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江眠月急忙点头,看他脚步有些不稳,不禁开口道,“不然你少拿一些吧,别累着了。”
    祁云峥手上的笔一僵。
    “没事,我可以,这个很轻的。”裴晏卿咬牙笑道,“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江眠月与他说完,才来到祁云峥面前,面容轻松道,“祭酒大人有何吩咐?”
    祁云峥淡淡抬眸,看了看她清亮的眼神,手指尖轻轻拨弄手中毛笔的笔头,缓缓开口,“上次的毒,刘大夫查出来了。”
    江眠月心中一震,她原本以为祁云峥应当忘了上回的事,却没想到他依然记得,心中有些激动,“多谢祭酒大人,不知那是什么毒?”
    “十二味药草炼成,服下后,在腹中发作,灼烧胃肠迅速破损,口中吐血而亡。”祁云峥声音略有些沉闷。
    江眠月心中一抖,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的那个瞬间。
    那个瞬间确乎是疼的……可当时伤心欲绝,胃腹不疼,心中疼痛难忍。
    江眠月忍住心中情绪,问,“祭酒大人可知,这毒物出于何处?”
    “问过太医院,十二味药草中,有八味独出自建阳县区域。”祁云峥缓缓道,“应是那边民间某些大夫制成。”
    建阳……
    江眠月对那边极不熟悉,一时间微微蹙眉。
    牵扯太多了,她又不清楚情况,着实有些麻烦。
    此时她恨不得自己是那吴为的爹爹,在吏部任职,什么事都清楚。
    “还有什么想问的?”祁云峥问。
    “学生……不知该问什么。”江眠月些苦恼,“总觉得这毒千丝万缕,应当与当前朝堂局势有关,可学生并不清楚其中的关节,甚至连宫中的人都没认全。”
    “寿宁节。”祁云峥缓缓点出关窍,“文武百官,齐聚一堂,注意观察。”
    “多谢祭酒大人指点!”江眠月眼眸微亮,她本也是这么想的,爹爹如今面临的局势复杂,此次入宫献礼,也是个绝佳的了解机会。
    原本她还担忧倒时候在宫中弄不清楚状况该当如何,如今见祁云峥似乎有意带她,心中不由得有些兴奋,“学生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
    “有我在。”祁云峥轻声道。
    江眠月惊喜看着他,心中顿时安心,俯身行了个大礼,“多谢祭酒大人!”
    话到此,外头恰好响起了敲门声,门被推开,果然又是裴晏卿,他行了个礼,抹了抹额头上的薄汗,“祭酒大人,我来将剩下的东西搬去。”
    “嗯。”祁云峥慵懒点头,“仔细一些。”
    “是,祭酒大人!”裴晏卿立刻应声。
    “祭酒大人,那学生也告退了。”江眠月想问的话都已经问完,也朝着祁云峥行了个礼,“多谢祭酒大人。”
    “……”祁云峥沉吟半晌,见她等不及要走了,喉结动了动,“你……”
    “祭酒大人,我们忙着去排演。”江眠月语速飞快,“如今有了道具,又有许多地方需要适应,我们得走了。”
    祁云峥深深看了她一眼,终是开口,“去吧。”
    “是!学生告退。”江眠月说完这句,便转身离去,门外,两人的身影渐渐走远,他这处,还能听到江眠月的声音,“我帮你拿一些吧。”
    “不用,我来就行。”裴晏卿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不重的,英台。”
    “你喊错啦。”江眠月被逗笑了,“看来最近排演得太多了,梁山伯梁监生。”
    “哈哈,你别取笑我。”
    两人缓缓走远,祁云峥修长手指把玩着羊毫笔,眸色森冷。
    那修长的木纹羊毫笔在和他的手上轻轻转动,下一瞬,他微微曲指,那笔猛然间“咔”的一声碎成了两半。
    ……
    临近寿宁节最后一日,和乐公主提前一日来到国子监观看他们全程的排演。
    彝伦堂中,祭酒大人、司业大人以及和乐公主坐在高处,正儿八经的观看全程,以作最后的调整。
    江眠月有些紧张,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前,她与裴晏卿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准备好了?”裴晏卿笑着问。
    “嗯。”江眠月笑着点头。
    “开始吧。”
    台上,公主看着二人微妙的小互动,轻轻一笑,撇过头与司业大人搭话,“司业,你看本公主挑的人,多般配呀。”
    司业大人尴尬的哈哈一笑,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另一边祁云峥幽冷的目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般配吗?自然是般配啊!
    至少比祭酒大人跟江眠月般配!
    可是,若真的这么说,祭酒大人那边若是发怒,他也没好果子吃。
    他还记得上次祁云峥拂袖而去,便是因为他提到江眠月跟这长相出众的裴晏卿般配!
    同样的错误,他如何敢犯第二次?
