什么大碍。”
    可苏湘雪的脸上还是挂着担忧,“过几日又要被送去见那群禽兽了。”
    她惨淡一笑。
    “小紫是要被送给那高官的,纪凡找她几日了。每回我看她那样,我都心疼。”美人垂泪,哀愁婉转,“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缪星楚拿起帕子为她轻轻擦拭泪水,“我会帮你们的。”
    话音刚落,门就被一脚踢开,继而孙素月被扔了进来,重重倒在地上,她伤未痊愈,正是要休养生息的时候,怎么经得起这一番折腾?
    缪星楚霍然起身,就要过去扶起她,“孙夫人你怎么样?”
    “阿月!”
    可下一秒,却被一个声音钉在了原地,缪星楚垂下了眼眸,青然挡在了她的身前。
    “我倒是谁有这样的本事,竟然能让孙素月这破身子好转起来。”一道略带嘲讽的声音如平地惊雷在屋内炸开,“周夫人近来可是悠哉啊。”
    上一次见纪凡还是在见周子期母亲的时候,相隔了几个月,缪星楚依旧能感受到那日得知真相的迷茫和苦楚。
    继而涌上心头的是对纪凡深深的厌恶。
    缪星楚冷笑一声,“纪观主好大官威!”
    纪凡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人,体壮膘肥的嬷嬷直接将手中的人再一次扔了进去,这一回是小紫,她看着没受伤,只零乱的鬓发和通红的眼睛出卖了她。
    想来是几日后要把小紫送出去,所以现在不敢对她怎么样。
    孙素月挣扎着想要起来去扶小紫,刚一躬身却被那嬷嬷一脚踩下去,那厚大的脚踏在她的背上,直直将她踩落,嬷嬷脚不离开,还在上头碾磨了几下,力道之大。
    “就凭你还想反抗?”嬷嬷啐了口水,吐在地上,唾沫横飞。
    这屈辱折弯人的脊背,孙素月不甘,咬牙切齿,拼着命想要起身却被一次又一次重击袭击,她咬破了嘴唇,“你个糟老婆子!还不放开我!”
    突然几道银光闪现,几针破空而来,带着凌冽的气势,直直冲着嬷嬷的脖子来,那嬷嬷防不胜防,直接歪了脖子,脚移开,往后倒着,嘴打开着,口水直流,眼睛瞪了出来,好不恐怖,粗肥的身子如一道墙,挡住了外头的光。
    她张着嘴,咿呀说不出什么,只一两个字泻了出来,“谁……谁……”
    嬷嬷拼命扭着身子想要抓住纪凡的腿,“救…救…我……”
    她肥大的手就要攀上纪凡的腿,下一秒就被纪凡一脚踢开,像是踢掉什么脏东西一般。纪凡身后嬷嬷走了出来,她穿金戴银,衣料不菲,身子肥大健硕,走起路来趾高气扬,可见是纪凡身边地位较高的手下。
    她三下五除二就将那嬷嬷像拎抹布一样提了起来扔出门外,“滚一边去!”她声含沙,听着格外磨人的耳朵。
    被扔出的嬷嬷哎呦地连声痛呼,鼻涕眼泪直直流下,在地上打滚喊着痛,似是掀她太吵,外头的人抬着就不见影了,声也渐渐小了下去,直至最后什么都听不到。
    那健肥的嬷嬷完成任务后走了进来,直直看向了缪星楚,浑浊一片的眼底全然是贪婪和下作,她扯着唇角,舔了舔牙齿和肥厚的唇瓣,“呵呵”两声,意味不明。
    缪星楚皱眉,本能觉得不适。
    青然丝毫不惧,冷着一张脸挡在了缪星楚的面前,眼神如锋利的刀回敬了回去。
    纪凡目光一沉,冰冷的目光射向了青然后面的缪星楚,“周夫人瞎了眼还能准确射出银针,看来这内里的功夫不错。”
    “及不上纪观主只手遮天,目无王法。”缪星楚垂下眼看着手腕处的红玉手镯。
    纪凡哪里把这样的一个人放在眼里,缪星楚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扔到一处院落里安心等死便好,又不会碍她的事。
    因此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周夫人在此处指手画脚,她们入了普宁观便是我的人,我想要她们怎么样就怎么样!”
