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对方是误打误撞,还是真知道些什么,都得讲证据不是吗?
    胡秀却没有葶葶这么看得开,她倒不是怀疑儿媳,只是气恼这些个见不得自家好的。
    尤其听了儿媳的猜测就更不高兴了:“咋?这是想上赶着搞破鞋?”单单这种行为,就不是个好的,她儿子可是结了婚的。
    蔺葶掰开窝头,往里头塞了几块小咸菜,咬了一口才道:“没必要生气,给您看信就是想给您个心理准备,毕竟对方有可能会再给您写信。”
    胡秀一拍桌子:“叫她写,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坏了良心的。”
    接下去的几天,胡秀哪也没去。
    窝在家里准备过年事宜,只是时不时就会去后窗瞧上两眼。
    她还不止自己忙活,就连双胞胎也被她支使成了小侦探。
    蔺葶劝了两回,见对方浑身干劲,便也随她去了。
    毕竟腊八已过,新年正式进入了倒计时,要忙活的事可真不少。
    除了做新衣请了裁缝,像拆被、扫墙、糊灯笼、蒸年糕等琐事都得自己动手,想想就头大。
    这天,蔺葶与婆婆准备扫墙。
    这是个大工程,两人先将炕床用没舍得丢的破床单盖上。
    又将摆在外面的零碎物件全放进橱柜里,才举起绑在木棍上的扫把,打扫起角角落落的灰尘与蜘蛛网。
    房子是新建的,且年年过年都会打扫,实在算不上脏。
    但婆媳俩都爱干净,一顿收拾下来,还是累的腰酸背痛,手臂也软塌塌。
    蔺葶背靠着婆婆瘫坐在地上,无比怀念后世的家政服务:“妈,太累了,我手都在抖。”
    “我也是...还是啸小子有福,就等着吃现成的了。”这种时候,胡秀再有母爱也忍不住酸溜溜起来。
    蔺葶憋笑,有时候,她真觉得婆婆的性格有点好玩。
    不过转念又觉寻常,毕竟对方也才46岁,在后世,这个年纪的时髦小姐姐可不少...
    就在蔺葶寻思着下回可以约婆婆一起保养脸时,一道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响起。
    毫无防备的蔺葶吓了一跳。
    胡秀赶忙拍了拍儿媳的后背:“吓着啦?别怕,村里杀猪呢,早上不是跟你说过今天有杀猪宴?”
    蔺葶没忘,但现实生活中,她还是头一次听到杀猪的叫声,怪吓人的。
    又坐了一会儿,胡秀率先解开头上的布巾子,抖落掉上面的灰尘后,指挥儿媳:“来,站直身体,妈给你掸掸灰尘,得抓紧时间了。”
    蔺葶龇牙咧嘴爬起来,摊开手:“我可不看杀猪。”
    胡秀笑嗔:“哪个叫你看了?咱们是要赶过去吃杀猪菜,还得分肉。”
    “猪不是才杀吗?”
    “等咱们把地上拾掇干净,再换身衣服,时间就差不多了。”
    闻言,蔺葶没再问什么,等身上干净了后,伸手接过布巾子帮婆婆也收拾了一遭。
    抱着孩子、落了锁往大队部走时,蔺葶就不觉得出来的早了。
    路上遇到了不少村民,每个人都挎着篮子,篮子里也与她们一般,放了海碗与筷子。
    婆媳俩很自然的融入到了人群中,说说笑笑间,浓郁霸道的肉香味就传了过来。
    蔺葶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唔...太香了,应该还放酸菜了。
    果然,她刚这般想着,身旁就有婶子道:“平顺媳妇这手艺真不错,这味道香死个人咧,说是除了酸菜,还放了豆芽、土豆跟粉条子。”
    另一个婶子却不以为意:“每年不都这样,再说那可是肉,咋烧不好吃?要我烧也不比这个差。”
    这话一出,众人立马“嘘”声一片。
    有人更是笑骂:“拉倒吧,要真让你去烧,还有咱们的嘛?不得被你东藏一块,西藏一斤的,我记得大锅饭那会儿,你把一块猪肝裹在后腰,血染了裤子,还非骗大家伙儿是来了月经。”
    “胡...胡说,我就是来了月经。”
    见她脸红脖子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蔺葶没见识过这样的,小声问婆婆:“真藏了猪肝啊?”
    胡秀点头:“都是穷闹的。”
    也是...
    身处在这个环境里,蔺葶才知道,大多人家是能吃饱的。
    但想吃好却是奢望,霍家算是村里顶好的条件,一个月也见不了两回猪肉。
    若不是平时还有鸡蛋、鱼跟娘家补贴的猎物改善伙食,蔺葶这会儿都能被香味熏的流口水。
    事实上,当抵达大队部,站在几口冒着肉香味的大铁锅跟前,蔺葶还是不争气的偷摸咽了下口水。
    实在太香了。
    难道是现杀的猪新鲜?
