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鸠宽大的袍袖一扬,刚刚被“斩魔剑”所伤的本命灵宠巨型蜈蚣激射而出,在摩鸠身前不住游走,张牙舞爪,神色狰狞无比。
    摩鸠咬破舌尖,嘴一张,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淋在巨型蜈蚣身上。那条蜈蚣被鲜血淋到,非但没有变得更加狂暴,反倒一下子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摩鸠毫不在意,嘴里念念有词,一股股黑气从他身上冒出来,将巨型蜈蚣密密麻麻地包裹起来,顷刻就只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雾团,看不到蜈蚣的身影了。远远望去,如同一个黑色的雾茧,静静悬挂在半空。
    但那股邪异的气息,却瞬间就充斥了整个石阵。
    姬轻纱,乃至已经奄奄一息的苏南,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奇诡的一幕。
    萧凡也不敢怠慢,手腕一翻,“乾坤鼎”浮现而出,在身前缓缓转动,萧凡并指如戟,一道道法诀打入鼎中,鼎口褚红色的混沌图案显现出来,不住旋转,将萧凡的脸都映成了红色的。左手一动,又抓了几张符箓在手。
    尽管不知道摩鸠要使何等绝招,但“破茧成蝶”历来都是术师们更上一层楼的关键手段。摩鸠的本命灵宠已然如此厉害,再经过“破茧成蝶”的环节,料必更加难以对付。
    摩鸠嘴里的念咒之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是急迫。
    包裹着巨型蜈蚣的黑色雾茧也不住翻滚,好像开水沸腾一般。
    “轰”!
    黑色雾茧猛然炸开,巨型蜈蚣的身影再一次展露而出,原本乌黑似铁的鳞甲,已经变成了血红之色。不住地跳动,就好像是一颗奇形怪状的心脏一般。
    望着这颗蜈蚣形状的“心脏”,摩鸠忽然怪笑起来。
    姬轻纱惊恐地看到,摩鸠的身体,正在被黑色的雾气一点点地吞噬。原本还显得气息若有若无,此刻却是快速地向着虚无转化。似乎他的肉体,已经快要消失殆尽了,剩下的,俱皆是黑雾凝聚而成的躯体,勉强保持着人的形状而已。
    但摩鸠的怪笑依旧在继续。
    这种奇诡的情状。不要说姬轻纱见所未见,纵算是苏南,身为丹曼国一等一的大降头师,也是闻所未闻。
    这已经不是半灵之躯,而是完全的虚无。
    摩鸠正在变为纯粹的灵躯。
    也就是说,他的肉体正在消失。只剩下魂魄了。
    十二阴鬼从他正在虚化的雾躯上显现而出,和黑色雾气所化的躯体紧紧交缠在一起,七名血红色的阴鬼在大口吞噬着摩鸠的灵躯,剩下五名尚未来得及融合阳男阴女生魂的黑色阴鬼则在相互撕咬,似乎和对方有着深仇大恨,一定要将对方咬碎吃掉。
    “这是什么鬼东西……”
    姬轻纱惊叫起来。
    “灵躯……厉鬼……”
    苏南勉强吸了一口气,以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脸上露出了惊恐欲绝的神情。
    连一个将死之人,对这东西都如此惊惧,这厉鬼的恐怖,可见一斑。
    在降头界,降头师功力停滞不前,被自己所养的阴鬼反噬的例子,并不罕见。只不过许多降头师一旦察觉情形有异,就会拼着精元大损,也要强行将阴鬼封印。但封印失败,阴鬼反噬降头师的魂魄之后。就会化身为厉鬼,作祟为祸。需要更加高明的降头师或者好几名功力相当的降头师联袂出手,才能将这厉鬼镇压收服。
    摩鸠是钦封大国师,丹曼国第一降头师,在降头师之中。他的魂魄无疑是最强大的。十二阴鬼同时反噬,一旦化身为厉鬼,基本上也就无人能够收服得了。
    为祸之惨烈,将不堪设想。
    只不过眼下,谁也顾不上这个。
    半空中骤然红光耀眼,不住跳动的蜈蚣形“心脏”猛地爆裂开来,却没有丝毫的血腥之气,如同一颗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满眼绚丽。
    似乎谁也不曾留意,在这四射的血红色光雨之中,有一道细长的红芒,向着萧凡激射而去。
    但萧凡何等样人,这样浑水摸鱼的“障眼法”,如何能够瞒得过他?
    “疾!”
    一声低喝,右手食中二指往前一指。
    “乾坤鼎”光芒大放,褚红色混沌图案飞速旋转,向着那道细长的红芒,当头罩了下去。
    姬轻纱这才看清楚,那道细长的红芒,是一只“迷你”蜈蚣,长约两寸,比原先的巨型蜈蚣,缩小了无数倍,通体血红,如同血色玛瑙雕成一般,几乎是完全透明的。
    姬轻纱没有在血红色蜈蚣身上感应到半分生机。
    这是一只鬼物!
