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莉娅的电话,雪晓琦一边处理工作,一边回想着刚才的谈话内容。莉娅的出现使她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和对往事的回忆。
    她没有想到,自大学一别多年之后,同桌莉娅还能记得她,通过蛛丝马迹找到了她。她更没有想到,她到了现在这中猪嫌狗不爱的非常劣势,江燕平还能说出那样感人肺腑的话语。
    此时此刻,如果亲爱的同学们在她身边,她一定会不顾体面地开怀大哭一场,将心中所有委屈和痛苦尽情释放。同学,同学,这一生永不可能忘了的纯洁之情呵,也只有你们才能这样理解和宽容我,也只有你们才懂得我的一切!
    记忆的闸门又一次被打开,那一幕青春的往事在眼前重现。
    一九九四年,金秋九月,北方大学。新生入学后第一节晚自习课,外院英语系一班坐满了来自西部各省市的四十二名学生。
    同学们踌躇满志,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异常兴奋的光芒,轻声询问着身旁同学的姓名和所在省份。
    班主任是一名女老师,姓赵,名婧,看起来约莫三十岁的样子,长得不漂亮,但也不难看,衣着整洁大方。这会她正拿着花名册一一点名。
    每点到一名同学的名字都要起立回答,赵老师总要仔细端详一会儿,仿佛要立刻把每一个人的模样立刻记在脑海里。
    可是当赵老师点到一名叫花海的男生时,却无人答应。
    赵老师以为那位同学没有听清,不由提高嗓门又叫一遍。仍是没人作答。姓花名海,或许是这姓和名都挺奇特的,一时间班里鸦雀无声。
    赵老师抬起头问:“有没有和花海一个宿舍的啊,知道他为什么没来吗?”
    话音刚落,一名男生轻轻答道,“花海病了!”
    “怎么会事?”赵老师疑惑地问,“刚来两天就病啦?”
    “水土不服,思乡过重,不能坚持到教室来上课。”磁性悦耳的男中声,普通话说得特别标准。
    “严重吗?”赵老师一脸着急的问。
    “上吐下泄,浑身无力,不思进食……”又是那个男生,一连串精彩的形容词,把全班同学逗笑了。大家不约而同扭头去看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的话语像一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中央,激起了层层波澜。在这样活泼的玩笑里,师生间陌生的氛围立刻降低了许多。
    赵老师也笑了:“那同宿舍的下课了,陪他去校医室看看啊,有什么情况赶紧报告我!”
    坐在第一排的雪晓琦心怀好奇,偷偷去看那个珠连妙语、幽默风趣的男孩子。只见他坐在最后一排,理了短短的小平头,穿一件铁血红的茄克,一双眼睛细而长,却特别有神,正望着赵老师微笑呢。
    从那天晚自习后,雪晓琦心里默默记下了那个男孩子的名字:江燕平。
    合上往事的影集,下班了,雪晓琦匆匆赶回到家里,父母已将毛毛从医院接回家中,午饭也已备好。孩子一见她,黑豆似的小眼里露着天真可爱,开心的伸出小手要她抱。雪晓琦赶紧将毛毛抱起,忍不住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孩子的小脸上。
    看着辛苦操劳了几天的父母,花白的头发胡乱飞舞着,都没有顾上梳理一下,雪晓琦感到很愧疚。按理说,父母年过花甲,退休之后,正是安享晚年之际,她却“出”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让他们跟着也不好过。
    雪晓琦心情黯然,胡乱地吃了几口饭,从母亲手里接过毛毛,默默地走进卧室去哄毛毛睡觉。
    生病折腾了几天的毛毛,身体比较虚弱,只玩了一会儿就静静地睡着了。雪晓琦心疼的盯着女儿柔嫩的小脸,在毛毛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拉过床边的小花被给她盖上。
    雪晓琦躺在孩子身边睡意全无。她轻轻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木盒,里面是一些旧信件。她拿出一封看看又放下,再拿出另一封来看。
    当看到一发黄的牛皮纸信封上写着“m市群艺馆”几个字时,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群艺馆就是江燕平的工作单位,刚参加工作时她还和他保持着书信往来。这份信就是江燕平写给她的,确切的说应该算是一封“情书”。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江燕平说自离校后,他才明白,他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人是雪晓琦。他说如果雪晓琦愿意等他,他就来漠北找她。不管今后会如何,他只想今生和她度过未来的日子。
    江燕平说其实在母校临别时,他就想说出这些话来,可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友谊太纯洁了,说出来似乎是对纯净友谊的亵渎让他无法开口。
    离开学校后,他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写下今天这封信,希望她不要觉得他是不负责任的信口开河。
    江燕平信的末尾还附有一首情意绵绵的诗,这是雪晓琦上大学时最喜欢的古诗之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其实这封信的内容雪晓琦不用看她几乎能背得出。当年收到这封信时,她不知看了多少遍。想想初恋的夭折和心中的委屈,收到信的时候雪晓琦流泪了,如果还能选择,江燕平无疑是个不错的理想伴侣,她和他在一块总有许多共同的话题要说。
    可那时她家境出现了太多变故,她已经答应了和张晓伟的婚事,不可能再反悔了,况且她和江燕平地域相距遥远,能够调到同一个地方工作生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她那时已经现实多了,考虑问题一切都得从实际出发,再也不是初恋时那个坚信“为了爱情,非你不嫁”的傻女孩了。
    雪晓琦认真的给燕平写了回信,感谢他对她的惦记,感谢他的这一份情义,她会永远放在心里。她愿他早日找到心目中的女孩,快乐幸福一辈子。
    雪晓琦结婚的时候,江燕平寄给她的结婚礼物是一条洁白的哈达。哈达里夹了一封信,只有短短数语:“晓琦,我仍以圣洁的哈达代表我的心意,将世上最美丽的祝福送给你,愿你一生平安幸福。”
    今通过天莉娅的电话她才知道江燕平仍是一个人。想到燕平年近三十还没有结婚,雪晓琦心里隐隐有些牵挂。她知道,这些年燕平的父母都在外省做生意,燕平独自一人生活在m市,真的需要有个好姑娘来照顾他的生活,而无论如何这个人都不应该是她了。
    尽管从莉娅那里得知江燕平心中仍然有她,而她再也没有勇气以现在这个狼狈不堪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就让他心中永远保留大学时那个天真可爱的傻姑娘的形象好了,回忆永远是心灵深处最美丽的风景。在江燕平青葱般美好的年华里,铭刻着她的举手投足,人生一世还有什么比这可贵得呢?
    一个人行色匆匆的行走在漠北小城的大街上,雪晓琦每天机械地重复着上下班,接送孩子,洗衣做饭。青春的影子渐行渐远,细细的皱纹偷偷地爬上了额头。
    暮然回首,已是三十而立,青春年少不再属于她。花一样的年龄,诗一般的岁月,永远成为了远去的回忆。她的表面看似还是那样的单纯素净,心却是那样的麻木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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