    珠珠挣脱开苏湘月的怀抱,直接往纪凡这头冲过来,“你个坏人,为什么要害孙姨和小紫姐姐。”
    她跑得太快,谁都没有拉住她,一口咬在了纪凡的腿上,纪凡失声大喊一声,接着就抓起珠珠的辫子死死盯着她,“你这丫头片子,今天是不要命了吗?啊?”
    腿上的剧痛让纪凡更加心烦气躁,因而抓着珠珠头发的手丝毫不客气,推着珠珠一把往地上撞,孙素月以身作垫背,接住了哭喊着的珠珠。
    “珠珠不怕啊,孙姨在。”
    纪凡气急败坏,指着孙素月开始大骂,“两个死了男人的破鞋,还在这装什么?若不是这小杂种有点姿色,我还能留她到今天?你们能被我选上已经就该感恩戴德,不然留着你们吃白饭吗?”
    她大喘气,胸膛起伏,“识相的,就好好干,不然这普宁观多的是坟地给你选!”
    这孙素月若不是靠着这张脸,她早就给她扔进池塘里喂鱼了,这性子刚强,有几分血性,坏了她不少事情。
    “纪凡你依靠这种手段敛财,就不怕有一日会遭到反噬吗?你害死了多少条人命?那些无辜的妇女哪个不是听着你济善好施的名声进观投奔你,可你做了什么?”
    缪星楚攥紧了手,声音冷寒,一句句斥问直戳人心肺。
    “笑话!是我给了她们安身之所,给她们一口饭吃。我不过是想得到一点回报罢了,有什么错?不过是几个长得漂亮些的寡妇罢了,能被看上是她们的福气。”
    纪凡笑得肆意猖狂,伸出指头指着缪星楚,“若论姿色,周夫人这张皮算的上是国色倾城,若非你命不久矣,背后有人保你,我早就把你送出去,千人骑万人骑后,不知道你还能有此镇定?”
    这话赤/裸,让人心头冒火,青然冷声,“纪观主!慎言!”
    纪凡挑了挑眉眼,忽而笑了,“不过周夫人你放心,我纪某应了人,不会动你。你若是识相的,就走得远远的,别来插手我的事情。不然,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遵守承诺了。”
    说完,满脸晦气地拍了拍衣袖,就准备往门外走去,今日在这耽搁了够多的时间,几日后的宴会还有诸多事情要办,这群寡妇她还看不上眼,不过是些玩意罢了,死了就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缪星楚别开了青然,走到前头去,“纪凡,天道轮回,你且等着。”
    她周身气势沉稳,从容不迫,背脊挺直,目光深冷。
    纪凡头也不回,“整个普宁观都是我的,我看你们怎么飞出我的手心。”
    一行人便走出了紫竹院。
    见纪凡走了,缪星楚和青然连忙处理着此处的伤情,珠珠被吓坏了,抱着缪星楚抽抽噎噎哭个不停,孙素月伤得重些,身体本就没有痊愈,眼下又遭到了重击,更是雪上加霜。
    她咳出了些血来,一把抹去唇角的血,“没事。小伤而已。”
    忽略到腹部的剧烈疼痛,她轻柔地摸着珠珠被扯乱的辫子,眼底全是恨意。
    忙活了老半天缪星楚才将人安顿好,她站了起来,看向了她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几日后纪凡肯定有大动作,那一日是我们扳倒纪凡的最好的时机。”
    小紫抬头看她,满目凄楚,又带着希望,“为何是那日?”
    “这是纪凡接过最大的一单生意,她野心大但也吃不下,带那么多女子出去,肯定会露出马脚,现在需要我们进行商议。”
    紫竹院内围坐在一起,大家面容严肃,直到金乌西坠,月上柳梢人才散了些。
    临走前缪星楚蹲了下来,“珠珠,你要听娘亲和孙姨的话,若是有什么事情,就来雪霁居找我。”她替珠珠把散乱的头发重新扎了起来,动作轻柔,摸着她柔软的头发,“痛吗?”
    珠珠摇了摇头,“已经不痛了,谢谢姐姐。”
    缪星楚起身,青然跟在她身后,走出紫珠院后,她浑身力气像是被卸掉了,靠在了墙上,“青然,你说,权大势大便这般欺人,王法何在呢?”
    她苦笑着,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被送来了普宁观,被毒瞎后扔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等死。有多少女子怀着希望来到这里,忍受着莫大的屈辱和痛苦活着。
    可凭什么这群人把她们当做草芥一般对待,她们又做错了什么?
