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柱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又被压迫了多年,如今见着机会,几乎是一刻都等不得。
    “哪家女孩子没有两件可心的首饰,金珠快收起来,咱们府里不缺你那镯子钱。福晋,去把庄子上去年的收益给爷拿出来。”
    钮钴禄福晋苦了脸:“爷,咱们那些庄子一直欠收。”
    棱柱是个志大才疏之人,具体表现在他很容易发现别人的短处,而且觉得自己十全十美。
    “这是怎么回事!”
    “小阿哥,慢点跑,小心可千万别摔着。”
    金珠的弟弟正好从后院跑出来,带着金项圈,穿着绸缎衣裳,手里还端着一碟子精致的糕点。
    “额娘,赏花宴上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边说着,他边将那盘糕点扔在地上:“这点心可腻死了,我要吃李福记的杏仁酥。”
    一直缩减存在感的银珠垂眸,捋了捋刘海,弟弟这下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棱柱勃然大怒:“李福记的点心一盒最少要一两银子,你这是给他吃点心,还是吃银子!怪不得府里银钱越来越少,原来都叫你这么给挥霍了,停了旺财的一切点心和月例,他姐姐穿什么,他就跟着穿什么。”
    “额娘,我不要,姐姐的衣服好丑。”
    钮钴禄福晋却被吓住了:“爷别吓唬旺财,妾身还有些嫁妆银子,这就去给您取来。”
    金珠自知机会来了,忙递上茶水,拍拍阿玛的背:“阿玛莫要生气,女儿给你做了一身衣裳,穿上保准肯定很精神。”
    银珠却是劝慰着弟弟,这下旺财更亲近庶姐,相比起来更讨厌嫡姐。
    拿了银子,换好新衣裳,棱柱意气风发的向凌普府上走去。越想他越觉得女儿说得对,虽然凌普大人是包衣,比不得正经满人,但架不住人家是太子的奶兄。好好巴结着,从他牙缝里稍微扣点,就足够自己一家飞黄腾达了。
    **
    凌普府上迎来了棱柱,而查明原因的雅尔江阿,则火急火燎的往乾清宫赶去。
    “哦,雅尔江阿,怎么这时候来了。”
    “因臣治家无方,以至五贝勒的弘旺阿哥在府中落水,臣特来请罪。”
    康熙一早就听说了这事,本以为雅尔江阿会想尽办法瞒过去,没想到他却服服帖帖的来请罪。
    毫无隐瞒,理由也同他暗卫查出来的一模一样。
    “起来回话。”
    雅尔江阿松了一口气,脸色却不敢放松。兄弟众多,之所以他这个没有额娘护着的阿哥能承袭简亲王的爵位,不是因为他是嫡长子,而是因为他足够聪明。
    “谢皇上。”
    毕恭毕敬的态度,让康熙心里非常熨帖。后金盛行八王议政,先前几位帝王在世时,宗室是何等的桀骜。如今在他手上,他们还不得俯首称臣。亲眼见到自己的成果,他心情非常好。
    “你可还有什么隐瞒?”
    雅尔江阿有些迟疑:“弘晊阿哥身边防守严密,且为人极为伶俐,本不会掉下去。只是池边的石头,被推了下去。毫无遮蔽之物下,池边湿滑,臣府上下人一时不查,才致使其失足落水。”
    康熙点头,他了解的也是如此。
    “你可查出,是谁为之?”
    “皇上,这……臣……。”
    “恩?”
