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峥将木勺扔在木桶之中,脸上带着几分戾气与燥意。
    是时候将梁清泽收拾了。
    宫中,八百里加急军报传到御书房,皇上拿着那染着血的军报,手指发颤。
    “刘将军也……战死沙场了?”
    “皇上!敌军势如破竹,已经攻破了边防,我们的将士们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要尽快派人支援啊!”跪在地上的臣子眼中含泪,“若是此番抵挡不住,敌军一旦过了关口,一路势如破竹便能往京城攻来,到时候……”
    “朕知道!”皇上将那军报轻轻放在桌面上,缓缓闭上眼,“待朕想想,待朕再想一想。”
    “朕不明白。”皇上摇头蹙眉,“朕不明白,我们的将军士兵一直以来,都与对方势均力敌,维持着平衡,十几年下来,虽然有不少伤亡,可一直没有吃过这么多的败仗,为何,为何这一年来……敌方斩杀了我们数十将领?且都是战场上赫赫有名,以一敌十的勇士?”
    地上跪倒一片,都不敢言语。
    一旁的梁清泽垂着脑袋,忽然开口道,“父皇,儿臣倒是有一想法。”
    皇上心情不佳,没好气的说,“讲。”
    “儿臣听闻,祁大人身怀功夫,且智谋双全,如今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朝中无人,将士们死的死伤的伤,那儿臣之前那武器库的烂摊子,还是祁大人帮忙解决的,他如此厉害,而现今国家危难之际,不如先派他去顶一顶,待父皇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再将他换回来。”梁清泽语气极为小心,像是生怕惹怒了皇上。
    “狗屁!”皇上骂道,“如今朝中的烂摊子全靠他顶着,拉完了屎都让他来擦,你们倒好,如今这丧命的事,也让他去?”
    皇上气得吹胡子瞪眼,扶着桌子大喘气,一旁的太监赶紧上前来,扶着皇上,并呈上一碗参汤。
    “皇上,顺顺气,千万别动怒。”
    皇上凑上去喝了一口汤,润了润嗓子,情绪缓缓平静了些许,“梁清泽。”
    “儿臣在。”梁清泽胆战心惊。
    “你怎么知道祁大人身怀功夫?”皇上眼眸犀利看向他。
    “是,是兵部武器库的人说的,说是祁大人去武器库检验新出厂的兵器,极重的大刀被他单手挥舞地猎猎生风,最后硬生生砍在了木桩上,那木桩直接裂开了。”梁清泽小心翼翼地说,生怕说错了一个字。
    “那木桩可是陈年老桩,用来劈烧锅炉的木材十余年,都未有痕迹,结实如顽石,却被祁大人生生劈开,当场便有人说,这种功力,不会武是万万做不到的。”
    皇上手指微微动了动,蹙眉低头想了想。
    “他若走了,朝中……”
    “朝中还有两位祁大人的得意门生。”梁清泽立刻道,“二人若是不够,还可以让国子监的监生们提前试职,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处理些基本的事务,不在话下。”
    “祁大人也不是一去不回,以他的本事,再多派些兵马,佐以充足的粮草,他定能领着将士们将此次难关度过去。”
    皇上听了梁清泽的话,缓缓蹙眉,沉默了许久。
    祁云峥头发仍是湿的,随意穿着里衫披着外裳,修长的手指打开宫内安插的耳目发来的奏报,他看了几眼,“啪”的一声阖上奏报,走到蜡烛前烧了。
    “早该杀了他。”祁云峥睫毛微颤,“臭虫。”
    这辈子,他本不想生硬的、如上辈子那般对人下狠手,对陆迁如此,梁和乐如此,梁清泽也是如此。
    上辈子手沾鲜血时,她露出的惊惧眼神深深地扎穿了他的心。
    对付这些人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互相争斗,看着他们自食恶果,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只是没想到,梁清泽比上辈子更着急,狗急跳墙,长了本事,居然能想出这种昏招。
    他早就怀疑边关战场有问题,可他终究是鞭长莫及,遗漏了一些蛛丝马迹,如今即便看到苗头,也难以迅速掐灭这团火,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奏报燃烧极快,火苗触及他的指间,他眉头皱起,手一松,那奏报飘落至他脚边,缓缓燃成了灰烬。
    祁云峥看向那暗卫,“即将有场硬仗要打。”
    ……
    江眠月近日上课总能有好戏看。
    兰钰一改往日追着陆翀跑的行事风格,开始躲着他。
    那陆翀倒也像是忽然变了个态度似的,时不时的出现在兰钰经常出现的地方,静静的等着,面容乖巧,像是犯了什么错似的。
    兰钰一看到他,便转身快步离开,宁愿绕路也不要见他。
    而那陆翀也并不追来,只用十分忧愁的眼神看着兰钰的背影,像是个被丢弃的孤儿,哀伤又难过。
    江眠月的好奇心都快炸开了,陆翀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他之前不还是冷心冷面对兰钰没什么好气吗?兰钰究竟做了什么!