    只因一张脸便要沦为玩/物,何其不幸。
    第54章 迫害
    汉白玉的台阶上春光和煦, 一直延伸进紫宸殿,宫门大开,郑明在门口候着,小跑过来他头上不免渗了些汗出来。这几日他跟着圣上忙上忙下, 初入宫闱, 管理各项事宜。
    圣上先是要处理整顿宫中的事务, 尤其是后宫中淑太妃的钉子,她根基深厚, 处理起来要花费不少时间。先前因圣上较少踏足后宫, 妃嫔们也相安无事,自然对后宫之事不大上心, 对于淑太妃背后的小动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过分, 也就不去理会了。
    可淑太妃一而再再而三鼓动太后娘娘,让天子母子不和, 这便触及到圣上的逆鳞了。如今,宫里宫外剪断淑太妃的羽翼, 便是在警告淑太妃。颜家出事以来,淑太妃是自顾不暇, 宫中钉子被接连拔除,她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只能是咬牙忍下。
    郑明喝着徒弟小喜子送过的茶, 解了渴意,他才缓下心来,“陛下还没用膳吗?”
    说起这个小喜子也是捏了一把汗, “陛下忙到现在, 进去问过几次都被挥手退下了。奴才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郑明叹了口气, 圣上这几日心情不虞,谢太后来了两次,次次败兴而归,而圣上见过太后后也是面色冷峻。齐王的事情一出,圣上派人调查了详情,发现齐王殿下是为了寻缪星楚才中了他人的圈套,牵扯进此次的事件中来。
    圣上听到原委,面上不显实际已勃然大怒,先是派人围了齐王府,第二日齐王自请陈情,来到紫宸殿后,圣上听到齐王的辩驳,冷笑着将边关官员参他一本的奏折扔到他面前,一言不发,锋利的眼神藏着凛冽的寒风,刀刀刮骨。
    这其中自然也不乏怒其不争,天家子弟中唯有齐王深得圣上信任,可近来他做的事情失了章法,加上夫人的那件事,让圣上对齐王的态度复杂不明。
    “臣弟知错!”
    裴晋北跪下谢罪,不用详看他都知道参他一本的奏折上写了什么,眼前的奏折滚落在地上摊开了几页,他眼不偏移,恭敬告罪,态度陈恳。
    “回去自己想想。”裴怀度的生意不咸不淡,却含着沉重的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裴晋北缓步退后,走到殿门,冷不丁听到裴怀度一句,“若是要寻人,大张旗鼓来便可,藏着掖着成不了什么。”
    闻言,裴晋北瞳孔猛地一缩,顿下了脚步,如芒在背,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圣上不是不知道他在寻人,可此言内涵不明,让人胆战心惊。
    可若是圣上知晓了当年之事,又为何没有其他的动作?
    ——不,不对。
    圣上对颜家的敲打,此次涉及边境商队的事情,还有派遣姚明辉包围齐王府,这桩桩件件看上去毫无关联,背后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裴晋北吓出了一身冷汗,可他不敢回头,在郑明恭敬的眼神中被请出了紫宸殿。
    脚步有些虚浮,可他还是保持着君子之风,丰神俊秀,行步迟迟,没人知晓他每踏出一步都在反复思虑。
    让他最想不明白的是圣上的态度,圣上看他的眼神颇为复杂。
    直至走到了宫门口,他的思绪才被快步走来的李三打断,“出了什么事?”
    李三平复了一下呼吸,道:“王爷不好了,姚二爷去了。”
    裴晋北脚步一顿,他目光沉冷,眉毛微挑起,“回府。”
    掀开车帘后,他问:“王妃如何?”
    李三哭丧着一张脸,“王妃娘娘不堪刺激,已经昏过去了。”
    褐色的车帘落下,夕阳西下,金光洒落在车顶,织成一片锦绣,微光洒进车内,明暗交杂间裴晋北的脸神色不明。
    ***
    小李子走到了郑明身边,“圣上宣您进去。”
    郑明端肃神情,将茶盏给了一旁的小喜子,理了理衣袖,才正步走了进去。
    紫宸殿内,裴怀度正在桌前批阅着奏折,边境异动后,他调度人手前往,来回的密信需要他亲自查看,这件事情牵涉几方,不仅是大魏内部,还有边关外族。
    边境通商事宜来往颇多,章程繁琐,兹事体大,很多事情不得不他反复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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