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呦呦到空军大院的时候, 已经五点左右了。等门口的哨兵问她来找谁,她拿出了工作证,“同志你好,我是报社的记者, 先前采访了大院里的吴庆军同志, 还有一些问题要和他斟酌下。”
    哨兵点点头, 给吴庆军所在的连队打去了电话。
    十几分钟后,只穿着一件薄军装的吴庆军跑了过来,额头上还淌着密密的汗珠, 显然刚才是在训练,看到许呦呦,立即高兴地道“呦呦,今天下雪呢你怎么来了”
    许呦呦的围巾和衣服上堆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像结了一层薄冰一样,脸色冻得都有些发青, 眼眶红红的,一看就哭过, 吴庆军立即就急了起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顿了一下又试探着问道“是你家里不同意我们处对象的事吗”
    在吴庆军心里, 他的对象长得标致、性格爽朗大方, 学历、工作样样都是极好的,要是真和他结婚, 他人是部队和国家的, 以后家里大小事务都要呦呦一个人来扛, 他担心许家长辈心疼女儿,不愿意俩人处对象。
    许呦呦摇了摇头,大颗的眼泪也瞬时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在一片鹅毛大雪中,显得格外的晶莹剔透,吴庆军望着她苍白的脸,心弦像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样。
    愣了一会,许呦呦发现他忽然不说话了,抽噎着问道“庆军,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吴庆军挠了挠头,“呦呦,你真好看”
    许呦呦心口也跟着跳了一下,微微低了头。
    吴庆军这时候才像反应过来一样,“呦呦,外面冻坏了,你先和我回宿舍吧”
    许呦呦犹疑了下,吴庆军像是知道她所想,“没事,我室友最近出任务去了,还没有回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坦荡和赤诚的。
    许呦呦不觉就点了头。
    说是宿舍,但其实是在家属楼上,吴庆军是航校毕业,一进部队就是副连级干部,分了一套俩人间的宿舍。他和室友各有自己的一间房子,厨房和客厅是公用的。
    快到家属楼的时候,许呦呦稍微有些不自在,毕竟现在已经快五点了,担心有长舌妇会说些有的没的。
    然而,可能因为今天外面大雪,家属们都缩在家里,许呦呦跟着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碰到什么人,倒是缓解了她的尴尬和为难。
    等进了屋子,吴庆军立即生炉子烧热水。
    许呦呦坐在客厅里,简单看了一眼,发现屋子非常整洁,说一句窗明几净并不为过,就是日常用的蜂窝煤炉子,都被他们打扫的纤尘不染的,一看主人就是有很好的卫生习惯,微微笑道“庆军,你和室友真勤快。”
    吴庆军一边用水壶装水,一边望着她笑道“在部队里生活,都是这样的,卫生也是我们的基本纪律要求。”
    等炉子上的水壶“滋滋地”烧起来,吴庆军才搬了张凳子,坐在许呦呦旁边道“呦呦,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见她的手通红,连忙给搓了搓。
    许呦呦今天确实冻坏了,她在胡同里站了很久。一是想让门内的奶奶心软,二是为了等许小华。
    但是没有想到,奶奶一下午都没开门,压根不知道她就在外面,而小华那边
    许呦呦想到小华今天对她的质问,眼里不觉又盈了泪,低声道“庆军,我奶奶不要我了,我妹妹也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听是家庭矛盾,吴庆军微微松了口气,在他认知里,一家人之间吵吵闹闹是正常的,谁家都有那么几桩说不清楚的事儿。
    一边给许呦呦捂手,一边轻声问道“是为的什么啊呦呦你这么懂事明事体,奶奶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啊”
    俩人离得很近,他说话时的热气,都哈在了许呦呦的脸上,许呦呦耳朵微微发红,想着奶奶今天态度这样坚决,后面真有可能不管她订婚的事,她这边还是早些和吴庆军打个预防针比较好。
    就缓缓开口道“说来,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是我妈妈和婶婶闹了矛盾,我先前不是和你说过,我妹妹小时候走丢过吗”
