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心里已经被嫉妒搅得天翻地覆,恨不得对荀衍做什么,然而面上,却不动声色。
    “也好,你别动,我给你送过去。”谢云舟噙笑道。
    他温柔的简直同以前判若两人,这种温柔看着不像是装的,毕竟没有谁连眼神都装得如此像。
    江黎心微不可闻的颤了下,她当然不可能让他再端过来,站起,“不用,我自己过去拿。”
    她边走边道:“衍哥哥,你要吃吗?”
    荀衍眸光一直落在江黎身上,眼神也是极尽的温柔,轻笑道:“阿黎要我吃,那我便吃。”
    像是一对打情骂俏的小情侣,别说谢云舟了,若是其他男子看到自己钟意的女子同男子如此,估计也会疯。
    厉害的或许会想着动手。
    江黎同荀衍熟识多年,一眼便看出他是故意再气谢云舟,倒是也没多说什么,附和道:“对,要你吃。”
    荀衍笑笑,伸手理了理身上衣衫,“好,那我便吃。”
    他也站起身朝前走去,站定在江黎身侧,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瞧我这记性。”
    江黎不解,“怎么了?”
    荀衍从怀里取出一支玉簪,牡丹花纹,花蕊上缀着红色的宝石,霞光一照,泛起潋滟的光泽,隐约迷了人的眸。
    “给。”
    “我的?”
    “嗯,给你的。”
    江黎想婉拒的,簪子太贵重,她不能要,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荀衍走到她身侧,“我给你戴上。”
    说话间,玉簪插进了江黎的发髻里,他认真端详着,频频点头:“好看。”
    江黎眉眼弯弯道:“一看便知是稀罕物,当然好看了。”
    那玉的成色极好,江黎也不是没见过贵重的首饰,这支玉簪肯定很昂贵,她有些不想收,欲取下。
    荀衍拦住,“别摘,戴着。”
    江黎瞧着他眼底期翼的眼神,心道:算了,以后再还给他其他的便是。
    “好,我戴着。”她道。
    荀衍没忍住又夸了一次:“真好看。”
    江黎噙笑道:“簪子当然好看了。”
    荀衍轻笑:“我说的是人好看,没说簪子。”
    江黎语塞,随后摇摇头,“衍哥哥又说笑了。”
    荀衍睨了谢云舟一眼,眉梢轻扬,噙笑道:“我家阿黎就是好看。”
    少时江黎也曾看着同族的孩子好看,这大抵便是亲人的缘故。
    她们在这“相谈甚欢眉来眼去”,谢云舟自己默默喝了一缸醋,偏偏为了不让江黎讨厌他,他还不能做什么。
    脸上堆着笑,心里像吃了许多的苦药,舌尖都是涩的,喉咙又灼又痛。
    他端详着江黎,只想把她按在怀里,不给任何人看。
    可惜,他不能。
    她还没原谅他,还在气着。
    轻叹声从心底溢出,似乎在说,这是你该受的,除了忍着,你别无他法。
    谢云舟只得忍着,忍来忍去,掌心里现出了深深的掐痕,可酸涩感依然没减少,似乎更甚了。
    她,能不能别总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着荀衍,能不能也那般看看他。
    他明明站在她面前,为何就是入不了她的眸呢?
    谢云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他送簪子江黎不收,荀衍送,她便收,他送纸鸢她也不要,荀衍送她便要。
    想来想去,眼下似乎也没有能为她做的了,他伸手拿起一只梨子,“给。”
    江黎本不想接的,想起他救她的事,轻抿唇,缓缓伸出手,指尖刚触上,谢云舟想起什么,又收了回去,给她递上了杏子。
    “来,吃这个,这个甜。”
    谢云舟想起,梨子,分离,他大抵是疯了,才会给她吃梨子,是觉得分离的还不够彻底吗。
    不行,不能吃那个。
    江黎不知谢云舟心中想法,若是知晓的话,会轻笑一声,还会问他,他不是向来不信这些吗。
    谢云舟之前是不信的,但自从同江黎和离后,那些不信的他已然都信了。
    都是他的错。
    在谢云舟殷切的眼神中,江黎把杏子给了荀衍,“衍哥哥,你吃。”
    谢云舟的笑生生僵住,眼尾扬起的弧度慢慢消失不见,深邃的眸子里溢出一抹异样。
    是心伤,也是心碎。
    他的心就像那杏子般,被荀衍用力掰成了两瓣,又随意的把其中一瓣扔回玉盘里。
    然后,荀衍重新拿起樱桃,“阿黎,你不是最喜吃樱桃吗,给你。”
    江黎点头,“谢谢衍哥哥。”
    玉盘里的水果都是谢云舟亲手挑选的,选好后,亲手洗的。彼时,谢七嘴里吃着苹果正好看到这募,咔嚓一声,苹果没咬到,咬到了舌尖,痛得他捂嘴哀嚎。
    顺便发出慨叹,跟着主子这些年真是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那般上心,谢七终于承认,谢云舟就是喜欢惨了江黎。
    谢云舟看着他们互相谦让,垂在身侧的手指倏然攥紧,指尖泛疼后又缓缓松开。
    他指缝里溢出了血,是方才洗涤果子时不小心弄的。
    荀衍点点头,“确实好吃,谢将军你要吃吗?”
