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恰到好处的丧葬用品, 林知织隔着猫眼指挥白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原地蹦蹦跳跳。
    鬼装人一般都会有些破绽, 要么是行为诡异,要么是言语混乱。看着那墨绿色的围巾一甩一甩,白一边蹦一边背顺口溜, 口齿清晰,逻辑分明。她觉得这个孤身一人的白大概率是人。
    客厅里还有其他人,林知织统计了下大家的意见,最终少数服从多数开了门。
    白一进门,目光扫视过狭窄的客厅和沙发上满满当当挤着的签署人们,还有朝着厨房方向搭起来的简易供桌。她将口罩往上又拉了一点, 随手将两大袋子的白事用品扔在了地板“你们自己看着用,我先走了。”
    “你去哪”有人问。
    白压根没理,转身正好和刚关好门的林知织面对面。
    林知织当队长习惯了,和白又算认识。
    她下意识蹙起眉,不客气道“外面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去凑什么热闹你买了这些东西, 也算完成了布置灵堂的任务,现在就和大家待在一起, 别独自行动。”
    白猝不及防被一管, 眉毛张开,眼睛放大, 很是吃惊“啊呃, 我一个人可以的,以前都没出过事。”
    “会淹死的都是游泳的,以前安全不代表以后安全。”
    林知织边说边打开袋子, 一样样的将东西捡出来。
    客厅里一片忙碌,挂起了白色横幅,插起了素色的花朵。白最终没出去,她默默找了个地方休息。
    *
    时间过得很快,供桌上只差一张至关重要的黑白遗像了。林知织忙于最后的收尾,叫赵飞雪去找刘姨要张陈丘的照片。
    赵飞雪挂好最后一副挽联,后退几步,审视着这搭在客厅五脏俱全的小灵堂,应了一声。
    304号房间不大,标准的2室1厅格局。进了主卧的刘姨失去了任何动静,压根不管家里又进了多少陌生人,客厅里又是怎样的喧闹。
    她来到那紧闭的土黄色木门,还没来得及敲,门就自动开了。
    赵飞雪目光只看到了对方的肩膀和那条墨绿色的围巾。她下意识抬头往上看,才看到了白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她记得对方对林知织态度还不错,于是便也笑脸相迎“你好,我是想来找刘姨要照片,就是做那个嗯,遗照麻烦让让路。”
    她边说边想往里面挤,她看到了刘姨坐在印满大朵牡丹花的床单,背对着客厅,肩膀轻微抖动着。
    房间很暗,全靠客厅过去的灯能隐约照亮里面的轮廓。刘姨略显单薄的身体,影子被投在墙上却显得如此的狰狞夸张,像是择人而噬的巨兽。
    她坐在黑暗中,里面有种切切察察的奇怪声音,像是虫子在爬动。
    赵飞雪心里嘀咕一声“怎么不开灯”
    她还没绕过白,就被对方一把攥住了肩,往外推“我拿到了,走吧,让她好好静静。”
    “啊”赵飞雪莫名其妙,她肩膀一阵痛意,让她下意识想要挣开那只手。
    林知织没注意到那边,她盯着这个简易的灵堂,心里越想越奇怪。供桌,水果,蜡烛,香炉与线香,黄白菊花,挽联,横幅都有了。
    是缺少了音乐吗她边想边拿出手机想要搜索哀乐。
    华人常以乐寄情,最初的诗经里的诗便是乡野民众们传唱的歌谣。从出生到死亡,各种各样的音乐谱写着生命里的每一件事。
    而在葬礼上,哀乐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环,一般万事妥当之后才会播放。哀乐响起意味着尘埃落定,不可更改。
    她搜索的动作有些迟疑,看着最新推荐的交响合唱团版本的哀乐,半天都没能点下去播放。
    究竟是哪里觉得不对劲呢
    “我怎么觉得看着有点不太对”站在沙发后面的女生看着整个灵堂,说了一句。
    林知织抬头左看右看,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却怎么也找不到确切的原因。
    她思绪蔓延开来,从久远的记忆里淘寻着着什么。
    像这种从古流传下来的规矩,还有些什么细节,似乎有人跟她说过不少。
    那是以前上班的时候单位团建,领导组织了个农家乐,又不是正规的,完全就是去乡下干活。
    他们一行人住在农户家,白天跑去割草捡树枝,上山拔竹笋,傍晚回来还喂鸡。美其名曰体验大自然,运动健康体魄,干了一个星期。
    而他们那时住的那家的老人,会在晚上搬个椅子,坐到院子里乘凉。老人家边摇着大蒲扇,对着茶壶嘴嘬口凉茶,边跟他们讲着一些神神怪怪的东西。