    见吴庆军点头,才接着道“我没和你仔细说,那天是我私自带妹妹出去买糖果吃,然后我被汽车撞了,我妹妹就丢了。妹妹回来以后,觉得是我当年不小心,没看好她。”
    “后来呢”
    “你知道的,我妈妈就我一个女儿,一直把我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妹妹和婶婶说了几句含沙射影的话,我妈妈就不高兴,两边闹了起来。然后我妹妹又说,当年我出车祸后,我妈妈得了消息,跑出来找我的时候,是看到她一个人在路边的,但我妈妈没管她,急着去医院了。”
    吴庆军问道“你妹妹当时多大”
    许呦呦悄悄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道“五岁,庆军,当年的事,我妈妈也不想的,她是担心我,想着妹妹就在家这一块,自己会回家的,完全没想到她会给人贩子抱走了。”
    吴庆军皱眉道“这样说的话,虽然阿姨主观上不是有意的,但是在你婶婶和妹妹心里,可能阿姨就是因为你的车祸而迁怒于孩子,这才造成了你妹妹的走失。”
    吴庆军也觉得,这事是呦呦妈妈不对,那个孩子才五岁,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大街上呢
    也就是呦呦妹妹运气好,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平平安安地回来。不然,他觉得这事大概会是呦呦家人心里的一个死结。
    许呦呦见他也不认同妈妈的做法,立即有些紧张地问道“庆军,你也觉得,妹妹不认我这个姐姐是对的吗奶奶不要我这个孙女,也是应该的吗”她两句话一说出来,又已然是泪眼朦胧,泪珠含在眼眶里,要落不落的,看得人心口都不由一缩。
    吴庆军忙伸手捧着她的脸,小心地给她擦了擦眼泪道“呦呦,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多心,我是说站在你妹妹和婶婶的角度,这个误会可能确实很难解开,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我知道许记者是最有正义感、最善良的姑娘。”
    许呦呦伏在他的肩膀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庆军,现在怎么办啊奶奶不给我回家了,我没有家了”她今天冻了好几个小时,猛然扑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冷热交替,身体都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
    吴庆军这才发现,他对象冷得像个冰人一样,仔细一摸,发现外套都湿透冻住了,他一摸,都能听到硬邦邦的冰沙“咔咔”的声音,有些诧异地问道“呦呦,你身上怎么这么冷啊”
    许呦呦流着眼泪道“奶奶把我赶了出来,我想等妹妹回来帮我求求情,可是可是妹妹她不愿意帮我,还说我应该自我反省下。”
    吴庆军急道“我借辆车,先送你回你妈妈那边吧呦呦,你这样子会冻发烧的。”
    许呦呦摇头,“我不想这样子回去,我告诉我妈妈,我今天住住在宿舍里,我要是这样子回去,她肯定会担心的,她最近还在坐小月子,我不能再刺激她的情绪了。”
    妈妈倒还好,就是今天爸爸也在家,她还没和爸妈说,她有对象的事,就这么突兀地把人带回去,怕爸爸更不高兴了。
    没等吴庆军开口,许呦呦又摇头道“我也不想回宿舍,室友们肯定会在背后议论我的狼狈。”
    俩个人认识了一个多月,吴庆军也知道,他爱上的姑娘是一个很有自尊心、很骄傲的姑娘,现在听她这样说,并不觉得意外。
    一时急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最后跺一跺脚道“先不管别的,你先把外套和鞋脱下来,我给你在炉子上烤干。”随后走到自己的房里,给对象拿了一套干净的军装出来,“你先穿我的,等衣服烘干了,我再送你回去。”
    他现在只恨,没有早些向组织上打报告,不然现在他的呦呦,就不会陷入这种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境地了。
    现在在一个温暖的房间里,许呦呦也觉得冷来,见吴庆军避让到了房间里,就赶紧把身上半湿的大衣脱了下来,换上了他的绿军装,然后朝房里喊了一声,“庆军,我换好了。”
