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瞒舅妈!你舅舅都跟我?说了,说你认得了一位姓高的?公子。这些话咱们娘儿们关起门来?说说也不妨碍,譬如先前你和邱三爷的?事,我?们也是知道些的?,本来?想出面替你做主,可你自己?没说,怕你脸皮薄,我?们也就?没好说出来?。如今邱三爷回家定了亲了,又来?个高公子,倒也很好。他?们家是做什么?营生的??兄弟姊妹几个?和你是怎么?商议的?呢?”
    良恭有言在先,若有人问?,不能?说死是内阁高大人家的?高公子,以防将来?闹出事时,还?有可分辨的?余地,可以说是人家误会,此高公子非彼高公子。
    因此妙真故意红着脸含糊其辞,“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是京中人氏,家中人口多,他?在兄弟间排行第四?,都叫他?高四?爷。旁的?我?没多问?,问?他?做什么?啊,又不关我?的?事。不过是在来?常州的?路上认得的?,因他?也有无锡转到常州来?,所以搭了个伴。”
    雀香在旁听?了半晌,早坐不住,忙插话问?:“可是内阁高大人家的?四?公子啊?”
    妙真微微含笑?,慢慢摇头,“什么?内阁外阁的?,我?也不清楚,也不好去多问?。舅妈可不要听?外头那些人瞎讲。”
    乍听?此话,犹如谦逊之词。雀香不免心?里含酸,为邱纶抛下妙真回家去这事,她正暗中得意高兴。谁知走了个邱纶,又来?个什么?高公子。论家世比她那个黄公子还?要显赫,她自然不服,便莞尔一笑?,似乎奚落,“大姐姐不知道么??这位高公子在替你打?抱不平呢。”
    说到此节,胡夫人睇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说。本来?官司没有放到台面上讲,如今都要了结了,又何必摆出来?说它?何况妙真又认得了什么?高公子,此刻再说这些,更是多此一举。
    幸而妙真听?见这话也没去问?,只含混笑?过去,“我?和他?不过见过几面,何况我?哪里有什么?恩怨要他?来?替我?打?抱不平?”
    胡夫人恰好接过话去,“你舅舅听?人讲,他?虽只见过你几面,倒有攀好之意。他?想说你回家去做一房小妾,有没有告诉过你?”
    妙真心?里把良恭暗骂几句,编谎就?编谎,为什么?不说娶回去做正头太太,偏是做小妾?难道她尤妙真只配给?人做妾么??
    面上也露出点不高兴来?,“他?要敢来?对我?说这种话,我?就?当面啐他?一口!”
    胡夫人掩嘴一笑?,“你这是小孩子赌气的?话,给?那么?个人做小妾,也是几时修来?的?福,你倒还?要啐人家。难不成你还?要给?人做正头奶奶不成?舅妈我?来?,就?是为劝你一句,不要心?高气熬。你和邱三爷的?事,差不多的?人都晓得些了,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两个从嘉兴到常州,已?经闹得不好听?不好看了。姑娘家名节最要紧,但凡有些体面尊贵的?人家,谁还?肯接你去做正室?话虽然难听?,你倒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妙真默然不语,心?里没所谓,反正已?是打?定主意要嫁给?良恭的?,他?们两个要好得一点不看重这些。她就?把嘴嘟起来?一点,随她舅妈如何说,只做听?不见。
    说了一阵,胡夫人也拿不准她这态度到底是不是要跟了那高公子。依胡夫人自己?的?意思,跟不跟都有好有不好。倘或跟了他?,就?怕日后妙真得了势来?他?们胡家秋后算账;不跟,他?们胡家又白丢了一层关系。
    思来?想去,唯有随妙真,她既不怂恿,也不拉拽,只说:“等忙过这一阵,你请那高公子到家去,叫我?和你舅舅看看,否则你舅舅不放心?。”
    妙真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微微笑?着,做出一副害臊的?样子将她们送至门首。
    胡夫人临走前才想起来?,摸了封信交给?妙真,“这是你那丫头白池的?信,从嘉兴转送过来?的?。”
    妙真乍惊乍喜地接过来?说谢,送她二人上轿,阖上门回身。恰好花信凑来?问?:“怎么?听?见舅太太在问?什么?高公子,哪个高公子呀?我?怎么?从没听?见过这个人。”
    妙真忙朝她比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回房,慢慢将良恭如何做局,如何设计迷惑那县令,如何讨回两万银子的?事情说给?她听?。忙又嘱咐不迭,“往后若有人问?你高公子的?事,你就?说是京城人氏,在无锡认得的?,到常州来?也见过几回,再要细问?你就?只说不知道。”
    花信在杌凳上呆了半日,缓缓回过神来?,猛地惊吓,“连县太爷他?也敢骗?!他?敢是不要命了?”