    乡间的夜晚没有其他娱乐活动,太阳下山吃完饭,就只能听到鸡犬之声。林知织无聊,也跟着听了不少。
    “那些鬼啊,都是跟我们人反着来的。有些东西鬼看得到,人看不到,人想看到鬼能看的东西。就要反着看,用镜子照着看,或者叉开双腿,低下头从胯间往身后看。
    老汉我小时候就见到过,路上遇到个人,怎么跟他说话他都不理,就那样跟着你。还是老汉我留了个心,借口说要解手,一叉腿一低头,看到身后那人脚都不沾地吓得我撒腿就往家里跑,跑回来就生了一场大病,阿妈说我差点病死喔。”
    林知织拿着手机的手在抖,她小心翼翼,举着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
    屏幕上出现了她的脸,还有身后那群同样大气不敢出,紧张等待着的签署人。
    没有任何异样,似乎那老人家说的是错误的法子。林知织记得一直让自己觉得怪异的是灵堂,得找个办法拍一下。
    她借口要问问他们这首哀乐可不可以,自然而然得转了个身,将前置摄像头对准了摆好的灵堂。
    屏幕中出现了她的脸,和一副左右倒挂着的挽联。
    白纸黑字的挽联无风自动,簌簌作响。
    它们倒悬着,没有一个人发现它们贴反了。
    这幅挽联是那个圆脸微胖的女孩写的,言简意赅,只能说勉强符合当下的情势
    人间仍留劳迹
    厅前共仰遗容
    此时此刻,黑色的字体早已模糊,扭曲的连成一片。在一种面目全非的修改下,倒挂后成了另一副新的挽联
    人们无有活迹
    厅前共留遗容
    挽联正挂,是哀悼先人,挽联反挂,是诅咒活人。一旦哀乐响起,这灵堂就是他们自己亲手摆给自己的灵堂。
    那被连续祭拜7日的也是他们,最后入土的应当也是他们。不知何时,他们就中了第一个杀招。
    林知织强行压住心中冒出来的凉气,控制住忍不住微微颤抖的肢体。她只眨了一下眼,就看到手机的页面自动跳转到了音乐的播放。
    原本处于第一列的哀乐字体越来越大,越来越黑,越来越粗。整个的字迹在手机里面胡成一团,和挽联上新写的字一模一样。
    脑海里翻滚着一种要求播放的声音,疯狂叫嚣着播放。一个男人的低沉声音一遍遍的说着“播放它,播放它,挽联没问题,快播放它。”
    在别人眼里,林知织只是盯着手机一动不动,丝毫不知林知织正在和自己脑海中的魔音对抗。
    她苦苦支撑着,断断续续的清楚意识要去寻找退出键,她看到了左上角的返回,几乎要点下去。
    周围没有人关注她,呼喊的声音响起,却不是在喊她。林知织意识到出了其他的事情,抓住最后一丝清醒,毫不犹豫伸手。
    砰的一声巨响炸开,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知何时,注意力转到阳台的他们终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简陋的灵堂。
    林知织跪坐在地上喘着气,地板上是被她砸碎的手机。
    她用了十成的力,地板都多了个凹陷之处。
    林知织不敢赌自己看到的返回键会不会是什么播放键。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砸了手机。
    脑海中的声音消失了,她这才有余力去看突发了什么事。
    她看到赵飞雪站在阳台边缘,面目狰狞的一定要跨过大开的窗户。那原本还算温柔的,脸庞上青筋凸起,异常暴躁: “你给我让开我必须要过去她在叫我了,滚”
    赵飞雪疯的一般大吼大叫,两只手死死的扒着窗户边,就算掌心被铁窗锋利的边缘割开也不愿意松手。她固执的一定要从窗口跳出去,还嚷嚷着说刘姨在等她。
    这种明显不正常的状态让其余人退避三舍,还有不少人边看边露出了思索的神情,明显是想通过赵飞雪的表现出研究死亡条件之一。
    白孤身站在窗边,并没有被吓到,她不耐烦看着赵飞雪,略带嫌弃的单手将她压住,有些沙哑的声音透过口罩流了出来“谁给她眉间点一下中指血,让她退魇。先说好,用中血驱魇,精力会略微下降。”
    周围人都有些警惕,闻言更是摇头。
    白眼皮都没抬,打了个哈欠,紧接着说道:“没有人给她退魇,那就让她去死吧。”
    林知织忍住残留的眩晕恶心感,有些疲累: “我来,我和她一队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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