    等吴庆军出来,和许呦呦道“呦呦,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食堂里给你打点饭,你晚饭还没吃吧”
    许呦呦点点头,“不好意思庆军,给你添麻烦了。”
    吴庆军望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呦呦,我很高兴,你在困难和无助的时候能想到我。”
    他的声音异常温柔,许呦呦的心也不由跟着软了一点。
    吴庆军打了双份的晚饭,队友们见了,随口问了句,吴庆军自觉心里坦坦荡荡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如实道“我对象来了,这么晚,外头下着雪,不好带她过来吃饭。”
    一石惊起千层浪
    吴庆军今年才27岁,航校毕业,不仅前程似锦,而且知情的人还知道他父母都是部队里的,家里条件很好。部队里的领导、家属楼里的大姐,好些都提出要给他介绍对象来着。
    没想到,在大家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吴庆军竟然自己处了个对象
    战友们忙围了上来,“谁介绍的啊谁动作这么快啊吴连长,我表妹的相片,还没给你看看呢,你这怎么就有对象了啊”
    “对啊,是谁啊吴连长,你这保密工作可做得真好”
    大家七嘴八舌的,都要闹着去吴庆军宿舍看下,吴庆军忙道“不行,我这对象头回来看我呢,回头把人吓到了,以后都不来了怎么办谁都不准去,谁要是敢偷摸着去,回头校练场,咱们非得练练不可”
    吴庆军从小在部队里摔打大的,小时候营养又跟得上,一般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听了这话,都立即保证,绝不去打扰吴连长和他对象。
    等吴庆军回来的时候,许呦呦正一个人怔怔地坐在炉子旁边,脸上气色好了很多,像是已经暖和过来了。
    “呦呦,你先吃点东西垫一垫,等一会雪停了,我再送你回宿舍。”怕她不愿意,又补充道“或者你就在我隔壁的刘营长家住一晚,刘营长出任务不在家,就嫂子一个人在呢”
    许呦呦摇摇头道“我还是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呢,要是耽误了工作就不好了。”
    吴庆军见她在这么脆弱的时候,还不忘工作,心里对这个姑娘更敬重了一点,也就没有多说。
    他打的是排骨土豆和大白菜豆腐,许呦呦吃了两块排骨,看到白菜豆腐,就想到今天下午,和奶奶在厨房里的谈话,一时又没了食欲。
    眼泪“啪啪”地往饭盒里掉。
    吴庆军忙放了碗筷,安慰她道“呦呦,没事的,一家人吵吵闹闹是很正常的,回头让你爸和奶奶、叔叔婶婶那边说一说,这事和你没关系,你不要自责。”
    许呦呦想到奶奶的绝情,哽咽着道“庆军,我奶奶说我只是许家的继女,我自从跟着我妈妈到了许家,就一直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么好的家人,可是现在,我奶奶为了妹妹的事,冷嘲热讽地说,我只是许家的继女说她没有照顾我这个继孙女的责任和义务”
    她的眼睛因为哭得过多,都微微肿了起来,吴庆军心疼地道“呦呦,你奶奶那只是气话。”
    许呦呦抓着他的手道“庆军,要是你爸妈知道,我只是许家的继女,还是不被长辈喜爱的那一个,订婚长辈都不会到场,你爸爸妈妈会不会有意见啊会不会不同意我们的事啊”
    吴庆军这时候还觉得,呦呦只是杞人忧天,在他看来,只是一家人因误会闹了点矛盾而已,还能连他和呦呦的订婚礼都不出面的吗
    嘴上安慰对象道“没事,没事,我爸妈不管这些的,只要我自己愿意就行,他们不管的。”
    “真的吗”
    吴庆军肯定地点点头,他爸妈忙着工作,他和姐姐自幼都是放养,他想,他能带个媳妇回去,他爸妈都得高兴坏了,而且这个媳妇又漂亮又有学问,人还能干,他不信他爸妈不满意。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许呦呦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悄然落了下来,望着吴庆军又笑又哭地道“庆军,谢谢你”她知道庆军的爸爸是北省军区的师长,对儿媳的要求定然是极高的。
    和爸妈搬出白云胡同后,她一想起这事,就焦虑的睡不着。
    吴庆军不知道她的担忧,只觉得这话挺奇怪的,摸着她的头道“傻姑娘,你瞎想什么呢”