    “你低声些,还?怕多的?人不晓得啊?”妙真在榻前稍微欠身捂一下她的?嘴,接而嗔怪一眼,“还?不是为我?这官司才铤而走险,你看着吧,过两日就?要过堂了,咱们好歹要回了些钱。”
    花信听?见钱,又转而为喜,“那咱们家的?地呢?”
    “田产不要想了,能?要回两万银子已?属不易,还?是良恭拼着下大狱的?险去讨回来?的?,你可千万不要说走了嘴。前头你还?说他?们两个是去外头花天酒地,我?原想告诉你,可良恭说少一个晓得就?少一分危险。”
    “谁叫你们都瞒着我?,我?自然自当他?们去那陈家是去寻欢作乐。”
    “这种事何必叫多的?人晓得?今日舅妈一来?问?起,我?怕他?们私底下去问?了,才想着要告诉你。”
    花信撇嘴,想着他?们把她也瞒着,说到底还?不是不相信她的?缘故。听?妙真的?口气,是良恭的?主意。她不由得担忧,他?们两个背地里好上了,还?不知要怎么?合计着防她,上回锁箱子可不就?是个先例?
    她冷笑?一下,“你就?听?良恭的?话,他?的?话是圣旨,好不得了。难道我?知道了,会去告诉别人么??你以为我?是脑子笨还?是良心?坏呀?”
    “没人说你笨,也没人说你坏,你又多什么?心?。 ”
    妙真笑?着爬到榻上去,把窗户推开,预备看白池的?信,恰又见吴妈妈引着个衙门的?差役走进来?。是来?传衙门的?话,叫后日过堂。妙真忙应了,叫花信出去给?了点赏钱打?发人去,坐在榻上一面拆信来?看,一面觉得心?头的?事情都落定了,神清气爽。
    花信打?发了差役进来?,原想说几句良恭的?不好,因见她在看信,脸色有些不好,只得暂且住口,去倒了盅茶走来?问?:“白池信上都说了些什么?啊?”
    “不好呀,”这不好又不是惊,只是叹,不是太大的?不好,“这信是春天就?写的?,原是要为林妈妈奔丧,可她小产了,奔波不得,就?回信来?告诉,偏信又给?送到嘉兴去了,这时候才转到我?手上来?。”
    “小产了?她什么?时候有了身孕?”
    “大概是年初的?时候,信上说是三个月的?身子。这还?得了,她那身子骨一向就?不大好,常是三病五痛的?,又小产,哪里经得住?”
    花信见她发愁,便劝,“那也不干你的?事,她都嫁人了,是人家的?人了。她那丈夫姓什么?来?着?”
    “姓邬。”
    “是了,人家邬老爷不是昆山县的?富户嚜,就?是她身子不好,还?能?缺她点药吃啊?咱们离得山高水远的?,犯不着你在这里替她发愁。”
    妙真不高兴她的?冷漠,暗瞟她一眼,“话不是这样说的?呀,天底下的?病都有药医的?话,也不会死那么?些人了。白池本来?就?身子弱,又遇上小产,我?又写信告诉她林妈妈病故的?事,她不知多伤心?呢,病中收到我?报丧的?信,还?能?好得利落么??”
    “她好不好得利索,你又不是大夫。况且你在常州,她在昆山,不是干操心?么??”
    妙真慢慢把信折起来?,呆呆想着,走下榻去把信搁在妆奁最底层那斗厨里,忽然回身道:“不如咱们到昆山去瞧瞧她。表哥说是去找她,也不知他?们两个碰到面没有。听?舅妈说,今年春天安姨父过世他?回来?了一趟,料理了丧事,又出门去了,不知是不是又往昆山去。”
    花信一百个不情愿,把杌凳归置好了,一屁股坐在榻上,“去做什么?呀,如今咱们得了钱,就?该回嘉兴去打?算着过日子,你为别人去瞎忙什么??”
    适逢窗外吹着秋风,仿佛卷到妙真心?里去了,她回到榻上坐着,遽然间感?到些落寞,“林妈妈病逝的?时候,我?答应过她老人家,要亲自替她去看看白池到底过得好不好。不亲眼看见她过得好,我?不能?安心?。咱们三个是从小到大的?,你和她到底也没什么?仇怨,干嘛总是和她过不去?”
