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不安的心情度过了一夜。
    隔日早晨,我到护理站拜託护士帮我查heaven的商家电话。我想到如果不能直接联络任威宇和高宇庭的话,也许我能打到高宇庭的店里。
    「heaven,天堂那个单字吗?」护士和我核对。
    「对,就是天堂的英文!是一间餐酒馆,你帮我查那间店的电话。」
    「你就这么想喝酒?」
    听到旁人的问题,我顺口回应。
    「不,我不是要喝酒,我是……」
    说到一半,我愣了一下,连忙转过头,任威宇的脸映入眼帘,他单手靠着护理站的柜台边缘,黑眸澄澈明亮。
    我眨了眨眼,有那么几秒,说不出话来。
    「……任威宇?」
    这次,我没再看错了吧。
    「我没听说你的头也受伤。」他轻轻笑了,脸颊出现很深的酒窝,「对,是我。总算见到面了。」
    看起来他毫发无伤,但是不知道他母亲有没有又逼他吃药。
    「你还――」
    我话还没说完,他忽然走向我,伸手抱住我。
    「你醒来了就好。」
    我心头一怔,抬起眼眸,他的嘴角上扬,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像春日暖阳一样温柔。
    他很快松开我,后退了一步,闪躲了一下我的视线,似乎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一丝难为情。
    我们互看了一眼,下一秒,不约而同笑了。
    离开护理站之后,我们来到医院的空中花园。天气很好,温度刚刚好,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有不少病患和家属也在花园周围活动。
    「不过你为什么说总算见到面了?」我边走边问。
    那句话听起来像是他曾经来医院要看我,但没有成功。昨天我问了徐安辰,他确实说任威宇没有来探病。
    「你那位彩妆师朋友不让我进去病房。」任威宇表情有些无奈,「宇庭也被挡在外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你家请的保鑣。」
    我不由一愣。
    安辰居然做了这种事?为什么他要这样……
    「我想说今天早一点过来碰运气,也许趁他去洗手间的时候,能进去病房看你一眼,没想到正好就遇到你。」
    「为什么安辰要阻止你还有宇庭探病?」
    「安辰……是那位彩妆师的名字吗?」任威宇不认识徐安辰,「我也不明白他为何对我有哪么大的敌意,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你是不是欠我钱。」
    「我替他向你道歉。他平常不是这样的人。」我低下头。
    「又不是你的问题,你不需要道歉。」任威宇摇了摇头,「等你出院后,来宇庭的店里吧,我请你喝酒。」
    「我真的不是因为想喝酒才请护士帮我查电话。」
    任威宇挑起单边眉毛。
    我揉了揉眉心,突然有些难为情,「我想问宇庭……你的状况好不好。」
    三天前我很担心他母亲会对他又做出什么事,不过他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他们的关係了。
    现在我总算能明白他为何坚持不报警的理由了。给予他伤害的人就是他的母亲,多么矛盾的关係。
    我吞了吞口水,含糊带过,「毕竟白猫的事情刚发生没多久,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受到影响……」
    任威宇皱起眉头,很快又松开,「我和宇庭在燕巢找到一间宠物墓园,后天就会将白猫的骨灰送过去那里。」
    我点了点头,观察他的表情,「……你还好吗?」
    「我没事,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任威宇肩膀低垂,「只是觉得对不起那隻猫,牠明明可以不用遭遇这些事。」
    他原本还打算说什么,但却被人打断。
    「佳芸。」
    是徐安辰。
    他穿过木头栈道朝我们走来。
    「我在病房没看到你,问了护士小姐才听说你往这里走。」
    徐安辰完全无视任威宇,手搭着我的肩膀,带着我转向往出口的方向。我视线转向任威宇,他看着徐安辰,神情若有所思。
    「回去吧,我买了布丁和咖啡。」
    任威宇似乎原本不打算说话,听到徐安辰的话,他忍不住插嘴,「先别让她喝含有咖啡因的东西。」
    徐安辰总算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没说咖啡是给她的。」
    我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徐安辰皱着眉,继续和他说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第一天就说了,我是她的直属学长。」