    “还,还行。”司业大人模棱两可道。
    “还行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本公主挑的人选不够完美?”公主瞬间眯眼,冷冷看向司业大人。
    作者有话说:
    司业大人:呵呵,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
    第七十七章
    “哎哟公主说笑了, 哪里哪里,哪里是这个意思,您真是取笑老臣,老臣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司业大人反复说着车轱辘话, 笑容僵硬。
    他见公主闻言依旧蹙眉, 似乎十分不满,赶紧转移话题道, “公主殿下还是快看他们排演吧, 老臣这段时间日日来看,这些孩子们着实卖力, 定不负公主期望。”
    “你跟本公主扯这些做什么。”公主殿下怎么能听不出来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 挑眉道, “就说,般配不般配吧。”
    司业大人微微一僵, 哈哈一笑,目光却看向祁云峥。
    “你老看他做什么。”和乐公主皱眉, “问你呢。”
    “啧,公主殿下有所不知, 我们国子监最忌讳监生之间的男女之事,您还是休要再提了。”司业大人总算找到了理由抵挡公主的借口, 转而看向一旁的祁云峥, “祭酒大人,您说是不是?”
    祁云峥淡淡看了他一眼,开口道, “司业大人所言不假。”
    “啧。”和乐公主不屑, 斜了面色严肃的祁云峥一眼, 打趣道,“可到了文武百官面前,不提是不可能的,你们国子监的这些规矩,到了皇上面前,都是狗屁。”
    祁云峥并不搭话,只静静看着不远处,江眠月与裴晏卿正演着学堂那场戏。
    二人一前一后,江眠月眸光灵动清澈,裴晏卿看向她的目光缱绻,绝对谈不上什么清白。
    祁云峥手指微动,眼眸带笑,笑容深不见底,“还未到那时,谁知道呢。”
    司业大人心中一动,看向祁云峥,心中隐隐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和乐公主只嗤笑了一声,对他的话语不以为然,似乎只觉得他是在跟她假装一本正经,装模作样。
    “祁大人自己也做好心理准备。”和乐公主声音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你到了这个年纪还未成婚,明日露面,可是要小心谨慎。”
    司业大人一听,眼眸一亮,“可是有人家看上祁大人了?”
    他心想,祁大人还是赶紧成婚吧,成婚了就知道收敛了。
    “司业大人。”公主轻轻笑了笑,“你可真会说笑。”
    “啊?”司业大人有些疑惑,“姑娘们看不上他?”
    “他每日窝在国子监不出去,以国子监为家,祁府空空如也,媒人上门都找不到人,鬼知道他长什么样。”和乐公主声音尖锐,下边演戏的监生们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众人都惊愕的看向台前,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演得有问题,惹的公主如此发怒。
    “没事没事,你们接着演。”司业大人赶忙站起身来打圆场。
    公主这才缓缓坐下,平复心情。
    她想到自己居然来了国子监才知道祁云峥长什么模样就窝火,京城的男人哪个能逃过她的眼?居然在祁云峥这儿栽了一回。
    这家伙是王八吗?成天缩壳里。
    和乐公主将想说的说出口后,声音总算是比方才压低了些,她凑到司业大人近旁,小声说,“到了寿宁节,就等着看好戏吧。”
    司业大人心中咯噔一声,倒并不觉得如何期待。
    很快便到了寿宁节这一日,半夜子时,江眠月便收拾好东西来到下马碑,在月色下与裴晏卿、何玉平他们汇合。
    他们丑时便要入宫准备好一切,看好位置,换好衣裳,在和乐公主安排好的地方随时等待召唤,不可出差错。
    夜色之下,空气寒凉。
    江眠月身上裹了厚厚的外衫,却依然冷的发抖,再加上心中略有些紧张,面色便显得有些苍白。
    “我的外衫厚,要不要给你穿一会儿。”裴晏卿在一旁,有些不太自在的开口道,见她面露惊愕,心中一动,生怕自己话语间冒犯了江眠月,补充了一句,“若是你不嫌弃的话。”
    一旁的其他监生都笑着看他,眼神中有些打趣,却又都有些习惯了。
    在近日的排演相处中,他们都觉得这二人甚是默契,且郎才女貌,都优秀至极,甚至江眠月更加优秀突出一些,看起来十分登对。
    “不用不用。”江眠月将冻得发红的手塞进了袖子里,笑道,“就一会儿,马车来了就好。”
    话音刚落,马车来了。
    来的依旧是两辆马车,一辆是原来国子监那辆车厢较大的马车,另一辆看起来却有些陌生,看起来却奢华内敛,那车厢用的是金丝楠木,上边雕花从刻,精美无双。
    “这似乎是上次祭酒大人得的皇上赏赐。”何玉平在一旁开口道,“平日里不见祭酒大人使用,如今去面圣才用,恐怕是担忧此物过于奢华。”
    “足以见得祭酒大人两袖清风,风清气正,不带头享受奢华,低调为人。”何玉平感叹道。
    “玉平兄所言极是。”裴晏卿与何玉平关系也不错,二人聊了几句,马车到了跟前,司业大人一撩车帘,从祭酒大人那马车上伸出个脑袋来。
    “上车吧诸位监生,江监生,你与他们一道不便,来这儿坐。”司业大人硬着头皮说。
    “多谢司业大人。”江眠月赶紧应声上前。
    裴晏卿便帮忙将那些衣裳道具跟其他人一起搬上马车,在自己临上车的一瞬,他转头看向身后那辆祭酒大人的马车。
    此时正有风起。
    那风掀起马车车帘,车内,祁云峥目光幽冷,正襟危坐,一身官服姿势逼人,居高临下,恰好与裴晏卿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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