    许呦呦抬起头,想说两句,然而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吴庆军鬼使神差地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
    有什么东西像在许呦呦的脑海里轰然炸开一样,暧`昧的气氛氤氲在空气中。
    等到身前有微凉的感觉,许呦呦才隐约意识到,庆军宽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她的毛衣里面,正放在她的胸前。
    粗糙、磨砺的触感,让她浑身都像起了一层颤栗一样,低低地喊了一声“庆军,不能这样。”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吴庆军一时完全没法控制住自己,俩个人很快移到了卧室里,赤诚相对。
    最后关头,许呦呦的脑子里,忽然闪过年幼的时候,和妈妈在雨夜里端着盆接雨的画面,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带着哭腔道“庆军,真的不可以。”
    她的妈妈就是因为行差踏错一步,一度坠入了深渊,如果不是后来遇到了许爸爸,她都不敢想,她和妈妈后面的生活要怎么过
    她绝不可以犯和妈妈一样的错。
    吴庆军的眸子一片赤红,见许呦呦哭了,才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失控了,慌忙起身和她道歉。
    但是看着对象姣好的身躯,身上还是有些冲动。
    对上吴庆军热烈、猩红的眼眸,让许呦呦心口都跟着颤了一颤,忍不住别开了目光。
    “咚咚咚”
    忽然而来的敲门声,让俩人的血液,瞬间都冷却了下来。
    许呦呦也顾不得羞赧和哭了,赶紧把衣服整理好,吴庆军也迅速反应了过来。
    前后不过两分钟,吴庆军拉开门,发现是他们屈团长的媳妇顾向慧,忙喊了一声“顾大姐,是有什么事吗”
    顾向慧手上拿着一个搪瓷缸子,也不管吴庆军站在门口,有些防御的姿势,径直往里走道“我刚听小楚他们说,你对象来了,庆军你也是的,对象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就你这比脸还干净的屋子,能拿什么招呼人家”
    等看到坐在炉子边烤火的许呦呦时,顾向慧忙热情地笑道“你就是庆军的对象吧我是他们团长的媳妇,我叫顾向慧。”
    许呦呦轻轻点头,站起来道“顾大姐好,我叫许呦呦。”此时,她身上穿的是自己还没烤干的黑色细呢子大衣,规规矩矩地在炉子边站着。
    许呦呦想,她这样子,顾大姐应该看不出来什么。
    却不曾想,顾向慧一眼就看到了她脸颊两边的酡红,那吃了一半放在桌子上,早已没了热气的两个饭盒。
    以及俩人情急之下,没关严实的房门一角,显露出来的乱糟糟地摊在床上的被褥。
    作为过来人,顾向慧心里微微一转,就明白了过来,暗叹自己来的及时,不然真闹出什么事儿来,她可不好和庆军妈妈交代。
    顾向慧面上倒是一点都没显出来,只是把搪瓷缸子递给了许呦呦,“许同志你尝尝,刚出锅的南瓜饼,还热乎着呢”
    许呦呦微微笑着,拿了一块,小小地尝了一口,立即道“顾大姐,你手艺真好,又甜又糯,和我奶奶做的味道一样好。”
    顾向慧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奶奶今年多大年纪了啊身体还硬朗”
    “73了,身体挺好的。”
    “听许同志的口音,也是本地的吧以后有空多来大院里玩啊,就是庆军他们忙也没事,我们这些嫂子可闲着呢”
    “好,谢谢顾大姐。”说着,又看了一眼窗外,和吴庆军道“庆军,天快黑了,我得走了,不然我家里不放心。”
    听到她说走,吴庆军还有些舍不得,但是也知道,俩人还没正式结婚,呦呦是不方便在这边留宿的。
    顾向慧忙道“庆军,这会儿雪还大着呢,要不喊后勤部的帮个忙,开车把小许送回去。”转头问许呦呦道“小许,你家住哪块啊”
    “东门大街的白云胡同,顾大姐,不好麻烦部队里,我自己回去就成了,免得让人说庆军公车私用。”
    顾向慧一听就知道了方位,那边住的一般都是老京市人,有些家底的,房子都是独门独院的,听来,这小许家里条件倒不差。说起话来,也条理清晰。
    眼睛瞥到许呦呦有些松垮和散乱的头发,心里暗叹道就是这姑娘家的规矩似乎差了点。
    这还在家属楼里呢,多少双眼睛看着,她今天要是不来这一趟,等这俩人就这么从门里出去,明天这空军大院里,怕是得流言满天飞了。
    想到这里,顾向慧走近摸了一下许呦呦的衣服,“小许,你刚来的时候,在外头等了不少时候吧,这衣服像是都湿了,要不要去我那里换件再走”
