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什么事做啊。”黎湘回答,“不过我正打算回来看看呢。”
    贺川听了,沉默片刻才又道:“你知道陆先生这两天在忙什么吗?”
    “我还想问你呢。”黎湘说,“照理说这几天没什么重要客户或者大项目需要加班啊,他昨天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贺川听了,声音忽然又压低了许多,“今天下午要开股东会议,陆先生准备了许多份文件,我看这状态不太对啊……我怎么感觉,陆先生好像是要辞职的样子?”
    黎湘听了,脑子里一根弦忽然铮铮地响了起来——
    辞职!
    如果是这样,那就难怪他前天晚上亲自整理那些项目进展报告,也难怪他昨天会忙成那样!
    可是黎湘却怎么也想不到,陆景乔竟然会因为这次的事情萌生出退意!
    他从来不是会退让回避的人,可是这一次,面对着陆景霄的咄咄相逼,他竟然会选择放手?
    一切看起来是这样不可思议,可是黎湘细细想起来,一切又似乎是在情理之中——
    只因为,他终究还是有在乎和底线!
    眼下陆正业的身体日渐虚弱,不能再受一点刺激,而这段时间以来,最能刺激到他的就是陆景乔的事——这一点,他应该是深有自觉的。
    虽然黎湘一直都知道陆景乔心里的在乎,可是他向来冷情,很多情绪不流露于表面,很多事情也不愿意说,所以一直到得知他这个决定的时候,黎湘才恍然惊觉,他到底是有多在乎。
    因为在乎,所以才会选择这样的退让,心甘情愿放弃他从前为之所奋斗的一切,就这么拱手相让于人,而那个人还是陆景霄……
    黎湘不是陆景乔,她没有办法完全站在陆景乔的角度看事情,因此当她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一颗心仍然控制不住地发堵。
    而就么放弃的陆景乔,会是什么心情?
    黎湘没办法完全体会和理解,可是她知道,如果他真的做出了这个决定,那她只能支持。
    如果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家人,那么对她而言,同样如此。
    理清了思绪之后,黎湘很快平静了下来,对电话那头的贺川说:“如果是他的决定,那由他去吧。他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会选择支持他。”
    贺川听了,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挂掉电话,黎湘又坐在沙发里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又沉思片刻,这才站起身来,仍然准备回公司去。
    陆景乔做出这样大的决定,无论如何,她都应该跟他站在一起才对。
    黎湘化了妆换了衣服,很快整理妥当出了门。
    前往公司的路上,司机一路平稳地开车,而黎湘坐在后座,想到陆景乔辞职之后的情形,不由得又想到了陆景霄——得知陆景乔辞职的消息滞后,陆景霄会有多得意?
    黎湘简直无法去想那样的画面,出了会儿神之后,忍不住拿出手机来,打开网上的消息看了看。
    不出两天,陆景乔先前被爆出的那个视频的热度已经下去了,虽然依旧有零星的转发和评论,可是比起前天群情激愤的时候,已经消停了太多。
    看到这样的情形,黎湘忍不住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从今往后陆景乔身上很有可能被贴上一个标签,可是无论如何,终究是过去的事情,如果他不在乎,那么外界的看法并不会给他产生任何影响。
    黎湘一面百无聊赖地刷着那些千篇一律的评论,一面畅想起了陆景乔辞职之后,他们两个人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正想得有些入神的时候,手机不经意间一刷新,屏幕却忽然就截然不同起来——那个之前只发过一篇帖子的博主,有了更新。
    黎湘看着那个被放上来的新的视频,拿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地紧了紧。
    然而,还没有等她点开那个视频,忽然又有了更新——博主又放上了一个视频,标题为“为了证明我说的都是事实”。
    黎湘控制不住地微微深吸了口气,这才终于点开了第二个视频。
    其实她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因此当画面中出现陆景乔吸食白粉的画面上,黎湘只是闭了闭眼睛,便又平静地继续看了下去。
    依旧是夜店的画面,仍旧是一群画风各异的男男女女,陆景乔仍旧是所有人的中心,而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画面中,所有人都看着他,和他面前的一小撮白粉。
    当他一点点地将面前的那一小撮白粉吸入鼻腔时,周围所有人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和掌声,甚至还有两个女人同时靠进他怀中,兴奋地各自吻了他一下。
    宛若英雄一般的待遇。
    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黎湘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播放结束几个字,很快点了退出,又点开了第三个视频。
    第三个视频画面就要简单得多,看起来更像是行车记录仪拍摄到的画面,因为画面之中只有镜头前方一辆行驶在街道上的车。
    可是十多年的,行车记录仪这个东西会有多普及?
