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廷事务大多被战事影响,兵器是关键,江大人,有些事情急不得。”祁云峥声音平稳,却充满了暗示,江玉海继续反驳,江眠月听着爹爹固执的声音,心中烦乱,憋着一口气捉住那刀,使劲朝着那粗绳砍去。
    她尽量控制了力道,粗绳被砍掉大半,只剩最后一丝连结在一处。
    江眠月喘了口气,轻轻放下手中的刀,取下手中弓箭,搭箭,拉弓,瞄准那木齿轮的间隙。
    粗绳的一丝逐渐有些支撑不住木车的重量,开始渐渐抽丝截断,一点点断开。
    江眠月屏息凝神,在那粗绳彻底断裂的一刹那,在坠落的状态下迅速发出一箭,射向那转动的木齿轮间隙。
    只听“咔哒”一声,木车的下坠因为那支箭的阻挡忽然一卡,木车猛地悬在了半空,可木齿轮转动的惯性狠狠的撞向那只木箭,木箭咔哒一声被折断,随即木齿轮继续转动起来,木车“砰”的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江眠月因为这股力猛地扑倒在地,膝盖狠狠的跪向地面,撕心裂肺的疼。
    库房里同时传来说话声,“什么声音!”
    “是木车那边发出的声音!”
    不等江玉海开口吩咐官兵去查探,祁云峥便率先开了口。
    “怎么了江大人,为何这么紧张?”祁云峥似乎有些看热闹的意思。
    “祁大人您!唉……”江玉海看着他这模样,心中翻滚着怒意。
    这兵器库一向平静,从没有出过什么纰漏,如今祁云峥一来便是乱作一团,之前是马厩走火,如今又是运送武器的木车出状况,若说这些都与祁云峥无关,鬼都不信!
    江玉海瞬间便在心中把这罪魁祸首的帽子扔给了祁云峥,周围的官兵都面面相觑,等着江玉海的吩咐。
    江玉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祁云峥耍了,拖延了时间,立刻怒道,“快,都出去看看!”
    祁云峥看着江玉海快步往外走的模样,眼眸渐深,也迈步跟了上去。
    他看似平静,实则替她捏了把汗,方才那声响那么大,她可别伤着自己。
    江玉海来到木车附近,面色极为难看,周围的官兵绕了一圈也没见着什么人,喘着气回来禀告江玉海,“江大人,四下无人,但是在木车的齿轮附近发现了箭痕,木车的绳子也被砍断了。”
    江玉海快步过去亲自查看,皱眉道,“这是歹人通过木车从仓库二楼下来,中途用箭射中齿轮……木车行动中仍旧能射中目标,这歹人功夫了得。”
    祁云峥缓缓阖眼,遮掩着眼眸中的笑意。
    “祁大人。”江玉海立刻调转矛头,看向祁云峥,“祁大人一来,我们兵器库便出现这种事,祁大人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也是很巧。”祁云峥淡淡笑了笑,“江大人不会觉得是我干的吧?”
    江玉海冷笑一声,被他的态度气的无话可说。
    “江大人兵器库守卫不严,怪得了谁?”祁云峥笑道,“此事我会酌情秉明皇上,江大人最好仔细查查这些兵器,可别轻易运出去,若是出了事,不好收场。”
    “你!”江玉海被他气得脸都青了。
    “江大人,不打扰了,告辞。”祁云峥缓缓笑了笑,转身离开,转身的瞬间,他看向不远处自己带来的侍卫,那侍卫朝他暗暗颔首,表示无恙。
    祁云峥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快步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他猛地掀开车帘,车里的人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只见她脸色苍白,略显狼狈,手上满是灰尘脏污,正坐在马车的地板上,俯身正看着自己的腿。
    见他进来,她立刻将衣衫放下,遮住了膝盖。
    “祭酒大人……”
    “启程!快。”祁云峥吩咐车夫道。
    “是!”
    车夫迅速驱马向前,离开了兵器库区域,祁云峥带的人不多,另在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只有江眠月与他二人。
    “你好大的胆子。”祁云峥坐在马车正位上,垂眸看着马车地板上狼狈坐着的江眠月,眯眼冷声道,“你知道此举若是被发现有多危险吗?”
    江眠月有些心虚的垂下头。
    “学生……也是不得已为之。”
    她额头上的冷汗黏湿了碎发,整个人衣裳凌乱,脸上还有不知从何处蹭来的黑灰,手指间也有锈痕,看得出来受了不少罪。
    祁云峥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把用衣裳裹住的长刀和弓箭……
    这些东西可都不轻。
    便是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抓着那刀与弓箭四处跑,她可真有胆子去做!
    “你可真是能耐。”祁云峥无奈道,“若是我不来,你准备如何回去?你在木车上留下破绽,江玉海得知定会四下搜查,若是被发现,岂不是前功尽弃。”
    “学生原打算去爹爹的马车上躲到天黑。”江眠月轻声道,“爹爹即便搜自己的马车,也应当是随意扫一眼,不会撬开座椅细查,我便能躲过去,等到回了家,我便可以随意行事了。”
    祁云峥闻言,颇有几分无奈,她这计划倒还真有可能成功,只是她自己会遭不少罪。
    在车厢里躲一日……寻常人哪里能忍下来。
    “你昨夜也这样躲在车厢之中?”祁云峥问。
    “嗯。”江眠月老老实实点头。
    祁云峥见她倔强的模样,缓缓叹了口气,“方才木车动静那么大,可是受伤了?”
