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梁山伯的房间前,凤飞清叮嘱他一定要安心休息,好好地用餐。直到他点头应承,承诺一定配合王姑娘的诊治,她才安心离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面有倦意。
    她身体发虚地靠坐在藤椅上,神色恍惚。她揉着眉心,想要理清目前乱成一团麻的局面,却苦无主意,烦躁不已。
    托着腮帮,她不知道如何才好?
    打开窗户,一股清风伴随芳草的香味,迎面扑来,慢慢地熏染上这个房间。连呼吸的空气,也变得香甜起来。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伸展双臂,闭上眼瞳,让风儿带走她的烦恼,带走她的忧虑。
    耳边,扬风而起,香甜的空气中,一道流畅的韵律,随风传送到她的心灵。
    幽幽笛声,笛声幽幽。
    激流而澎湃,空阔而狂野,放肆张扬的旋律,舞动世界一切窒息的生灵。脚,不由自主地踮起,想要飞,飞得很高,很高
    若破浪的帆,若展翅的雄鹰,若暴雨中冲击的海鸥,若战场上振臂高喊的将士,振奋人心,鼓舞人心,激动人心
    睁开眼瞳,欣喜的光芒,闪动在眼底。
    好久了,好久没有听到吹笛高人的旋律了。青雪,每次我烦恼的时候,都是你,你最懂我了,最懂得安慰我了。
    凤飞清眸光盈盈,她飞身而出。
    一片红枫林下,飞叶流转。
    红色的叶子,飞舞着,落在树下银色少年的发上、肩上。
    他,侧脸冷峻绝美,冰雪般的光芒,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那紧贴的额发,轻轻地在他光洁莹润的天庭上微微闪动着。
    手中持着寒玉笛,玉质碧绿而通透。
    此刻他神情专注地吹奏着,恍然不觉得身后的那个人看呆了去。
    一曲终了,他手中的寒玉笛放下了。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慢慢地转过脸来,一双清冷幽然的琥珀双瞳,便直冲凤飞清的视线而来。
    马文才!真的是马文才!
    她按住心跳加速的胸口,背转身去,躲在了大树后。
    等到马文才过去了,她才闪身而出。
    怎么会是马文才呢?马文才他竟然就是她欣赏的吹笛高人?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呢?望着马文才远去的背影,她蓦然想起第一次上尼山书院,那个时候,她是昏迷之后醒来听到笛声,随后便见到了马文才。
    亦如今日的场景。
    其实真相早就摆在她面前了,只是她被他的外表而蒙蔽了。他太狂傲,太自负,太嚣张,所以,她从来不会将帮人两个字套在他的身上。
    现在想起来,好像每一次她出现问题时,他总是在她的身边。
    王蓝田嘲笑她琴艺的时候,他说他干扰到他安睡。
    她琴艺过不了关的时候,弹得十指伤痕累累,他说银心托他带给她消痕露,还扮演了吹笛高人,帮她过了琴艺。
    她被罚扫庭院,王蓝田欺负上门的时候,他的金箭逼退了王蓝田。
    他负气摔了她的琉璃鹊桥,为了赔罪,他不顾身体发烧,硬是上山亲自取彩虹琉璃给她。
    她被狼群攻击的时候,他不顾腿上的伤,硬是替她射退了狼群。
    就在刚才,他的金箭提醒了她!
    不知不觉中,她跟马文才之间,竟然有了那么多的回忆。是她粗心了吗?竟然一直看不到他的好,总认为他刚愎自用,不够尊重别人。
    但是
    但是在危难的时候,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带给她安慰的,却一直是这个人。她又怎么能不被感动,不被震撼呢?
    马文才,你对我如此情深义重,我凤飞清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站在红枫林下,茫然了。
    “英台,回来了。”马文才放下擦拭金箭,他走过来,心疼地看着一脸忧愁的凤飞清。
    “先吃饭吧。银心刚才来过,替你将饭菜热过了,你趁热吃吧。”他指了指八仙桌上的食盒。
    凤飞清走过去,她打开食盒,看着盒中热气袅袅的饭菜,她的鼻子莫名地发酸了。马文才,你是不是做什么事情,都不希望我知道是你做的?
    “马文才。”她叫了一声,鼻音很重。
    “英台,你怎么了?”马文才敏锐地看着她。“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生病了?”他伸手去探凤飞清的额头,却被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了。
    “马文才,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那么好?我承受不起的,马文才。”两行清泪,不知为何,涌出她的眼眶,滑落她的脸颊。
    “英台,你究竟是怎么了?”马文才惊恐地抚上她的泪痕。“英台,你不要哭啊,是谁欺负你了吗?告诉我,我替你去教训他。”
    “马文才,没有人欺负我,没有人。”凤飞清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抱中。“你不该对我那么好的,不该的。你让我怎么办,让我拿你怎么办啊。”她眼泪扑簌扑簌地流了下来,落在马文才的肩膀上,落进了他的心里。
    马文才浑身一震。
    果然问题是出在他的身上。英台她始终还是无法像对待梁山伯那样,对暮青雪那样,对苟巨伯那样,对他马文才敞开心胸。
    她,恐怕连朋友也不愿意跟他做吧。
    马文才衣袍下的指节握得紧紧的,他的身体徒然僵硬起来。
    “英台。”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如果是我让你为难的话,以后我不打搅你便是了。所以,你不要哭了。”见不得她梨花带雨的样子,那样,他会心疼,会心痛。所以如果一定有一个人来承担痛苦的话,那么就由他一个人就好了。
    他轻轻用力,温柔地推开凤飞清,松手转身便要朝门外闯去。“明天,我会恳求山长,替你换了房间的。”
    他步履沉重,每踏一步,都似灌上了千金重的铅。
    凤飞清的眼泪,便像是断线的珍珠一样,不断地流淌下来。
    “马文才。”她飞身奔过去,从身后抱住了马文才。“对不起,马文才,我不该伤了你的,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断地说着对不起。
    马文才想要板开她的双手挣脱出去,却被她抱得更紧了。他不想用硬力伤了她,便转身迎上她泪眼朦胧的双眸。
    “英台,你说句话吧,你想怎么样,我马文才遵照就是了。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跟人说话。英台,求求你,求求你别哭了,行吗?”他伸手,抚去她的泪痕,琥珀眼瞳中,深藏着一抹痛楚。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还带了无数的感动给她?他真的想让她将眼泪流干了为止吗?
    “马文才,我不讨厌你,我不要你去求山长换房间。”她哭得红肿的眼睛,亮亮的星光闪动着。
    愕然,不敢相信的光色,在他的眼瞳中旋转着,旋转着
    良久,狂喜的惊叫声,震得整个尼山书院的灯火都亮了起来。
    “英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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