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这么讨厌我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方镜语气不耐。
    “就是想来看看你,你平时忙着花天酒地, 和我见面交流的时间少之又少。不过这些日子你好像变得安分不少,我这个做哥哥的对此很欣慰。”方灼语气淡淡, 听不出情绪的变化。
    方镜也明白, 他刚才的一番话不过是敷衍罢了。毕竟他打从心底里就瞧不起这个与自己一脉相承的弟弟,怎么可能因为他一时的转变而对他另眼相待?
    方镜站起身来,嗤笑道:“少在这里套近乎,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弟弟过?在你眼里我和方镜那个野种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吧?”
    挂在唇边的笑容落了下来, 方灼语气幽幽:“我可不同意你这个说辞, 毕竟在我心里, 你连那个野种都比不上。他可比你聪明多了,常年躲在外面,尽量避免与我发生冲突。你要是识相,最好早点滚出这个家,等我坐上家主之位,这家中就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要是你坐不上呢?”方镜挑衅般的反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方灼忽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苍白的面色瞬间泛起一层满含讽刺意味的潮红。
    “不是我,难道会是你?”
    “别忘了,这里是方家,在这个家中,你才是那个外姓人。我现在想明白了,老头子之所以看重你,除了看在他死去的妹妹份上,再就是想要用你来刺激我成材,可惜我之前不懂老头子的良苦用心,在你的教唆下,天天跟他对着干。但我现在想通了,我干嘛跟他置气,老头子虽然疼爱你,但又不会真的将方家转交到你的手上。你看,我不过是收敛了几分,老头子就将部分业务转交到我手上了,只要我继续装乖,老头子迟早会将方家交给我。”方镜缓缓道。
    方灼的身世一直是方家的禁忌。据说他并非是当今家主方玄亲生骨肉,而是他妹妹与人私奔后怀上的野种,可是那个男人的身份相当神秘,方家倾尽全力都没能找到他。出了这样的丑闻,方家自然是容不下这个孩子,彼时方玄已经成为家主,他抗下全部压力保住了这个孩子。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妹妹突然小产,一命呜呼。方灼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却患上了极为严重的免疫疾病,先天不足使得他比同龄人更为孱弱多病,方玄爱屋及乌,对待这个非亲生的孩子极好,为了治愈他的怪病,他几乎翻遍了整个联邦,最后才找到一枚药引。
    方镜也是后来才知晓,方家之所以将自己带离孤儿院,并非是善心大发,而是因为他和方灼一样拥有熊猫血。且拥有一颗能和他完美匹配的肾脏。
    为了能够摆脱沦为药引的命运,他主动参军。为方家立下了赫赫战功,但最后等待他的却是一纸罢免职权的文件,外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心脏问题,不得不选择退伍,但现实要比谣传更为黑暗,为了能够封住悠悠众口,当年的知情人士全都被方家暗中除掉了,这其中还包含几个方家的旁系子弟。他们的尸体全都被丢到了禁忌领域,伪装成意外事故,死后析出的超凡物品则被方家秘密回收,成为了收容所中的一件珍藏物品。
    方镜憎恨方灼,不仅是因为他的存在会威胁到他的生命,更是因为那些无辜惨死的战友。
    但方镜始终不明白,方家为何要为方灼做到如此地步?论身份,方曜才是家中唯一的正统继承人,论权势,方曜的母亲作为浅川家大小姐,带给方家的助力远高于不知生父身份的方灼,就算方曜再不成器,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但看方玏的态度,似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将方灼立为继承人。
    身世一直是方灼心中的痛。他忘不了小时候母亲看他的那种厌恶的眼神,就仿佛在说,看这就是破坏我们美满家庭的那个野种。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依靠的全都是父亲的宠爱,没有父亲,他将一事无成。
    但如果父亲将这份专属于他的疼爱分给方曜……那他好容易争取来的继承人位置将会被方曜彻抢走。
    那不如直接除掉这个祸患。
    “哥。”看出他心中所想,方镜站起身来,搭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别忘了这里是方家,任何事情都瞒不过老头子的眼睛,你真以为自己的手段很高明吗?那只是老头子不愿意跟你计较罢了,但你要是敢伤我的命,你觉得老头子会站在你这个外人那边,还是站在我这个亲儿子这边呢?好好想想吧,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是敌人。”
    说完这段话后,方镜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留下方灼在原地思索。
    “他会上钩吗?”一道声音忽然从方镜脑海中传来。
    是特蕾莎在通过意念与他交流。