    “我?和她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啊?”花信冷笑?一声,“她拿你的?吃拿你的?穿,还?要背地里勾引你的?未婚丈夫,我?不过就?是为这些才看不过眼。倒好了,你倒要说是我?存心?和她过不去。她又没占我?什么?便宜,我?何至于要和她过不去?你爱去昆山就?去好了,我?不过是劝你两句,并不是拦着不许,你才是主子嚜。”
    语毕花信便赌气回了西屋,把一扇门摔得“咯吱咯吱”响了好一阵才停。妙真听?着,感?到一阵无名的?怅惘。
    第81章 梅花耐冷 (十三)
    下晌良恭买了画纸颜料回来, 匆匆吃了口午饭,就在屋里铺设纸笔。因想着陈姑娘那里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便要画一副绣楼宴饮的画送她。挂在她那闺房之中,也算合情合景。
    房门开着, 里头作画, 听得见外头花信和严癞头两个在说话。花信因与妙真?为白池的事情闹了两句,心里头不爽快, 到?外头烧水洗澡。严癞头见她正在井前打水, 便来帮手。
    他莽莽撞撞的溅了些水在她裙上, 花信赌气坡嘴骂他:“你粗手粗脚的, 干得好什么事啊?不要你在这里多事, 赶紧走?开!”
    严癞头只得讪着把桶放在井边, 这一桶打得满满当当的, 花信拧不起,又瞪着他。他又只好帮她拧起来提到厨房里头。吴妈妈生好了火,向花信交代两句,自?提着篮子往外头去买菜。
    花信向灶前坐着, 看见严癞头倒了水便呆立在那里, 又吊着嗓子来吼他,“你楞着做什么?,就这一桶水还够洗澡的啊?脑子一点不灵光!”
    严癞头心里怙惙,并不是他不机灵,她一会要帮一会不要帮, 弄得人不知如何算好。末了讪讪地出去, 又打了桶水来, 讨好地问:“我替你把浴桶搬进屋里去,再兑几桶凉水在里头好不好?”
    “这还问什么?好不好?简直笨得要死?。”
    不一时忙完, 严癞头回到?厨房里来候着,实在像在听差。又去和花信搭讪,“你今天仿佛不大高兴?是谁惹你生气了?”
    “关你什么?事?”花信横他一眼?,往灶里添了些柴。见严癞头不得趣要掉身出去,她又有点懊悔起来,好像语气重了些,可?别真?得罪了他。便又缓和了些脸色口气,“和姑娘争了两句嘴。”
    严癞头又笑着转回来,走?到?她旁边蹲着,“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些不相干的人和事,我们姑娘,就是心软这个毛病不好。”
    “这倒不是个毛病。”
    花信睨他一眼?,冷笑一声?,“人善被人欺,难道这话你没听人讲过?我是为她好才劝她两句,旁的人你可?见我去劝他?她倒说我挑唆了什么?,不相干的人,我才懒得去多这个嘴。”
    “你到?底说了什么?啊?”
    问得花信把嘴空自?动了两下?,那些话里头,也说了他和良恭不少的坏处。她自?觉说得有理有据,没有惭愧,鄙夷的语调问他:“你和良恭前两日可?是到?外头赌钱来着?”
    严癞头照实点头,“有个要用钱的地方?,不然也不会去赌。”
    花信嗤道:“赌就是赌,还分好赌烂赌么??譬如你们去杀人,难道有什么?缘故,就可?以去杀了么??你们从前都干些什么?,我也算看出来了,只怕终日没个正行,常在外头使些下?三滥的法子弄钱。我难道说错了你们?姑娘还和我生气。”
    严癞头面?露惭色,以为她是为他这些不入流的品行才不喜欢,就笑着把脑袋摸一把,“我早已?改了,你放心,往后我再不往外头胡混。”
    冷不丁听见这两句悔悟,花信登时起了身鸡皮疙瘩,斜眼?睨住他冷笑,“你改不改与我什么?相干?我并不是为说你。”
    “那你到?底是要说谁?”
    花信懒得同他讲,觉得他蠢得只剩一身的蛮肉,便自?唇边囫囵泄出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恰好妙真?从厅上穿到?外院来,斜见厨房里他们两个在说话,就走?去门外看了下?。花信坐在杌凳上,照旧是一脸的不耐烦和鄙夷,严癞头蹲在她身边,也照旧是堆着笑脸。妙真?见这情景竟是说不出的别扭,心下?承认这两个人委实是不般配,暗暗拿了个主意?,转绕去西?边屋里和良恭商量。
    八仙桌上摆着个大空碗,妙真?瞅一眼?,就知道他又是把饭菜胡乱装在一个碗里匆匆忙忙拔来吃了。还不是为忙着画他的画。她歪着脑袋去看,仿佛是画闺阁中的情景,这一角已?画出帘栊重掩,槛窗露春,还有个丰靘的女人在帘下?抚琴。
    她一坡嘴,轻声?嘀咕,“想必画的就是那位陈姑娘了?”
    良恭晃神?抬头,也不知道她是何时进来站在旁边的,就笑,“你几时进来的?”
    “你认真?得很哩,我几时进来的也没听见。急什么?呀?就是答应了送她副画,又不是这两天就一定要送给她。饭也不好生吃,答应她一句,就这样要紧么??”