    “臣不敢欺瞒皇上,侍卫调查找到的证据,正是……正是大福晋所为。臣猜想,她定是无心为之。”
    康熙声音阴沉了些:“好一个无心为之。”
    他日理万机,没空管儿子后宅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女人那一套他很清楚,争风吃醋也是一种乐子。可张佳氏,却一再碰触她的底线。当着京城所有贵妇的面,她丢尽了爱新觉罗家的脸。
    当初为了限制老大,给太子喘口气的时间,他选了家族不显的张佳氏。没想到,这事终归是他做阿玛的对不起老大。
    “朕知道了,切记,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雅尔江阿忙跪下称是,康熙摆摆手:“退下吧。”
    见他退下,李德全换上热茶。敬事房的太监端着牌子上来,康熙看都没看:“就惠妃吧。”
    **
    雍郡王府,笑怡回来后,就开始翻找她收集的那些书。
    弘晖的死是她永远无法忘记的事,虽然这辈子他好好地,聪敏又健康,但四十三年六月初六的坎没过,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这些年,根据他前生遇到的大大小小的劫数,她总结出了所有的应对方法。根本目的是保证绝对不会再犯,万一不巧,抗不过天道真的遇上了,也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最合理最有效的反应。
    两张溺水后压惊的膳食方子,还有一大套的辅助呛水的办法。
    那些救命的东西没用,这方子却是有大用处。
    “鼓瑟,你叫小柱子给五贝勒府送去。”
    四爷晚进来一步,就看到桌子上的密密麻麻的资料。翻开一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浓浓的愧疚快要把他淹没。
    “笑怡要相信爷。”
    “若是妾身不相信爷,岂会在这时候大肆查找。妾身是孩子们的额娘,总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爷身上。”
    合理的解释,抚平了四爷那颗多疑的心。笑怡这是在用另外一种方法要他知晓,既然她能瞒着他准备这些,就有本事继续把这些东西瞒下去。
    “你说的是,苏培盛,你亲自把东西送过去。”
    说完似乎觉得不妥,他解释道:“别人去送,五弟和五弟妹肯定不放心。”
    “还是爷想得周到,如此,就麻烦苏培盛了。”
    站在后面的苏培盛简直被福晋的客气吓死,一跌声的说着:“不麻烦、不麻烦。”
    换好衣服的弘晖跑进来,正好看到桌上的东西。这些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每件事的经过,他比阿玛还要清楚。
    “额娘不用如此辛苦,儿子会保护你和姐姐,还有弟弟。”
    四爷脑袋疼起来,他后悔死了自己刚才撞破这事。原本努力了一年多,笑怡和弘晖已经对他有很大改观了,现在怕是又要打回原形。
    “晖儿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阿玛会保护我们,姐姐也会保护你和弟弟。”
    瑶儿说着,边朝阿玛眨眨眼,握紧拳头给他加油打气。
    果然女儿是阿玛的贴心小棉袄,四爷现在无比庆幸,笑怡给他生了个好女儿。如果不是她,怕他现在早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瑶儿说得对,阿玛会护着咱们一家。笑怡,晨儿该吃奶了。”
    笑怡这才惊醒,她被弘晊的落水惊了心神。抱过弘晨,只要有四爷在的地方,小家伙总是安睡的。
    “爷。”
    四爷识趣的后退,搞定那头搞不定这头,似乎他的人生总是活在这种甜蜜的烦恼中。
    边喂着奶,笑怡边听着棱柱府中的实况转播。拍拍儿子的背,他打了个饱嗝。给他擦干净嘴角放在一边,她也整理着衣服。
    “哦,富贵险中求。我倒是更相信,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
    宫中的夜幕静谧而幽深,翊坤宫门口挂着大红灯笼。
    色衰而爱弛,没有几个宫妃,会像悫惠贵妃那样一进宫便身居高位。惠妃这些年早就没了荣宠,不过康熙顾念着情分,倒是经常在高位妃嫔宫里坐一会。
    没等张佳氏到府里,茉雅琦身边的嬷嬷,就告诉了她简亲王府发生的事。
    在张佳氏这事上,她也委屈,这儿媳妇从头到尾就不是她看中的。可她却知道,皇上做的必须是对的,即使有错,那也是下面人的错。预想着各种可能,忐忑了一下午,直到接到侍寝的旨意,她的心才稍稍放下。
    沐浴更衣,准备皇上最爱吃的点心,最爱用的茶。她拿出了全副精神,准备伺候好皇上,尽量降低老大所受的连累。
    “给皇上请安。”
    “起吧。”
    康熙是个极为聪明的帝王,看到桌上的菜,也知道惠妃着实用了心思。
    论起伺候人饮食起居,还是这些老的妃嫔知冷知热,他本来就没想问罪,如今更是没了那份难为的心。
    “老大家的身体也该调养下,春日干燥,肝火旺盛,人就容易发怒。”
    惠妃又放松了一点,既然惩罚了张佳氏,那老大那边应该不会受多大连累。
    “妾身听说,大军在外出征时,家中出事是大凶之兆。”
    果然是惠妃,虽然性子爽利但人并不蠢笨,一点即透:“东南沿海那边还算顺畅,老大仗打得不错,用不了多久就该回来了。”
    听说儿子要回来,惠妃自然惊喜异常。
    “妾身知晓,皇上看窗边这盆海棠花开得如何?”
    “不错。”
    见皇上首肯,惠妃心底终于彻底有了着落。海棠春是一种慢性阴狠毒药,用上三四个月,人就会不知不觉心悸而死。既不影响老大,也能无声无息的除掉张佳氏那个祸害。只是可怜她的儿子和孙子孙女,还要为这么个女人奔丧。
    “朕看你将茉雅琦教的不错,这么好的格格,当个县主太委屈她了。”
    这是……惠妃更是惊喜,以儿子郡王爵位,嫡出格格只能封个县主。她能以郡主的身份出嫁,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妾身谢皇上隆恩。”
    喝下一碗茶,康熙也有些疲惫。这一天他琢磨着太子与老大的关系,总想不出妥帖的解决办法。
    “安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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