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也犟死活不愿意张嘴喝下,“是糖!这是糖!是上午漂亮姐姐,不对是漂亮阿姨给的糖!”
    “你别骗我,哪儿有糖长得跟粑粑一样!快把水喝了用手抠出来!”
    眼瞅着张桂兰她那手指头就要伸到自家儿子的嗓子眼里把那“粑粑”给抠出来。
    “那就是糖! 不信娘你闻闻!”他赶紧冲自家母亲哈了口气。
    张桂兰皱着鼻子闻了两下,果然不是那“粑粑”的臭味,而是甜滋滋的味道还有口腔里淡淡的酸味。
    将自家母亲没有推开自己,那小孩赶紧说:“娘,我没骗你吧,就是糖!”
    但一想到刚刚儿子吃的埋汰模样,张桂兰还是有些嫌弃地皱着眉头,“你那吃的糖咋恁恶心,”
    “我也不知道!”语气很是委屈。
    “漂亮阿姨给了我两颗这个,我吃了一颗还不是这样的,特别甜特别好吃,在嘴里就自己化掉了,从来没吃过这样的糖。”
    他还不忘指着站着一旁看自己笑话的弟弟,“他也吃了,不信你问他,是不是糖!”
    他那弟弟点了点头,咬着手指头像是回味一般,“娘,糖糖,是甜的。”
    “他一下子全都吃完了,我只吃了一颗,另一颗我就没舍得吃,就给放兜里了。”
    “一放兜里我心里就光惦记这糖,一会儿伸手摸摸,一会儿伸手摸摸,就怕这糖没了。”
    “可是没想到这糖在我兜里越来越软,我打开一看就变成这稀粑粑样,我就赶紧给吃了。”
    那小家伙的脸上又急又委屈,眉毛都挤成了带有喜感的八字眉。
    他这话一出,车厢里其他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糖果手一直摸容易化,但是这小家伙把自己刚咽下肚子里的东西说成粑粑。
    属实恶心中带着些好笑。
    虽然这小孩只说是“漂亮阿姨”给的糖果,但车厢的其他人都心知肚明他说的是谁——最是讲究矫情的资本家小姐。
    除了她谁还有这种“古怪”的糖果。
    那些人脸上带着笑,止不住地看向从软卧隔间探出半个身子的丁书涵。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们的眼神和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搞得像是她刚刚当着众人的面吃了那化掉的巧克力一般。
    面对这种低级趣味,丁书涵当然会想如他们愿尴尬躲回卧铺隔间。
    这巧克力对他们来说可是新奇的稀罕玩意儿,是原主的二哥从国外专门让漂洋过海回国的朋友帮忙捎带的,所以很多人都没见过这巧克力。
    她笑着冲那小孩子招了招手,动作自然又大方。
    “那个糖是巧克力,不耐热,容易化。”语气轻柔显得她少有的耐心。
    说着又从自己包里拿了两颗巧克力给他,“阿姨再给你两颗,你记得及时吃,不要用手摸它,到时候又闹出笑话了。”
    那小孩接过她手里的巧克力后,就很是听话的剥开一颗放到嘴里。
    那巧克力丝滑地在他嘴里慢慢化开,甜味从舌尖一直弥漫到整个口腔。
    平日里他想吃颗糖都难,只能偶尔带着弟弟偷偷用手指蘸别人送给父亲的麦乳精吃。
    这巧克力的滋味让他回味无穷,刚刚因为母亲的缘故品味被打断,现在他忍不住闭上眼睛仔细品味。
    甚至还轻微地摇头晃脑,旁人见了虽然没吃到,都能感受到这巧克力的美味。
    他这副馋人的模样,大人看了还好说,无非就是咽一下口水,扭头就忘了。
    可是小孩就不一样了,看着他吃得这般美味,哪里还管这巧克力刚刚被称为“粑粑”。
    车厢里,一时间热闹了起来。
    “妈,我也想吃那巧克力。”一个看起来比丁美琪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拉着自家母亲的手。
    母亲看了眼哀求自己的小姑娘,又快速瞟了眼挑起事端的丁书涵,“有什么好吃的,刚刚桂兰婶不都说吗,那是粑粑,你想吃粑粑啊!”
    “我就是想吃,想吃粑粑!”小姑娘可是不管什么“粑粑”不“粑粑”的,此时的心里只想吃那巧克力。
    听到她这么一说,车厢里的其他小孩也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家父母喊着要吃“粑粑”。
    他们看着扯着自己衣服、拉着自己手喊着要吃“粑粑”的自家孩子,又瞧瞧丁书涵的方向,不知道何时她已经躲进了卧铺隔间之中,早就不见身影。
    他们如何都不好意思张口向她低头要一颗巧克力哄自家小孩。
    那“吃粑粑”的嘲笑一下子就被她一个大方的举动轻松转移,留下车厢的其他人头疼。
    丁书涵自然觉得有些得意,轻挑眉头看向对面眉头微皱的男人。
    模样像极了那耀武扬威、得意洋洋到翘尾巴的小猫咪。
    他那副表情丁书涵可再熟悉不过了,肯定又觉得自己制造了些小麻烦,影响不好。
    “是桂兰嫂子先说这巧克力是粑粑的。”有理有据,绝对不是她故意想要挑事。
    对面的男人看着她这般模样,明明闯了祸却还要像恶人先告状一般振振有词地狡辩,可偏偏拿她没办法。
    她这个理由一说出来,自己还真是没办法说她。
    生生把陆文曜给气笑了。
    见这陆文曜被自己气笑了,丁书涵怕自己这般狡辩玩脱,又说了两句增加信服度。
    “我这不是为你面子着想嘛!你总不想其他人看我都一副我吃粑粑的眼神吧!”