    「直属学长存在的意义应该只是为了辅助学弟妹的学习。」徐安辰冷淡地说,「你不觉得你越界了吗?竟然敢提出要留下来照顾她。」
    我望向任威宇。
    原来他还说过这样的话……
    「那是因为我听到佳芸爸妈说找不到日间看护,不确定佳芸何时会醒来,他们又没办法丢下工作太久,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留下来帮忙。」任威宇揉了揉眼皮,缓缓解释。
    徐安辰上下打量了他,下一秒,他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自残过?」徐安辰视线停留在任威宇的手腕。
    我瞪大眼睛。
    任威宇今天没有戴手錶,平时他会戴手錶或是穿外套遮掩手上的疤痕,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赶着出门所以忘了。
    没料到,徐安辰会突然提到这件事,任威宇脸色一沉。
    「你也让佳芸看到那些疤痕了吧?她是不是因此特别关心你?」徐安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任威宇皱着眉头,脸色苍白。
    我试图阻止徐安辰继续说下去,「安辰,别说了――」
    「我想你也听说佳芸过去发生的事情,李木的哥哥生前也和你一样,有很严重的自残行为。」徐安辰没有理会我,「你可能误会自己对她来说很特别,但你只是不过是替代品。」
    「徐安辰!」
    他将目光转到我脸上,「我有说错吗?你敢说一刻都没有吗?」
    「你……」我被他问住了。
    「别这样。」任威宇已经恢復冷静,他打断我们。
    他转向徐安辰,「别这样刺激她。你不是她的朋友吗?」
    「抱歉。」徐安辰垂下眼。
    看了我和任威宇一眼,他有些狼狈,「是我打扰你们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安辰……」见状,我想拦住他却被任威宇制止。
    「你让他静一静吧。」
    「你不是学长的替代品……」我望向他,喉咙紧缩。
    「无所谓。」他摇头,「过去你怎么想我不在乎,重要是现在你怎么看我这个人。」
    我坚定地看着他,「你不是那个人的替代品。」
    「我相信你。」
    接近傍晚的时候,我从护理站那里收到了一隻手机。
    是任威宇的旧手机。
    他在手机上贴了一张便利贴,写着开机密码,还有一句话。
    「里面有我和宇庭的手机号码。」很简单的一句话,很有他的风格。
    我连接医院的网路,用手机上网搜寻有关任母的资料。
    这一查,我才发现她的身影有出现在任威宇父亲的报导里面,只是先前,我并未把那个女人和任威宇母亲做联想,所以没有特别留意。
    网路上大部分有关她的资讯都与美甲店有关。
    她的美甲店成立于一年前,因为华丽的装潢和主打贵妇级沙龙服务出名,店里的美甲师都有出国受训的经歷,虽然价位不便宜,但唯美精緻的美甲风格在年轻人之间十分受欢迎。
    除此之外,任威宇母亲在年轻的时候曾当过一段时间的电台主持人。
    我在网路上找到了她录製的某一集节目。
    那集节目主题刚好是在谈亲子关係,节目录製的时候,任母刚怀上任威宇,她与一名育儿专家讨论理想母亲的样子。
    「我认为一个理想的母亲是孩子的守护者,要避免孩子受到伤害,当孩子受到伤害的时候,应该为孩子挺身而出。」
    「未来,假如有一天,你的孩子生病了,但你还需要工作,工作和孩子,你会怎么选择?这是现代母亲很常面临的难题。」育儿专家问道。
    「我绝对会选择孩子。」任母豪不犹豫地回答,「等到我的孩子出生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丢下他,我会照顾他一辈子。」
    录製节目的时候,任母很年轻,顶多二十岁出头,声音还显得青涩,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说出「要避免孩子受伤」的人,最后为何成为了带给孩子伤害的人?
    我真的无法理解……
    又在医院待了半个月,我才获准出院,这半个月,任威宇和徐安辰每天都会来医院看我,不过两人似乎私下达成协议,错开了探病的时间。
    就在我出院前一天,许教授到病房来看我。
    她只是带了慰问品来关心我的復原状况,对于上一次见面她所说的话,她依旧维持相同的立场。甚至以调整身心的理由,建议我乾脆借这个机会办理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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