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唯顿了顿,把语言组织清晰,说:“盛小姐,我和你爸爸有多年的合作关系,我一直在帮他处理他私人财产。去年下半年他给你在维京群岛建立信托,自始至终也是我在帮忙操作……”
    盛致惊讶地转过头。
    她的五官像她母亲,放在任何时代都是毋庸置疑的大美人,一双杏眼,两弯柳眉。他父亲却不是这样,眉骨高而眼窝深,有攻击性。可就这样两张五官截然不同的脸,在许多瞬间,神态所散发的威力却一模一样。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抓住了关键:“维京群岛?”
    沈思唯觉得她眉目间凝着一股阴鸷的决断力,与她父亲好像。
    “没错,”他淡淡地说,“是你想的那个。”
    只有在维京群岛建的信托允许受托人和受益人是同一个人,相当于把钱直接交到她手里,随她支配。
    宁愿用遗产来宣告停战,也不愿说一句认错的软话,真是倔老头作风。
    盛致想,他去年重伤住院也许是起因之一,对峙到今天,竟然用上了苦肉计。
    她飞快地把脸转向窗外,只留小半个侧面。
    再开口时对沈思唯的敬语也没有了。
    “你转告他,我不想要他一分钱,也请他好好保命,别给我添麻烦。”
    沈思唯低头兀自一笑:“这话好难传。”
    作者有话说:
    韩锐:气得我又要在老婆门前阴暗爬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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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提心吊胆
    时间长了纸包不住火
    车进了小区, 便分了两边,盛致那栋和他两个方向。
    韩锐让小何不用再跟着沈思唯的车。
    他料想,那车也只能送她到楼下, 家里毕竟还有室友。
    醒了醒酒, 洗漱完毕,韩锐看一眼手机,没有盛致的消息。
    猜测她今晚不会过来了。
    他也懒得发消息去催问, 次次他主动, 不够自持。
    书房只开了两盏小灯, 他窝在沙发里用ipad搜索柳逢青,关键词都是些“大佬”、“天才”。
    韩锐不以为然, 这些公关稿说不定还是经了盛致的手发出去的, 不过年纪轻轻就出成就、君腾汽车花了大价钱挖过来的人,想必的确有点真本事。
    看长相……
    倒是不胖也不秃,精神健康的江城本地中产, 在很多照片里戴半框眼镜。
    今天和科技大v互动的视频刚发出来就有上百万播放量, 换了副黑框眼镜, 是盛致的建议吗?
    等到了下半年, 君腾融资那波密集宣传过去了,就把盛致调去别的项目。
    他心里盘算。
    这个人看起来不太能一见钟情,但适不适合日久生情,就不一定了。她们女生不总是那么计划么——玩够了找个“合适的人”的结婚。
    他关了视频, 又开网页搜了搜沈思唯,关于他的消息就太多了, 一时筛不出有效信息。
    沈思唯对盛致有什么企图, 也许明天就能知道。
    但他稳操胜券惯了, 就连悬而未决这点时间都觉得难捱。
    不管出于男女之情还是其他原因, 盛致太招人。
    这点他一开始就知道,还是陷进来,也没琢磨出一条出路。傻得像只狍子,明明可以逃走,却又忍不住好奇折回来看一眼,反而因此栽了。
    心里燥得很,韩锐决定下楼散散步。
    谁知散着散着,就往盛致住的那栋去了。
    理智和情感战得正酣。
    他拿不定主意,只好拖延,如果走到她楼下依然抑制不住这股冲动,再发消息求她下来。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如同在书写一张邀请函。有节律的虫鸣像一浪一浪潮汐,将安静的小道当作海岸线来拍打。从一个路灯走向下一个路灯,影子被逐渐拉长又逐渐缩短,比拟着此起彼伏的思绪,有些轻而绵长,有些短而沉重。
    路快要走到尽头,他脚步迟缓下来,一抬眼见她突然冒出来,以为是幻觉,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条件反射般的对她张开双臂,她就开心地扑腾过来。
    一团暖融融的触觉。
    盛致从他摩挲脑袋的手掌下仰起头来:“你来接我的?”
    他嘴硬道,“散个步。”
    她一个手肘捅过去,掉头就走,又被他赶上来两步从身后箍住:“接你的,真是接你的。”
    “骗子,你没打我电话。”
    “我准备到楼下再打。”他狡黠笑着,手上用力,就让她脚尖离地被迫转了个方向。
    把人成功劫持了,他脚步放慢,揽着她边走边打量,注意到她换了明天要穿的衣服,从她肩上卸下包攥在手里。
    经过一片樱花树时,花瓣被吹得簌簌下落。
    她把头微微向他胸口靠过来,温柔找到了一种注解,夜的节奏很慢。心跳却像不协调的战鼓,在无人知的角落制造兵荒马乱。
    “明天什么安排?还要去君腾那边?”