    这里毕竟是方家,不是他的出租屋,一言一行都要格外小心。
    方镜从口袋中摸出一根香烟,驾轻就熟的用火机点燃,缭绕的烟雾迅速融入到周围的空气中,令他几欲作呕。
    他一直都不喜欢烟草的味道,但方曜却是个烟酒不离身的,尤其是在他和方灼发生争执后,他总是会用香烟缓解自己心中的苦闷。因为对于方曜来说,指尖夹着的这根香烟,是他在这个家中的唯一救赎。
    母亲对他失望,父亲选择漠视,仆人站在旁边看笑话。
    这些画面组成了方曜阴郁的童年,也养成了他嚣张跋扈的性格,既然无法做个大家心目中的乖孩子,不如就做个彻头彻尾的孽子,至少这样,他不至于沦落为无人问津的透明人。
    方镜吐出一道浑浊的烟圈,无声回应:“方灼不是方曜,想要引他上钩没那么容易,现在只是他心中埋下一颗种子,但之后就由不得他了。”
    “我真的很想看看,被自己最疼爱的孩子亲手送下地狱,老头子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特蕾莎肆意的笑声回荡在他的脑海中,“我已经开始期待那天的到来了。”
    方镜扬起一道微不可查的笑容:“等着看吧,这才是只是个开始。”
    ***
    浅川枫躺在床上,神色复杂的看着泛白的天花板。
    成年后,为了逃避母亲的管束,他搬出了浅川家,躲入了财阀不愿意踏足的贫民区,他以为这样就能获得自由,他以为这样就能逃避母亲的追捕。
    开始时,他确实度过了一段自由自在的日子。
    直至那天,他收到了母亲发来的邮件,那是一张他所在的贫民区的航空俯拍图,右下角的拍摄时间定格在他搬来的那个晚上。
    看到这张照片,浅川枫忽然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了上来直冲向他的天灵盖,身体中的血液仿佛在此刻彻底凝结了,他站在电脑面前,如同一座被风雪掩埋的冰雕。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逃离。
    但母亲给他发邮件并非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是给他指派了一项任务。
    那就是混入到由索罗斯秘密操纵的时间之轮这个组织当中。
    时间之轮的聚会地点定在酒吧,他也是在那里认识了方曜。
    一开始浅川枫还以为方曜是方家安插在这个神秘组织中的卧底,后来他才知道,方曜只是单纯来酒吧寻欢作乐。方曜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被他三言两语哄的晕头转向,他告诉方曜,时间之轮是联邦中最大的神秘组织之一,只要他能在时间之轮中混个一官半职,到那时候,方家也不敢小瞧他。
    方曜信了,于是跟他一起加入到了这个组织之中。
    事实上,浅川枫只是想要给母亲的计划增加一点变数。
    他很了解浅川抚子拥有的能力,机械之脑能够让她拥有超越电子计算机的强大能力,甚至可以计算到未来发展,方曜的入伙或许会对母亲计算到的未来造成一定影响,这样一来,他或许能够借此机会彻底摆脱浅川家。
    他是这么想的,但却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竟然也在母亲的计算之中。
    进入时间之轮后,浅川枫才发现,索罗斯建立这个组织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培育养料。
    他可以通过吞噬其他超凡者的精神力量,扩张自己的精神识海,正因为如此,时间之轮每次出行任务总会死伤无数,他后来才明白,那都是索罗斯刻意为之。
    而他和方曜,因为背靠财阀这才躲过一劫,但随着索罗斯力量逐渐壮大,将他们吞噬也只是时间问题。
    母亲也预料到了这点,于是在她的推波助澜,在塞缪尔的步步紧逼下,索罗斯不得不提前启动自己的换身计划。
    原本在母亲的计算下,塞缪尔也会死在禁忌领域中,但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塞缪尔活了下来,还成为了加西亚家的新任家主。而他因为计划失败,回到家中后就被变相囚禁起来了,至今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
    也不知道冷亦有没有想我。
    浅川枫拿起手机,看着早已被清理干净的聊天记录。
    这半个月来他都没有联系过冷亦,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这里是浅川家,这里没有真正的秘密可言,所有的一切都在母亲的监控之下,他不想把冷亦卷入其中。
    “好想出去啊。”浅川枫侧过身来,慢慢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他看着虚掩的大门,眼中情绪极为复杂。
    门没有上锁,他随时都可以离开,但他也很清楚,离开意味着再次与母亲做对,在他羽翼未丰之前,他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浅川枫闭上眼睛,困意袭来,他的神智也逐渐变得涣散。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一道鬼魅般的暗紫色身影正伫立在他的床前。
    “想出去吗?”浅川抚子语气平淡的问道。
    “母亲需要我做什么?”浅川枫垂下眼帘,做出一副乖顺的样子。
    “我需要你帮我照顾一个人。”
    “谁?”