    听她含酸,良恭就往长条凳那头让让,掣她坐下?,“我是想早点了结了,咱们好走?。咱们做局诓骗了县衙,不好久留常州,趁露出马脚前赶紧逃为上计。”
    妙真?挨着他抬眼?,“午晌衙门的差役找来了,说是后日过堂,我到?公堂上,该说些什么?呀?”
    他抬起胳膊把她揽住,“他们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要怕,不过是走?个场面?。回头叫两个人,帮你把银子抬回来,咱们收拾收拾,就回嘉兴去。”
    “我暂且不想回嘉兴去,想往昆山县去一趟。午晌舅妈过来,捎来了白池的信。信上说她前头小产,我想去瞧瞧她。我应承过林妈妈,要亲眼?看见她过得好,才能放心。只是怕耽误你回嘉兴去看你姑妈,所以我有个打算,说给你听,你看好不好。”
    待要商量,忽然听见有客造访。妙真?往屋外去瞧,是花信开门,迎进来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那姑娘站在门上问:“良相公是不是住在这里啊?”
    妙真?朝她招手,“在这里。”
    那姑娘便捉裙过来,近前看家妙真?,好一会挪不开眼?,比及良恭在屋里喊了声?“菱角”,她才应声?进去福身,“我们姑娘叫我来问问良相公,今日怎么?不到?我们家去呀?”
    原来是陈家的小丫头,妙真?窥她一眼?,也有几分颜色,更兼青春,愈显动人。
    良恭笑道:“事情办完了,自?然不敢再去烦扰了嘛。姑娘想必是叫你来问问画?你回去告诉一声?,这两日就画好给她送去。”
    小丫头看了妙真?一眼?,缄口不说。良恭叫她只管照实说话,她再敢道:“姑娘说画嚜倒不急,是才刚柴主簿去送了个帖子,说是叶大人摆席,想请高公子吃酒,姑娘说公子外头逛去了。姑娘叫我来,还叫良相公过去一趟,怕下?晌叶大人亲自?来请,总不见公子,怕露出什么?破绽来。”
    良恭想想在理,胡家刚把银子抬到?衙门里去,就不见了人,这个节骨眼?上衙门那头疑心起来,倒不好了。便嘱咐菱角先回去,他一会就去。
    那菱角高高兴兴辞去,良恭便在屋里收拾画纸颜料。妙真?听了半日,也知道他是得去那头坐着才好,心里却有些吃味,把手撑在桌上,歪着脑袋笑他,“哎唷,早上才刚回来,这会又打发丫头来请,好像很离不开嚜。高公子,可?是开心得要死?呀?”
    逗得良恭好笑,把那些东西?受尽个竹箧里,阖上盖子也和她玩笑,“哎唷,有花魁来请,怎么?不开心?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好事,竟落到?我一个一穷二白的下?人身上。”
    谁知妙真?不禁逗,转身要走?,“那你去了就不要回来了。天降艳福,还不紧抓着不放!”
    良恭见她真?生了气,忙去拉她,顺手把门阖拢,“你瞧你这个人,要说玩笑又开不起玩笑,还让人怎么?和你说笑?”
    妙真?瞪他一眼?,“那你去和别人说笑好了,人家惯会应酬的人,又能诗会画,不比我会说说笑笑?”
    “怎么?说点玩笑话,就真?翻脸了?也是你先说的,我不过搭你的腔。”
    “谁叫你来搭这个腔?”
    “好好好,我不搭腔,我不搭腔了。你不高兴我去,我就不去。”
    “那还是该去的。”妙真?噘着嘴,向理智妥协,“人家说得不错,要是衙门的人往那里去三请四请的找你,你总不在,又不像样子,人家也不晓得如何搪塞。到?底是咱们的事情,没得带累人家在那里替我们绞尽脑汁编谎。你去了,夜里早点回来,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说话错开一步,垂头丧气地要走?。又被良恭搂住来笑,“也不急在这一刻就要去。”
    他把她搂.到?他那张木板搭的床上去坐,歪着脸看她一会,就凑上来亲她。立时把妙真?亲得个骨.软,脸上红起来,推他一把,“做什么?啊?”
    良恭望着她笑,“你说做什么??”
    妙真?像那油纸糊的窗户看一眼?,嗔道:“大白天的。”
    他立时起身去翻了件衣裳,将两个袖口牵来挂在窗户两边。屋里的光顿时暗了大半下?去,又还什么?都看得清,桌椅板凳都冷在各处。妙真?心下?却浮躁不安的,盼他赶紧走?回来,不然她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好像站起来不好,睡下?去也不好,脱.衣.裳就更不好了。
    他走?到?面?前,倒急着先把他自?己的外衫脱.了,里头中衣也解.开。妙真?只看见那坚.阔.紧.实的胸膛一眼?,忙把眼?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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