    她找到尹楚楚一问,才知道那日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得感叹,兰钰不愧是博览群书的好手,实力惊人。
    ……
    那日,江眠月随着和乐公主走之后,兰钰便有些虚脱。
    她原本就不大的胆子硬撑着上阵,生生挺过了全程,一番功夫后早已经耗空了自己,再也没有了力气听课或干别的。
    广业堂的监生们依旧在看外头的热闹,看到兰钰依旧坐在外头,一时间都有些兴奋,笑着朝陆翀道,“兰监生是不是在等你安慰呢,陆斋长。”
    堂上的博士年岁已大,有些老眼昏花,还有些耳背,抱着书缓缓说着之乎者也,倒也没注意到监生们的动静。
    于是有人打趣陆翀,“陆斋长,这兰钰似乎身份不一般啊,你早早答应了她,日后岂不是平步青云。”
    陆翀抿着唇不开口。
    “那兰钰与和乐公主是什么关系,怎么看起来倒像是姐妹似的。”
    “那兰钰不会是传说中的静安公主吧。”
    “怎么可能,静安公主怎么会来国子监读书。”
    “怎么不可能,看那兰钰兰监生的长相,倒是与和乐公主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
    下课后,兰钰仍缩在大树下发呆,忽然,面前却多出了一个人影。
    她微微一愣,抬眸一看,见是陆翀主动来,有些惊愕,笑道,“陆……”
    “你是静安公主?”陆翀声音冰冷,问的极为直接。
    “……”兰钰一愣,想到方才发生的事,知道瞒不过他,缓缓点了点头。
    梁清泽居然没有告诉他,自己就在国子监的事吗?
    看他这模样,似乎是方才得知的消息。
    陆翀缓缓闭上眼,呼吸起伏。
    梁清泽近日传来消息,说仔细看好静安公主,必要时作为筹码,他这才知道,静安公主居然就是兰钰。
    今日她身份被揭穿,正是与她撇清关系的好机会。
    否则日后成了梁清泽的筹码,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怎么,我的身份有问题吗?”兰钰好奇看着他。
    “没有问题。”陆翀缓缓道,“只是公主殿下,不要再玩弄我了。”
    兰钰有些心虚,心中想着“都玩弄了这么久了你才说”,面上却仍缓缓站起身,努力直视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早已听说传言,你们姐妹二人,以玩弄男子取乐,我算是见识了,日后,你不要再骚扰我。”陆翀蹙眉道,“离我远一点,作为女子,还是要洁身自好。”
    兰钰眼眸一震,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眸里立刻积蓄起泪水。
    “你,你再说一遍。”兰钰带着鼻音,不可置信的问道。
    陆翀见她如此,咽了口唾沫,原想冷心重复一遍,可看着她缓缓滑落的泪珠,他张了张口,却再也说不下去。
    甚至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有些过了。
    面前的兰钰绝非假情假意,她除了自己之外,也从未对任何一位男监生有任何亲密之举,他……他这么说,好像真的伤了她的心。
    “你……”
    “啪!”兰钰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哭成了泪人。
    陆翀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是躲不开,而是不想躲。
    “我与姐姐向来不和,她以欺负我为乐,我一腔真心对你,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不领情就算了,方才姐姐刚让我在国子监如此丢脸,我以为你即便不为我说话,也要稍稍安慰我几句。可、可你居然……对我说这些伤人的话。”兰钰红着眼看着他,委屈得像是个兔子。
    陆翀看着她的泪水,心仿佛被什么死死捏住。
    平日里她不管发生了什么,看着自己的时候,都是在笑的。
    那笑容极为可爱真诚,便是演也演不出来。
    她一向把最好的一面给自己看,可他呢?寻常恶言相向,时常不耐烦的躲着她。
    看她做错了什么吗?她没有做错,她只是先动了心罢了。
    实际上,方才那一巴掌根本算不得什么,轻飘飘的,半点力道都没有……像是根本不舍得重重打他似的。
    陆翀悔得快要窒息。
    “陆翀,虽然是我主动喜欢你,可是我也是有心的。”兰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若是不要,也不要扔掉踩碎,还给我便是。”
    “兰钰,我……”陆翀还想说什么,却被兰钰出言打断。
    “陆翀,我看错你了,我以后不会再喜欢你了。”
    说完这句话,兰钰狠狠抹了抹眼角的泪,转身离去。
    陆翀看着她有些决绝的背影,忽然胸口一疼,忽然有些站立不住,手猛地撑着树干,眼眶微微泛红起来。
    他刚刚,似乎失去了什么极为重要的宝贝。
    作者有话说:
    这之后。
    陆翀上课时:我真该死啊。
    陆翀吃饭时:我真该死啊。
    陆翀睡觉时:我真该死啊。
    陆翀做梦时:我真该死啊。
    ……
    兰钰:我就玩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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