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予馥与罗大走了半天,过了午时,这才终于到了燕都关口。
    大道上,不时地策马扬尘,马车双轨横行。凡有配符与持令者,皆不需下马停检,直至关口长驱直入,仿佛身份便是入关传信。
    梁予馥与其他入都的百姓皆排列于侧关等候,这远远望去,等着入关的人可是人数众多,有黄发抱着小儿,也有挑着货物赶集的,亦是夫妻准备入都探亲的。
    突然!前面出现了争执,声音之大,大到许多人都探头探脑的看。
    梁予馥见一怀抱着孩子的妇人拉扯着禁卫军,凄凄哀求,"大人求求你让我入都吧!我家夫君真的在书院当差。家翁病重,只求生前见我家夫君最后一面,求你们高抬贵手,放我入都寻夫吧!"
    可禁卫军狠狠的一巴掌声,直接从梁予馥的眼前不远处落下,那位被掴了一掌的妇人直直摔倒在地,同怀里的孩子哇哇啼哭。
    不只眼前的妇人,先前那些入都百姓,若有假意欺瞒或是行踪诡异,甚至结巴口舌不善者,均被禁卫军掌掴进而驱之。
    梁予馥不忍多看,只得微瞥过头躲于罗大身后,她有些害怕。
    面对妇人的哀求与纠缠,身穿戴铠甲,腰挂佩剑且虎腰熊背的禁卫军丝毫不心慈手软,只怒声道:"女人家独自出门,已是过错,现今连自家郎君在哪营生都说不清楚?哼!宵小之辈想趁乱入都扰乱京都,门都没有。若不滚,依叛乱份子处分。"
    妇人发钗狼狈,脸颊肿的奇高,再次起身哀求时,禁卫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了腰上的佩刀,一刀了解了纠缠。
    众人见禁卫军腰上,虎纹刻着庞字的铠甲上,被妇人喷溅出的鲜血染红。
    妇人倒地,孩子才放声大哭,周身的人瞬间寂静了下来,见妇人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地被斩杀了,生怕自身也会遭害命,静默不敢多言,只是可怜那孩子。
    见此对母子的悲剧,百姓们更是规矩的一一鱼贯而行,轮至禁卫军问话罗大时,梁予馥还没醒悟过来,就是罗大答什么她就跟着答什么,好在在入都的路上,她跟罗大已经把话给梳理完整了。
    即便她胸口的心跳不止,被禁卫军给惊吓到脸色发白,额头微冒冷汗,却也可以很稳当的回话,说出自己的身份是罗大的弟弟罗二,家中只有一老母,家中以种粟营生。
    就这么几句话,她也是没来由的紧张...
    也恰巧梁予馥拿出传信时的双手,不似闺阁小姐班细嫩白净,反而是一双粗糙又丑陋的手,细看她的脸,也见她顶着风尘仆仆的样子入都,与说词能相吻合。
    禁卫军细看了一会,便信了梁予馥与罗大是兄弟的说法,放了两人入都。
    直到入都,街上热络的气氛才冲散了禁卫军的肃煞之气。
    罗大冲着梁予馥关心地问:"没吓到吧?入都城就是这种严谨,半点都不马虎不得。"
    梁予馥摇头的笑了笑,示意自己无碍的。
    只不过这街上人来人往,此起彼落的谈笑风声,好似轻而易举的就能让人松懈了下来,瞬间就让入关的人,忘记了入关前的压抑可怖。
    可不知为何,走在大街上的梁予馥突然想起了,那个给予她第二次活命的男人。
    他曾近身劝她忍耐...
    他说...
    若是出了声便了无生路,既是如此便闭音惜声。匍伏苟活是为了蝉鸣再现,无声才能有生。
    这句话就好似,人要学会躲进懦弱底下,才是第一保命符。
    可是满大街沉默的人,居多都不是为了成为人上人而忍耐的,他们的忍耐更多是为了...活着。
    更是为了走入燕都,去过上自己想象中的生活,能去到梦想之地,所做出的选择。
    而这样的忍耐与选择,又是否有错呢?
    面对入关着妇人的遭遇,就算她心有不忍,却也选择无声的撇过头。
    如此作为,又何来不是懦弱的为了利己,而背离心持正道。
    梁予馥不喜欢这样,可是她没有法子,只能任由这个疑惑驻扎心中,直到她想通,或者有着找到解答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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