    “去了就知道。事成之后,我放你自由,你觉得如何?”
    浅川枫掩下心中的激动,语气平静道:“我答应你。”
    他别无选择,无论母亲说的是真是假。
    自由对他来说实在太珍贵了,哪怕只有一天的自由时间。
    他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第111章 我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会这样吻你吗?◎
    晚上八点
    冷亦收到了一条来自浅川枫的信息。
    老实说, 她都快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他销声匿迹的这半个月,正巧是她来到这个异世界后最为忙碌的一段时间, 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回忆儿女情长, 更何况她和浅川枫还没有确立关系,对于她而言, 这不过是个还算熟悉的陌生人。
    本来以为浅川枫也是如此,对于他这只浪蝶而言, 她只是遥远路途中的一处站点,他只会短暂的停歇在此处,离开后便不会再回头。
    但在断联的半个月后, 他竟然主动给她发消息了。
    冷亦微微眯起眼睛。
    浅川枫到底是怎么想的, 冷亦还不能确定。
    他们之间的大部分时光都在网上度过的, 现实中接触的时间太短,不足以让她看透这个人。
    浅川枫大概是对自己有情的,但是这份情并没有太深厚,就像是情窦初开时的一时兴起,这份情缘非常淡薄, 随时都会化作幻灭的泡影。
    所以冷亦从来都没有对他心怀期待过。
    但对方既然主动发出邀请,她便去看看吧。
    冷亦刚踏进酒吧, 就看到了坐在吧台边上的浅川枫。
    酒吧中的霓虹灯为他的面容笼上一层迷蒙虚幻的色彩, 精致的五官并不凸显,仅能看到线条分明的面部轮廓。他面前明明摆着一杯色泽澄澈的鸡尾酒,眼神却落在后方层叠的酒架上,带着几分忧郁, 和几分飘忽不定的迷茫。
    明明坐在纷闹喧嚣的酒吧中, 但此刻的浅川枫却仿佛是个遗世独立的仙人, 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啧。这是打算走忧郁浪子的路线了?
    冷亦端着酒杯,停靠在浅川枫的后方,他大抵是注意到了后方传来的声音,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冷亦忽然升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她端着酒杯慢慢向前俯身,迷幻的淡紫色鸡尾酒在她的牵引下越过他的肩头,略过他的脖颈,最后落在他的面前,而她整个人也贴在了他的背上,犹如一只翩跹而落的蝴蝶。
    “别靠……”话音未落,浅川枫就感觉耳边传来一股热流。
    湿濡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耳廓,触电般的感觉瞬间蔓延到全身,他本来想要拒绝,但却从这个轻浮的举动中感觉到了几分熟悉,浅川枫不敢确定,但是心脏却好像提前收到了感应,开始不受控制跳动起来。
    “小弟弟,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浅川枫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肯定是因为太久没见面。他一遍遍的暗示着自己,仿佛这样就可以抹平心中的悸动。
    平复呼吸后,浅川枫慢慢转过身。
    “姐姐,好久不见。”他听出了自己声音中的沙哑。
    冷亦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眉宇间仍然带着令他沉沦的抚媚,就是这张脸,曾无数次闯入到他的梦境中,将他平和的世界搅成一团乱麻。
    他本来以为半个月的时间能够淡化掉他对于冷亦的感情,可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听到了种子再次破土而出的声音,而这一次诞生的并非是萌芽,而是深深的扎根在他心里的树苗。
    “今日怎么想着约我出来了?”冷亦率先挑起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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