    她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一丝不情不愿,笑着抬头:“吃醋啦?”
    他第一反应又想嘴硬,一瞬间却任性了,紧抿着嘴,什么也没说,实际表达得明确。
    她低下头,软软的声音像蒸汽似的往上飘浮,挠得人痒痒的,很舒服。
    “我明天去确认宴会会场,不会遇见他啦。之后他在的场合,我就让客户部的去。不用你说,我自己也觉得这种‘久别重逢’太有压力了。”
    “可是宴会当天,”他得寸进尺,“你得在场吧?”
    “……嗯。”
    “别太漂亮。”
    “那很难诶。”
    他笑的同时无意识地收紧从背后环住她的那只胳膊,觉得她像个透明泡泡从心上飘过去,想私藏又不知怎么触碰,怕一不小心就破碎。
    爱真是奇怪的化学反应,还以为一个月就能淡了,没想到会混为一团粘腻纠缠的不明物质,从一个名词变成了一个动词。
    虽然知道主动问又会失去一部分阵地,他还是忍不住问:“沈思唯找你什么事?”
    她欲盖弥彰地清清嗓子:“打听做节目的一些细节,邱觉的态度。”
    光听不自然的语气都能察觉她有所隐瞒。
    韩锐散漫地笑笑,好像突然来了别的兴致:“晚上吃饱了吗?想不想再吃点什么?”
    “吃得太饱了……”
    “那……”他脸上饱含深情的关切之色转瞬即逝,“做做运动?”
    .
    韩锐已经习惯从背后抱着她睡,虽然她不怎么动,但呼吸声就能听出一直也没睡着。
    盛致有心事,那心事不能与他分享,会与沈思唯有关么?
    他也睡不着,从陈美仪家离开前那个场景在脑海中一帧一帧重放。撇开生意不谈,陈美仪在餐桌上明确贬低了素未谋面的追求者,后又顺水推舟指定盛致上沈思唯的车,看情形大概是沈思唯对她有意,而陈美仪知情。
    他现在知道盛致的家世了,困难家庭,在成长过程中却幸运地受了好教养,个人又极为优秀,感情经历或许也不复杂,她要是找交往对象,也该在出身平常、个人优秀的人群里找,才没什么压力。
    做个世俗的比较,沈思唯对她来说可能是最合适的良配,外在条件谈不上谁高攀,个性方面,她年轻犀利一点,他就成熟温和一点。
    他知道那叫做“明智”,心里闷得慌。
    他很清楚自己在这种局面里应该选择过牌,低调地观察,慎重地出手,以最小的风险看到底。但他却一直在高调地虚张声势,像个完全没牌的人。因为他信不过手里那张好牌——盛致不会喜欢那样无趣的生活。
    多可怕?唯一的那张牌是别人的心意,完全脱离他的控制范围。
    倘若他能读心,知道盛致此刻有什么盘算,那才真可怕。
    她发现面前是个烂摊子。
    和父亲闹到水火难容,导火索是韩锐,归根结底要争的是一份尊重,症结本来是电视台“抛头露脸”的工作,现在工作没了,父亲未必会反对她做媒介,矛盾点消失了,本来立场就已经变得尴尬。
    她当然可以拒绝接受父亲的钱来继续彰显独立,却已成了青春期叛逆似的胡闹,失去了真正需要捍卫的阵地。
    再考虑导火索就更荒唐。
    同样是这个男人,家里介绍明媒正娶时抵死不要,转身又背着父母玩偷食禁果……完全没法解释。
    要是让父亲发现她和韩锐在一起,这两年的抗争就白抗争了,结局和成稀泥,尊重得不到,倒像是她受困于生活举了白旗。
    所以不能被发现,可是韩锐和父亲活动的圈层又交集太多,时间长了纸包不住火,且不说父亲知情作何感想,连韩锐知情的后果都难以预期。
    她开始体会到古往今来正派子弟悄悄养了外室时刻提心吊胆的难处。
    要解决麻烦其实也容易,把韩锐甩了就一劳永逸。全球30亿男人,只要不是韩锐,找谁做男友都能在父亲面前赢回一城,甚至找得越平庸越能说明她不以谁为靠山。
    只要不是他就好。
    可现在她又舍不得。
    人性的弱点大抵如此,温柔乡总想待一天是一天,得过且过的日子并非没有烦恼。
    ……
    “abby,abby!”黄伊娜叫到第二遍,语气已经很是不耐烦了。
    盛致猛然回神,见人已经立在身边,霎时自己也有些赧,给她发过消息等人走过来这几分钟,竟然又发起呆愁那些有的没的,脑子里像煮了锅粥,好没工作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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