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以?为崔决对徐燕芝动了心?,一?心?一?意都扑在徐燕芝身上。
    还是崔智说的在理,也不过是个假圣人。
    崔决的声音,打扰的不仅仅是院中苟且的王氏与?三爷,还有蹲在墙角偷听的两位。
    徐燕芝周蒙望了他?们一?眼,扶着面色苍白的崔决,与?他?复述了什么事,结果,崔决的表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转向她所在的大概位置,表情阴恻恻的,正要开口时,徐燕芝暗叫不妙!
    偷听是一?回?事,被发现又是一?回?事,她并不知道王氏和崔智已经离开,生怕崔决叫她的名字,把?她牵扯到他?们家那些不干不净的事情中去?。
    她连扔掉那两个小?树枝都忘了,跑到崔决面前,说道:“崔决,跟周蒙谈论我什么呢?”
    说罢,她才将?手上的小?树枝扔到一?旁,在众目睽睽之下,想将?崔决推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再远点。
    崔决感受到,于闷热的夏季中,迎面而来的一?道香风,从鼻下飘过,缓解了初暑的溽热。
    他?的心?仿佛被风抚平了,取而代之的是重新夺回?身体支配权的喜悦,他?默念几句后,侧着身子整理了一?下衣襟上的褶皱,方才与?周蒙说:
    “周蒙,你去?院里看看有什么,值得表姑娘跟一?个初见的郎君这?么大张旗鼓地蹲在墙角偷听。”
    徐燕芝推着真想一?巴掌堵住崔决的嘴,双手一?缩,又在他?的大氅上抓了两个大褶子。
    反正是他?让周蒙去?看的,到时候撞破也是他?丢人,也不关?她什么事了!
    谁知,周蒙过不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报:“三郎君,院里是空的。”
    徐燕芝诧异地回?过头,想在周蒙脸上探出撒谎的痕迹,可惜,周蒙不比庞青,在脸上差点刻上老实忠厚这?几个大字了。
    王氏和崔智已经离开了,那院子她没记错的话?,后面可是封死的了。
    难不成……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那个叫温宁宴的终于走了过来,身后长又黑的高马尾荡来荡去?,“崔三郎君,好久不见。前些日子随家母回?了趟扬州老宅散心?,回?到长安才知三郎君近日受了伤,这?时再来看你,你应是不会怪罪吧。”
    “只不过我今日来时,你院中的下人告诉我你不在,我又不想干等着,才到处走走的。”温宁宴拇指捻着中指,打了个响亮的响指,指着徐燕芝的脑壳说:“然后就遇到了徐燕芝,这?小?娘子真够野的,竟然脱鞋砸别人,哈哈。”
    崔决挑眉,长久的沉默后,崔决用着自己也未料到的生硬语气,“砸了谁?……你?”
    温宁宴吊儿郎当,从小?含着金汤勺出生,除了宫里头那位,他?还算得上恭敬,其他?人并不放在眼里,对崔决自然也是这?副腔调:“自然是砸到我了,刚我还跟她商量让她赔偿呢,她说她没钱,你们大房这?么克扣人吗?连五十贯都拿不出来。”
    崔决声音依旧:“周蒙,你带着温郎君去?账房领他?的钱去?。”
    温宁宴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是一?副必定要徐燕芝赔他?五十贯,现在就慷慨大方道:“我是缺这?五十贯钱的人吗?我这?么说无非是想跟徐燕芝交个朋友罢了。三郎君,你怎么不问我刚跟她做什么呢?你不好奇吗?”
    崔决只觉得这?人如此聒噪,合该命人将?他?赶出去?。
    见崔决许久不回?答,沉默了许久的洛浅凝终于寻到了空子,搭上话?茬,道:“这?位郎君,您刚刚在和燕娘做什么呢?”
    温宁宴这?才注意到洛浅凝,歪头看向她,他?也有一?双漂亮的吊眼,只不过更为凌厉和狡猾,“刚我那是跟着她听墙根呢,许是……徐燕芝,刚你那意思,是不是认识里面的人是谁?”
    “我?!”徐燕芝看到众人又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只能硬着头皮扯谎,“好像是我认识的丫鬟和小?厮,在空闲的时候谈情说爱吧,我就是好奇地听了几句,许是听到外头有人,害怕主子们怪罪下来,就从狗洞中逃跑了吧。”
    “哪个丫鬟小?厮这?么大胆,快与?我说说,我就对这?些八卦感兴趣。”温宁宴像是一?只玩弄猎物的火狐,用尖牙一?遍又一?遍地逗弄着到嘴的雀鸟,看着它们在捕猎者手下瑟瑟发抖,他?便觉得有趣极了。
    他?用一?种?对待好兄弟的方式,抬起胳膊,欲揽住她的肩膀。
    “你别难为我了,我只是觉得有点像,再说了,让我当面说出来这?些,我是说不出口的。”徐燕芝万分不情愿地开口,拉紧崔决的外氅。
    此时也只能借助他?躲过这?个叫做温宁宴的麻烦。
    不知崔决是否收到了她的信号,拉起她的胳膊,正巧使她躲过了他?伸过来的胳膊。
    把?她拉走了。
    “周蒙,带他?去?账房。”
    “还没说完呢,你让她说呀!你多?问几遍她肯定就说了,你心?疼啦崔决?喂!待客之道呢?崔决!你别走啊!”无论温宁宴在他?们身后如何喊,也没见崔决停下。
    他?的步伐很?乱,但快得出奇。
    因为看不见前方,只能由徐燕芝小?跑着引导着回?到临漳院。
    “多?谢三郎君解围,那五十贯钱,我会想办法还上的——欸?你做什么?”