    许呦呦忙谢道“不用了,就外面湿了一点,谢谢顾大姐。”
    顾向慧又抬手给她把散下来的头发,往耳后夹了一下,“今儿风真大,把人脸都吹木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许呦呦心里却一跳,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从床上起来,忘记整理了头发,有些尴尬地道“谢谢顾大姐。”
    此时的许呦呦,觉得自己在顾向慧跟前,已然无所遁形。又下意识地安慰自己,吴庆军马上就会向部队里打报告,到时候他俩的事,就算过了明路了。
    顾向慧握着许呦呦有些发烫的手,和吴庆军道“庆军,你去后勤部说一下,借他们的车送下小许回去,就说是我说的。这外头风大雪大的,照顾你们家属,也是我的责任。”
    顾向慧本来就负责后勤部运输的工作,吴庆军见她这样说,忙道谢。他心里也觉得呦呦要是再冒着风雪回去,可能会冻感冒。
    经历了刚才的插曲,他觉得自己的对象就像一朵娇艳的花,要小心地呵护。
    等吴庆军去联系后勤部那边,顾向慧又扯家常一样,问起了许呦呦的工作、家庭情况,等听到她自己毕业于京大,现在在中央党报任职,爸爸是外文出版社的副主编,叔叔在西北搞国防建设,婶婶是京市六中的老师,妈妈因为身体不好,这些年在家休养。
    觉得庆军这对象找的还不赖,搞不好她那老同学张建英会满意。
    等聊得差不多了,吴庆军也回来了,顾向慧把俩人送上车,才拿着搪瓷缸子回家。
    丈夫屈成志正在看报纸,见妻子回来,随口笑问道“向慧,怎么样,见到人没”
    顾向慧把手里的搪瓷缸子交给了保姆,才低声和丈夫道“幸好我去了,庆军的室友最近不是出任务去了嘛你说孤男寡女的,又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差点就闹出事来了。”
    “哦庆军胆子这么大啊”
    顾向慧瞪了眼丈夫,“你别说庆军,谁不是那个年纪过来的,你当年又比庆军好多少”接着才道“今天外头雪那么大,那个小许过来的时候,衣服都湿了,我猜肯定是换衣服,俩个人一时没刹得住车。”
    屈成志道“没到那一步吧庆军的婚事,怕是吴首长夫妇还要过问的,要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闹出大动静来,我以后都不好再见老领导。”
    顾向慧道“没有。”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小许不会还能装没事人一样。
    屈成志有些不放心地道“你确定”
    顾向慧点头,“你放心,我不会看错的。”
    又把许呦呦的家庭背景和工作,大致地和丈夫说了一下,末了道“听着是不错的,你说,这事我要不要和庆军妈妈通个气”
    屈成志忙道“肯定得说一声,这一回没出事,不代表没有下一回。你能每次都去的那么及时再说庆军也有休假的时候呢,万一在女同志家里发生了点什么,回头庆军又后悔了,怎么办”
    顾向慧点点头,“你说的对,我现在就给建英打个电话。”
    不一会儿,电话就接了起来,对面的张建英得知儿子处了个对象,忙详细地问了几句,等了解了基本情况后,又问道“向慧,你说,刚才庆军把那姑娘送回家了刚才才走的吗你那天也黑了吧”
    顾向慧看了一眼丈夫,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建英,你脑子真是好使,这么点蛛丝马迹,都能被你发现。”
    顿了一下又道“就是你想的那样,还好我今天去的早,没出什么事儿。老屈的意思,都发展到这一步了,得和你们夫妻俩通个信。”
    对面的张建英立即道“谢谢,这事我不同意,麻烦你们先帮忙盯着庆军,我最近抽出空来,就去一趟。”
    等挂了电话,顾向慧叹道“好嘛,庆军会不会反悔我不知道,他妈妈不同意倒是真的。”又和丈夫道“你最近给庆军多安排点任务,最好是出去十天半个月的,等建英过来了再说。”
    屈成志点了点头,“行,这事好办。”
    周末见了许呦呦以后,许小华就把这个人抛在了脑外,一心一意地奋斗在工位上。
    如她先前猜想的一样,舒雯雯确实是看她不顺眼,见她在二区工作顺手,没几天又要把她调到区去。
    不同于一区和二区负责空罐的洗涤,区主要负责空罐的钝化处理和玻璃罐的漂白浸泡。
    玻璃罐的漂白浸泡处理还容易些,重点是铁皮罐头的防钝化,需要采用药剂。