    “你肯定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小时候吃土吧!”
    听到“吃土”二字陆文曜脸色瞬间一变,立马起身下意识地捂住了她的嘴。
    不让她再说下去。
    他的眼神也变得十分警惕,审视着四周,生怕刚刚有人在自己隔间的周围听到了她刚刚说的话。
    几秒后,确定没人听到,陆文曜才放松了自己的神经。
    一股带着淡淡幽兰香水味的气息往他鼻子里钻,而自己的手心还一抹无法分辨是自己还是对方的潮湿。
    他低头看向被自己捂住嘴的丁书涵,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时自己的姿势。
    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而丁书涵只觉得自己柔软的嘴唇触碰到了对方掌心的硬茧,看来是平日里拉练、训练磨出来的痕迹。
    对方的手掌没有奇怪的味道,只是有些粗粝的指腹碰到了自己的脸颊。
    并不讨厌。
    对上对方有些无措的眼神,丁书涵更是变本加厉地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像是要用眼睛将对方逼退到墙角一般。
    反应过来后,陆文曜赶紧松开手,将手握成拳头放在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两声,“我,我去,去抽根烟。”
    然后便快步离开原本还不觉得狭小的卧铺隔间。
    丁书涵看着他脚步节奏凌乱的背影,露出了狡黠的狐狸笑意。
    找借口都不会,明明就不抽烟。
    她如此笃定并非是上午他那些个战友抽烟没有喊他一起,更是因为他的指间没有残留一丝烟草燃烧后的味道。
    *
    陆文曜谎称去抽烟“逃”走后半天都没有回来,丁书涵想着他现在肯定在车厢的某处尴尬得浑身发热,就觉着有意思。
    她也发现了对方虽然皮肤被晒成健康的深麦色,但是却特别容易害羞,血液流动也快。
    那红色从深色的皮肤中透出,再配上他棱角分明没有表情很是冷俊的脸,只觉得纯情从他那坚不可摧的硬汉身躯溢了出来。
    但当事人不在自己面前,再有趣也只能想想,便也没了意思。
    见他迟迟没有回来,丁书涵便从自己放在桌上的背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小毛毯、真丝枕巾,还有耳塞和真丝眼罩。
    从吴妈用崭新单子铺好的下铺起身,利落地爬上了上铺。
    虽然下铺方便,但是丁书涵属实不太喜欢让别人穿着外衣外裤坐自己的床,心里总觉得多少有些膈应。
    但如果睡在下铺也不好说不让别人坐自己床铺,便选择了还是上铺休息的好。
    她也不双标,特意让吴妈将下铺铺上一层崭新的单子,这样即便中途有人上车,也不挑不出太大的错来。
    一切睡前准备就绪后,丁书涵朝空气中喷了两下香水,带上眼罩和耳塞,盖着自己小毛毯躺下了。
    不知道是火车轻微晃动的缘故,还是今天起得有些早,她躺下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等陆文曜平复好心情会到卧铺隔间的时候,丁书涵已经躺在上铺不知道睡了多久。
    他站着正好可以微微低头看到躺在上铺的丁书涵,此时她带着个硕大的眼罩上半张脸几乎都被遮住。
    只露出她小巧的下巴还有红润的嘴唇。
    看着她露出来的下半张脸,陆文曜只觉得自己刚刚脖颈耳根才消散的热又要有涌上来的势头。
    赶紧移开了目光。
    低着头走进卧铺隔间在下铺坐下,坐姿依旧挺拔端正,双手放在自己成九十度的双膝上。
    掌心的汗默不作声被裤子的布料吸干。
    丁书涵再一睁眼,摘下眼罩,那太阳已经落山了。
    车厢的灯和军区家属院的路灯一样,昏暗。
    她头顶着眼罩,睡眼惺忪地趴在床上防掉下去的护栏上看着下铺陆文曜,“几点了?”
    因为刚睡醒,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听起来有点像羽毛挠痒痒。
    “快八点了。”陆文曜依旧在下铺坐着,听到她说话微微抬眸。
    “啊?”丁书涵没太睡醒地正揉着眼睛,也没有听清对方的回答。
    陆文曜大声了点又说了几遍,但丁书涵还是听不清,只能看见对方嘴巴在动,可听起来却十分模糊。
    “我不会聋了吧!”丁书涵眼睛瞪圆惊呼道。
    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不至于就直接失去听力了吧!
    陆文曜见她这般,也赶紧起身查看。
    可他起身后就看见丁书涵耳朵里正带着耳塞,那耳塞的装饰流苏正在她脸旁晃荡着。
    陆文曜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一扯她那耳塞的流苏,“耳塞忘记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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