    不然怎么会这么香?
    好在她这样丢人的行为不是个例,与围在铁锅旁挪不动道的那些人比起来,她算是体面的了。
    勉强为自己描补好的蔺葶,拿起口水巾给两个小家伙擦了擦嘴角,才与婆婆站到了不远处分肉的队伍里。
    肉都是按公分算的,蔺葶是新媳妇,没挣几个公分天就冷了,所以没她的份。
    胡秀一个人再是能干,也就能分到一斤左右,好在交了供应猪,又按公分分完后,还剩下一扇半。
    颇为财大气粗的胡秀就用钱票买了几斤肥瘦相间的。
    待放到菜篮里用布盖上后,婆媳俩都喜滋滋的。
    也在这时,沉浸在吃肉喜悦中的蔺葶像似察觉到了什么,侧头向右前方瞧去。
    然后就对上了一张...化了妆的脸。
    坦白说,她有些惊讶。
    蔺葶知道这年代有化妆品,毕竟庙会时唱戏的都会化。
    但那是表演,现实生活中化妆的,在这个年代她还是头一回见。
    只是妆全花了,尤其嘴唇,晕染的一言难尽。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最叫她在意的是,对方看自己的眼神,躲闪中带着厌恶。
    叫蔺葶实在没办法不将对方往那封信件的主人身上带入。
    这厢胡秀将装肉的篮子换了个方向,摆在眼皮底下,才准备喊儿媳离开:“葶葶,瞧见你二婶跟三婶了不...你看啥呢?”说话间,她也顺着儿媳的视线瞧了过去,然后“哎哟”一声捂住心口:“妈呀,那是六斤家的琴丫头吧?咋化成这样?妖精似的,还怪吓人。”
    妖精是美人,妖怪才吓人咧,蔺葶心里吐槽,嘴上却问:“您认识啊?”
    胡秀:“咋不认识?都一个大队的,她妈就是前天给咱们送年糕的赵三妮,记得不?”
    蔺葶恍然,知道是谁家的便收回了视线。
    她暂时不打算将心底的怀疑说给婆婆听。
    一个是真不在意这事,就像她之前说的,凡事得讲证据。
    另一个则是...她也没有证据。
    所以...还是先等着吃杀猪菜吧。
    没办法,实在太香了。
    另一边。
    自从前几天送了信后,王秀琴就一直坐卧不安的等着蔺葶的反应。
    她不敢上门打听,怕暴露自己,只能每天旁敲侧击问父母几句。
    确定对方并没有逃走,王秀琴这心里就跟被火烧似的难受。
    蔺葶那坏女人为什么还不走?到底什么时候走?
    快要琢磨疯了的王秀琴,深觉有必要当面瞧瞧对方的态度。
    于是,好容易熬到杀猪宴这天,她一大早花了2毛钱,找老书记那个知青孙媳借了眉笔给自己描了眉,又用红纸抹了个红嘴唇。
    自觉打扮后,比蔺葶那个坏女人更狐媚几分,才在家人惊艳(见鬼)的眼神中出了门。
    在见到蔺葶那坏女人之前,王秀琴猜想过很多对方的状态。
    却怎么也不是如今这般。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才几天不见,蔺葶不仅没有心虚憔悴,反而更漂亮了。
    要不是还穿着老棉袄,光看那张脸,谁信是农村人?
    没见那些个眼高于顶的知青们都在盯着她瞧,明明在蔺葶来之前,那些个知青都对着她笑来着。
    不行,王秀琴气的咬住唇,暗暗给自己鼓劲。
    一招不行,了不起再想另一招,不信赶不走她。
    就在这时,知青队伍里,一名容貌干净的男知青朝着王秀琴走过来:“王同志,你...”
    王秀琴在对方过来时,心里就咯噔了下。
    这会儿确定人是冲着自己来的,直接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天知道,这些个知青大多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公分连养活自己都困难。
    且直到十年后,77年年初,她死了那一刻,这些个知青也没能回城。
    她可不想跟这样的人搞对象,到时候吃啥?啃土坷垃吗?
    见状,打算提醒王同志妆花了的男知青尴尬的摸了下鼻子。
    “说了不要多事,吃瘪了吧,大队里很多老乡都不愿意搭理咱们的...”这时,几名知青全都聚了过来,其中一名勾住兄弟的脖子,笑话道。
    男知青轻咳了声:“算了,人家估计误会什么了。”
    “管她误会什么,不过方才那穿藏青色袄子的,就是前一阵子去部队的那位军嫂吧,我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瞧见人,乖乖,长得真好看...”
    “听说还是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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