    隔周周一早班班会的时候,舒雯雯说把许小华调到区去,不仅是谢心怡,就是叶禾苗都有些惊讶,出声提醒道“舒班长,这一部分要使用化学药剂,小华才刚来不久,对这些东西完全没有概念,要是处理不好”
    舒雯雯微微笑着道“我是看许小华好学的很,想给她一个机会,没事,我带着她操作,不会有大问题的,这些活不能一直我们老员工干,也要教教新人的。”
    她说的在情在理,叶禾苗就是心里有疑问,也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再驳了她的面子。
    许小华直接举手道“对不起,班长,这个工作我不能胜任。”许小华现在庆幸,自己先前拉着心怡提前学习了下,知道区到底是个什么工作情况。
    不然肯定就会当一般的转岗工作,带着学习和挑战的心理接了。
    这个铁皮罐子的钝化处理,需要用到重`铬酸钠和氢氧化钠,先使铁皮钝化,另外还要加一些磷酸钠减低水的硬度,以及去油污处理,还要加上少许土耳其红油,使锡层表面更容易和重`铬酸钠起作用。
    整个过程首先要在二重锅中将水加热,再倒入试剂,处理好空罐后,再用自来水清洗。
    她在上一世看过很多试剂出事的新闻,上周末去京大上课的时候,就顺便问了刘鸿宇这些试剂会不会有什么伤害
    刘鸿宇告诉她,这个工作劳动强度大不说,那些试剂如果不小心碰到皮肤上,皮肤就会异常瘙痒,而且蒸发出来的蒸汽对人体有害,特别是呼吸道和眼睛。
    为这事,她还特地去问了技术部的人,他们隐晦地说,这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国外有的工厂已经采用连续运转设备来完成对空罐的钝化处理。
    但是她们国家,目前还不具备这样的技术和条件。
    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给区的员工,每个月多加五块钱工资。
    许小华听着,心里有些伤感,但也知道,华国尚处于初期建设阶段,很多技术和设备都在慢慢更新中。
    她佩服那些用身体和生命奋斗在工作前沿的人,比如在西北搞国防建设,连女儿回家都没法回来见一面的爸爸;也包括这些以牺牲健康为代价,为自己的小家撑起一片天的普通工人。
    但是许小华自问,她是退缩的,她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孩子,要照顾他们的晚年,她还答应了荞荞,要攒钱给荞荞在县城里买一个工作。
    即便这个试剂的伤害,只是一点点,许小华也不敢做出这样的冒险。
    离开技术部的时候,她的心情有点沉重,问技术部,是否能给区的员工额外加一些医用防护口罩和防护镜。
    技术部的人苦笑道“许同志,你说的这些都是紧缺的医用和国防物资。”
    许小华哑然。
    此时,舒雯雯见许小华不同意,冷笑着问道“哦,许小华,你对我分配给你的工作,有什么意见吗”
    许小华点头,“是,班长,我有点不同的意见,第一,我没上过高中,我搞不清楚那些试剂,怕浪费了材料,造成厂里的损失;第二,我才刚来不到半个月,据我所知,这个工作都是老员工在做,而且都是年龄在四十岁以上,成了家的,我想厂里这样安排,肯定有厂里的理由,我不符合条件。”
    就是这个理由明面上不好说,所以她要是不是好奇问了刘鸿宇几句,也压根想不到,这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工作,竟然还藏着健康隐患。
    舒雯雯见她这样伶牙俐齿,带着几分冷笑道“行,我回头就和人事部那边说,你不服从组织安排。”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许小华却是丝毫不惧的,大不了这份工作不干,她也不能拿自己的健康来冒险,点头道“那麻烦舒班长跑一趟了,要是需要我去说明情况的话,我一定会积极配合。”
    她这话让舒雯雯顿时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
    但是到底也没真的去人事部,她在这个厂里干了十来年了,对区的工作早已心里有数。
    就是想不到,许小华一个新来的临时工,竟然也会知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
    心里却是又给许小华记了一笔。
    没想到她没去,许小华那边倒先一步去找了梁安文,说换车间转岗的事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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