    江眠月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不坐在马车座椅上?”祁云峥开口便是刁钻问题。
    江眠月一直在马车的地板上坐着,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方才在那木车坠落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膝盖,她跑到马车爬上来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如今神经放松卸下力之后,她连在车座位上坐稳的力气都没了。
    江眠月原本不想说,可她张了张口,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
    “伤哪儿了?”祁云峥问。
    “小伤,无碍的,祭酒大人。”江眠月赶紧道。
    祁云峥却忽然起身,凑近她的跟前,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近自己跟前。
    忽然凑近的他让江眠月呼吸一滞,她惊愕抬头看他,他却侧身,控制住她的另一只手,将她柔软的手腕捉住摁在一旁的座椅上,另一只手则毫不费力的先开了她遮住膝盖的衣裳。
    “祭酒大人!”江眠月被他轻易摆弄得露出腿伤,惊慌道,“小伤罢了,不放事的。”
    祁云峥却静静看着她的膝盖处,沉默不语。
    只见那处的衣裳都已经磨破了,褴褛的衣衫间透出她白嫩的皮肤,可膝盖的部分,却显出了明显的深青色和暗红的淤血。
    他蹙眉,眼神幽冷,手指微微发力,轻松撕开了她膝盖上的布料,布料揭开后,纤细柔软的腿暴露在空气中,膝盖上以及附近区域大块的青紫与淤塞便完全的暴露在祁云峥的眼前。
    “这叫小伤?”祁云峥眯眼看着她,“关节处最为脆弱,这样的伤,你居然一路从那库房带着这些东西来到马车上?”
    江眠月垂着脑袋,不吱声。
    她确实是拼尽了全力,在这件事情上,她没有任何退路,若是爹爹再次如上辈子那般失误,害得那么多条性命,那么她重活一世将毫无意义可言,自己也没有必要在这个世上继续活下去。
    好在,她成功将这兵器弄了出来,如今最关键的,便是找到这些武器的问题所在,阻止爹爹将这些武器送到战场上。
    祁云峥见她不开口,无奈松手。
    “车夫,不去国子监。”他开口吩咐道,“转道去祁府。”
    江眠月呼吸一窒,“不必了祁大人,不必因为学生麻烦……”
    “伤筋动骨一百日。”祁云峥见她眸中抗拒,缓缓道,“江眠月,你也不希望下个月皇上临雍讲学时,自己拄着拐棍走进辟雍大殿吧。”
    江眠月闻言,缓缓垂下头,“多……多谢祭酒大人。”
    作者有话说:
    江玉海:这歹人功夫了得!
    江眠月:心虚。
    二更晚一点!
    第一百三十一章
    马车直接进入祁府马厩附近, 江眠月撑着马车下了车,膝盖上的疼痛已经有些麻木,麻木到有些无力支撑自己。
    祁云峥随之下车,看了她一眼, 见她扶着马车艰难站立的模样, 淡淡开口, “马车上的武器是你拿出来的,如何用, 你来定。”
    “学生拿来两样, 便是想分别看看这些东西是不是有同样的问题,只是学生如今浅薄, 对兵器冶炼也并不是非常了解, 还想请祭酒大人让可靠的工匠仔细悄悄, 可以吗?”江眠月轻声道,“那把长刀可否由祭酒大人保管, 学生将弓箭带回国子监。”
    “你我观点一致。”祁云峥颔首,“那便先给你治伤。”
    他话音刚落, 马车便朝马厩那边驶去,江眠月手上失去了支撑, 膝盖又支撑不住,身子不由得往后倒。
    祁云峥面容平静的伸手, 极为自然的捞住她的身子, 如之前每一次一般,规规矩矩的将她抱了起来。
    江眠月面色淡红,靠在他怀中, 缩着脑袋轻声说, “多谢祭酒大人。”
    “嗯。”祁云峥却没跟她客气, 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她的感激,垂眸看着她,淡笑道,“江大人对我的印象,恐怕是好不了了,你谢谢我也是应该。”
    江眠月赶紧抬头看着他,“我会跟爹爹解释清楚的。”
    “解释清楚……什么?”祁云峥脚步一滞,语气中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说……您的为人,以及这件事情,完全是为了江家着想。”江眠月轻声道,“祁大人,多谢您帮我,我不知如何感激你才好。”
    未听到想听的话,祁云峥不置可否,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快步走向内宅的书房之中。
    半途侍从赶来,祁云峥便让他去宫中请太医。
    “不必如此麻烦!”江眠月立刻道,“祁大人,我的伤刘大夫便能处理,不必请太医的。”
    “刘大夫近日省亲去了,不在国子监,不然我何必带你回来。”
    “……”江眠月无法反驳。
    太医很快便来了,给她施针,膝盖清了淤血之后,弄了些敷药。
    “姑娘,您要不要……先沐浴再上药,您现在这模样……”太医看了看她狼狈不堪的模样,示意祁云峥,“祁大人,您看呢?”
    祁云峥看了江眠月一眼。
    江眠月莫名有些紧张。
    “来人,备水。”祁云峥道。
    ……
    过了午时,外头的阳光温暖而耀眼。
    江眠月在祁府的客房内,湿发披散在肩,身上穿着祁云峥的里衫,红着脸缩在软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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