    或者说,这是摩鸠本命灵宠的灵魂所化的灵躯。
    本命灵宠肉体爆裂,降头师必死无疑。这是降头界的铁律,摩鸠也不例外。然而摩鸠的肉身,已经先一步消亡,这条铁律,自然破除。
    摩鸠和他的本命灵宠,都只剩下了魂魄,按照降头师的话,是只剩下了灵躯。
    原本对克制鬼物有奇效的“乾坤鼎”,这一次却不是那么灵验了。蜈蚣灵躯只在混沌图案之中略略一挫身形,便穿过混沌图案的阻拦,径直射向萧凡。
    萧凡双手连扬,数枚符箓激射而出,在空中燃起火光,化为各种灵符,向着细长的蜈蚣灵躯合围而去。这种秘制的符箓,针对鬼物灵躯有着非同一般的效果。数张符箓一齐施展,蜈蚣灵躯顿时红芒耀眼,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消融了小半之多。
    然而符箓之力也终于耗尽,变得只有寸许长短的蜈蚣灵躯,益发的虚无透明,化为一道淡淡的红芒,继续射向萧凡。
    这本命灵宠魂魄所化的灵躯,没有实体,一般的方法。很难阻止得了。若果被它钻入体内,可以想见,后果一定是灾难性的,只怕灵魂立即就会被这东西吞噬,变成受其操控的傀儡。
    纵算是无极门萧掌教。也不敢冒这个险。
    萧凡嘴里咒语之声大起,左手捏诀横胸,右手五指如轮,一道道法力绵绵不绝地注入胸前的“乾坤鼎”内。
    转眼之间,寸许长的蜈蚣灵躯便射到了近前。
    便在此时,“乾坤鼎”猛地一震。一股黑色雾气喷涌而出,带着彻骨的奇寒。正是萧凡前不久在这里收集到的地脉阴气和十二阴鬼的灵气。对付夷孥的时候,用掉了一些,还剩下多半,储存在鼎内。如今情形危急,萧凡自然再不留手。所有的奇寒阴气,猛地都释放出来。
    刹那之间,黑雾就凝结成冰,将蜈蚣灵躯冻在了其中,无数红色的光线,向着冻僵的蜈蚣灵躯激射而去。这却不是地脉阴气拥有的神通,而是萧凡掺杂其中的无极门道法。专克鬼物邪魅。
    “好——”
    姬轻纱不由得喜出望外。
    不过随即,姬轻纱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只见被冻住了蜈蚣灵躯,骤然光芒大放,冻结在身周的黑色雾气立即开始融化,并且极快地向灵躯体内钻去。原本被萧凡的符箓削弱了近半的灵躯,一下子又胀大起来,片刻之间,便尽复旧观,变回了两寸粗细。
    这地脉阴气和十二阴鬼身上汲取的灵气,说起来和蜈蚣灵躯正是同种同源。对付别人或许应验如神,对付蜈蚣灵躯,却只是给它进补而已。
    见到这般情形,已经彻底虚化的摩鸠,在半空中哈哈大笑起来。
    “萧凡。你真笨!”
    摩鸠得意地大叫道。
    须知蜈蚣灵躯本就是地脉阴气和灵宠精魂所化,萧凡居然还给它进补。
    当真是笨得可以。
    萧凡仰头往上一看,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他争的就是这片刻光景。
    蜈蚣灵躯被困,摩鸠完全化为虚体,又在得意地大笑。
    这一刻,萧凡没有敌人!
    摩鸠的笑容,戛然而止。
    原本站在“圣泉”之旁的萧凡,身子忽然激射而出,如同离弦之箭,径直向“圣泉”中央盛开的“赤炎草”射去。
    刹那间,摩鸠目瞪口呆,甚至有点回不过神来。
    再也没想到,萧凡会抓住这片刻光景,直取“赤炎草”。
    紧接着,蜈蚣灵躯从黑色雾气之中脱困而出,继续向前追击萧凡。
    只可惜,慢了这半拍,已经迟了。
    高手相争,争的就是这电光石火的刹那。
    萧凡人在半空,手中寒光一闪,柳叶小刀浮现而出,在“赤炎草”细长的茎杆之上闪电般划过。盛开的红花轻轻一抖,便即无声无息地脱离了茎杆,落入了萧凡的手中,本来沉静的“圣泉”水面,骤然翻滚沸腾起来。
    蜈蚣灵躯的速度更快,这么稍一耽搁,就追到了萧凡的脚边。
    萧凡身子一挺,一个标准的“细胸巧翻云”,就转了过来,头上脚下,手中红花一扬,一股精纯至极的生命精气,奔腾而出。
    这沛然的生命精气,正是鬼物的天生克星。
    一生一死,相辅相成,却又相生相克!
    原本张牙舞爪的蜈蚣灵躯,忽然在空中一僵,随即直直地坠落下去,掉入沸腾的“圣泉”之中,转眼不见了踪影。
    “不——”
    摩鸠所化灵躯大叫起来,声音之中充满着惊怒和绝望之意。
    随即,灵躯猛地一震,向着姬轻纱疾飞而去,伸出黑雾翻滚的鬼手,一下子就掐住了姬轻纱的脖颈。一股阴森森的死亡气息,瞬间便传遍了姬轻纱的全身,秀美的脸颊之上,笼罩了一层漆黑的雾气。
    “萧凡!”
    “交出‘赤炎草’!”
    “不然,我杀了你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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