    甫一?回?院,崔决就将?徐燕芝带到书房,狠狠地带上门,命人守在门口,不给徐燕芝逃跑的机会。
    “只是和芸娘去?了趟鹤汀水榭,为何就能和温宁宴打得火热?”
    她怕这?样的崔决,那感觉就像在前世,他?有时候都要拘着她同旁人说话?的次数。
    她不知道为何崔决生那么大的气,心?中惴惴,不断吁气。
    “只是碰巧,为何不怪你那个好妹妹……”
    “他?也原谅你了?”
    “你说什么?”
    徐燕芝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以?后大房的人,不会跟温家的人接触。”崔决转过身,覆手从她的小?臂向上,摸索她的轮廓,“你是大房的人,你要听话?。”
    崔决讨厌燕雀,讨厌会飞的禽鸟。
    讨厌牠太自由,讨厌牠乱跑。
    徐燕芝就爱乱跑,喜欢挑起他?心?中波纹,无论是好还是坏。
    是不是庞青都是骗他?的,徐燕芝从始至终都不喜欢他??
    “我不想罚你。”崔决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鼓励他?这?样做,他?实在憋得狠了,多?年练就的所谓的自控克己此时就跟纸糊的一?样,五指将?她桎梏在他?面前,“但你坏了规矩,你为何要向他?扔鞋,招惹他??”
    他?想把?一?切回?归正规,但是、但是……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为何连他?们的初遇都可以?属于别人?
    【手别再抖了。你把?她吓着了。】
    【不如换个人,我来?】
    第35章 弄痛
    崔决从未如此自持不住。
    他与徐燕芝越界的接触不过几次, 每次他都会?因为碰触她而全身战栗。
    这次也不意外。
    他甚至没理清楚、抑或没敢去弄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生气,就?已经把她锁在身前,“为什?么要招惹温宁宴?”
    “谁招惹了, 你话不要说得那么过分!”许是怎么都说不清, 徐燕芝连拍着如铁链般束缚着她双臂的手, 吃痛一?声:
    “三郎君,你弄痛我了!”
    “弄痛才……”
    才长记性。
    崔决话说到一?半, 记忆的丝线织构成网, 从中间爬出一?只?巨大丑陋的蜘蛛,将其?最深层的一?段记忆拉出——
    “父亲, 你弄痛我了!”
    曾几何时, 倔强的男孩声音稚嫩, 本该不染纤尘的鹤白色衣袍沾满了粗粝的茅草碎渣,衣摆、膝盖和臀边也染上一?层泥灰脏污,明显能猜出他之前遭受的种种。
    “你如此顽劣不堪, 就?是要弄痛才长记性!”强壮的男人拿着藤条, 强硬地拉起?他,让他将手掌向上, 毫不留情地挥下,不过几下, 白嫩的掌心就?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我是不是说过不让你这么做?”男人打完了就?把藤条随手一?扔, 指着男孩另一?只?紧握的手,“把它拿过来, 听话!”
    假如能够无视的了男人的怒火和男孩的哭泣, 便能听见他手掌中弱小可怜的鸟叫。
    ……
    童年的记忆重新在他脑内浮现, 让他不由得愣住,罪恶感翻涌而上, 指尖一?松。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徐燕芝抓住机会?逃脱,转身而扬起?的长发拂过他的手背,从指缝中溜走。
    五指连心,痒意从白玉般的指腹直直流入心尖,许久不出现的前世记忆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他并?不知道这是哪个时间段,也不知道他们身处于何处。
    夕阳从头顶缓缓落下,像降临而下的火焰,一?半染红了他身上的颜色,一?半燃烧整片叫不出名的花田。
    他只?看到面前的徐燕芝浅浅闭起?一?只?眼睛,对着日头,把玩着手中的银簪。
    那是一?支仅有一?颗圆润的珍珠为其?点缀根的,再朴素不过的簪。
    “崔决,你带我来这,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个啊。”她喃喃道,看神?情,也不知是欢喜还是嫌弃。
    崔决蹙了一?下眉毛,原来是他做的。
    可不得不说,这粗制滥造的手工自己都看不过眼。
    崔决伸手想要将她手中的簪子拿走。
    “它不是合适……”
    “你都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了!”
    少?女迅速地将银攒插到发髻间,像是只?飞燕一?般扑腾进他的怀中,用力?抱住他的腰身,享受着他身上清冷的淡香。
    “今天我看到城中有人成亲,可热闹了,我挤了好久才看到新娘子什?么样!她穿的可真好看……等?我们成亲了,我也要戴大大的头冠,要有很?多流苏,很?多穗穗的那种。”她昂着头看向他,指着自己的乌发间任何可以别上头饰的地方,“这里?一?个,这也要一?个,还有这里?!”
    沉浸在自己的描绘中,就?连风也受到鼓舞般,帮衬着她的秀发飞扬,望之如火。
    在那一?瞬间,崔决仿佛真的看到了她穿着云霞帔肩喜服,头顶金花八宝凤冠的模样。
    哪怕,现在她头上仅有一?枚素簪。
    这太?美?好了。
    美?好到自己都在劝说自己,他应该不去想那些?坏的,难过的回忆。只?管接受这些?虚无缥缈的幻境,接受他没与她经历过的种种。
    可明明他没有为任何人做过发簪,更哪有答应她与她成亲的约定。
    他们之间的开始,也不过是第一?次碰面,她因为不满丫鬟的胡言诳语,脱鞋砸过去,无意间落在他的身上罢了。
    如今,这点都要被人抢了去,不再是唯一?了。
    属于他的开始,也属于了旁人。
    他再怎么与她说话,能勾起?的回忆只?有他父亲的单方面压制,那些?灌入的美?好根本不是属于他的!
    是属于那个所谓的前世的崔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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