    黎湘并不了解这方面的问题,可是从视频的清晰度来看,她更倾向于相信这是有人坐在后面的车里,手执dv拍下的画面。
    视频里,天色漆黑,街道两旁路灯明亮,街道安静而空旷,似乎已经是深夜,而前车的车牌清晰地显示出那是在国外。
    视频播放大概十秒之后,画面上很快就将前车的车牌圈了出来,放大的同时,旁边还配了备注——陆景乔在美国留学时所驾驶的车辆。
    几乎在看见这个视频的瞬间,黎湘就已经想到了后面的内容——
    这个博主一开始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说过,陆景乔不仅吸毒酗酒,还有过醉驾毒驾的记录,甚至还曾经撞伤了人不顾而去……
    “砰——”几乎是黎湘回想到那些字句的同时,画面里传来一声异常的响动,视频中可以清晰地看见,前车撞到了一个人。
    被撞到的那个人躺在马路上,从后车拍摄的角度,只看得见他的头。
    随后,大约十几秒的停顿之后,前车忽然猛地倒车、转向,绕过地上躺着的那个人,直接飞驰而去,只留下那个躺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视频再一次戛然而止,却已经留给观众无尽的想象空间。
    黎湘没有再去看这两个视频的关注度,而是放下了手机,转头看向窗外,微微抿着唇,只等着到达陆氏的时候。
    车子直接驶到陆氏集团大厦前停下,黎湘推门下车,刚要进去,却忽然就看见陆景霄带着秘书和助理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见她,陆景霄很快一挥手散开了身后跟着的人,随后走到她面前,微微笑着看她,“湘湘,怎么了,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陪你去医院看看医生?”
    黎湘却只是看着他,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作为对手,赶尽杀绝没有任何错,可是你这么做,真的不怕刺激到其他人吗?你明知道伯父现在的身体经不起一点刺激,你却还是毫不留情地放出了这些东西……你真是够狠,六亲不认,配得上你想要的胜利。”
    陆景霄听了,缓缓垂眸一笑,说道:“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可是听起来,好像是有新的对景乔不利的消息出来?湘湘,虽然你指责我六亲不认让我觉得有些委屈,不过我想说,就算这些东西真的是我放出来的,你不是已经提前给爸爸说过了吗?如果真是我做的,我又怎么会害怕刺激到爸爸呢?”
    黎湘缓缓点了点头,“对,你不用怕刺激到伯父,所以他也根本不用担心这一点!你知不知道,他原本已经打算辞职,不再跟你争下去?”
    陆景霄听了,不由得微微挑了眉,“是吗?”
    “我本来是支持他的决定的。”黎湘说,“可是现在,我觉得他完全没有再放手的必要。陆氏落到你这样的人手里,早晚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说完这句,黎湘没有再等待他的回答,直接绕过他走进了大厦里。
    电梯停留在四十六楼之后,黎湘快步走到陆景乔的办公室门外,简洁坐在门口,原本想要喊住她说什么的,可是她才刚刚站起身来,黎湘已经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陆景乔对面正坐着两个高级经理,三个人原本正讨论着什么,却瞬间被突然推门而入的黎湘打断。
    两个高级经理满目诧异地看向黎湘,而陆景乔却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开了口:“你们先出去。”
    两个人立刻站起身来,转身走了出去。
    黎湘这才走到陆景乔面前,张口就问道:“你是不是吸食过白粉?”
    陆景乔眉心隐隐一动,片刻之后,缓缓点了点头。
    “吸了多久?”黎湘又问。
    “一次。”陆景乔平静地回答。
    黎湘眸光流转于他的脸上,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之后,点了点头,又问:“你是不是开车撞到过人,然后直接不顾而去?”
    关于吸食白粉的那个视频,既然他说只有一次,那么应该就是这一次,无非是因为好奇或者是周围一群损友的吹捧和引诱,尝试一下新鲜的玩意,只要没有继续,没有沉迷,那便没有什么大不了。
    可是撞人之后不顾而去,这个不一样,事件的性质都已经彻底不一样——所以,她必须要问个清楚。
    陆景乔听到她这个问题,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和犹豫,简单直接地回答了两个字:“没有。”
    黎湘与他目光相接,片刻之后,她走到他面前,直接伸出手来抱住了他。
    “对不起四哥。”黎湘靠在他的肩上,声音微微湿润地开了口,“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的,因为我在问这个问题之前,心里就应该有答案的。”
    陆景乔缓缓伸出手来,扶到她的腰上,这才又开了口:“又看到了什么吗?”
    黎湘缓缓直起身来,打开他面前的电脑,很快翻到了今天更新的那两个视频。
    短短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视频的转发量已经达到了数千——影响力不容小觑。
    黎湘忽略掉这些,也忽略掉了他吸食白粉的那个视频,直接点开了第三个。
    视频不长,也就一分多钟,很快就播放完毕。
    陆景乔平静地按下了重拨键,又看了一次这个视频。
    的确是他在美国生活过的街区,也的确是他在大学时候开过的车,甚至连车牌都是一样,可是在他换掉这辆车之后,所有人都可以制造出这个视频,作为对他指控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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