    谢云舟生硬说道:“不吃。”
    荀衍轻笑:“如此,那我同阿黎吃了。”
    他端上玉盘,努努嘴,“阿黎,去那里坐。”
    “好。”江黎抬脚跟了上去。
    金珠进来换茶水,见荀衍正在给江黎抱橙子,笑着说道:“公子对小姐真好。”
    一旁的谢云舟听到后,双眉皱得越发紧了,明明是他送来的水果,到头来却给荀衍做了嫁衣。
    谢云舟呕死了。
    他怕自己做出什么,说了句“我还有公文要看”抬脚朝门口走去,走出很远后还能听到后方传来谈笑声。
    不知荀衍说了什么,惹来江黎一阵笑。
    那笑落在谢云舟耳中,好似用刀子在割他的肉,剜他的心,剔除他的经脉,周身每一处都是痛的。
    他顿住,慢慢转过身,盯着门口看起来,漆黑的眸子像是浸润在了血里,红的吓人。
    还有眼尾那一抹红,不细看的话还以为是有些挂在那里,此时谢云舟的脸,比黑白无常的脸还吓人。
    便是连落在地上的影子都透着浓浓的孤寂感,像是被遗弃了似的。
    他确实被遗弃了。
    阿黎不要他了。
    心情不好,连晚膳都未曾用,谢七见状蹙眉说道:“主子你要是不爽大可以去抢人啊,干嘛要折磨自己。”
    为了给江黎寻找身世,谢云舟已经多日未曾好好歇息,如今连膳食都不用了,这不是作死吗。
    谢云舟未言,依旧头也不抬的看信笺,书案上的那些,他已然看了十来遍了。
    他直觉肯定有他没发现的异样。
    谢七见他不说话,干脆把膳食放在了书案上,“主子,吃些吧。”
    谢云舟冷声道:“不吃。”
    谢七道:“主子你便是真饿死自己,二小姐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这话说的扎心,可事实是这般,江黎都不想理会谢云舟,怕是他真死了,她也不会看。
    兴许还会觉得没人烦她了,心情甚好。
    谢云舟顿住,慢慢抬起头,眼眸太痛,他有片刻的不能视物,等能到时,他又产生了幻象。
    他似乎看到江黎徐徐走了过来,眼尾勾起,唇角含笑,柔声唤他,阿舟哥。
    他笑着应了声。
    她站定在他面前,端起碗盏,“来,吃饭。”
    他笑着接过,虽是在吃饭,但眼睛一刻也未曾离开她,就那样直勾勾看着。
    “主子,主子,”谢七伸手在谢云舟眼前轻晃,“主子你能看到我吗?”
    谢云舟回过神,眼前除了谢七外,哪里有江黎的身影,他眼睑轻敛,笑得有些牵强。
    摆摆手,“拿走。”
    谢云舟一直忙到深夜才歇息,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穿好衣衫出了门。
    走到江黎住处,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他唇角轻勾了下,似乎只是这样矗立在这里便叫他心安了不少。
    索性三两个时辰后便要天亮,他干脆没折返,就这样负手而立,看着天色亮起。
    他的脸也渐渐变得明朗起来,深邃的眸子里倒映出天边璀璨的光,五官也越发的分明。
    他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总能等到江黎回心转意的。
    -
    彼时,山间小路上有人跌跌撞撞行走着,她走得很急,时不时朝后看一眼,听到动静后便躲到一旁的树后,确定无人跟着她后,才继续前行。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徒步了几日了,或许两日,或许三日,总归她行走的很艰难,可饶是这样,她也未曾放弃。
    饿了吃树上的果子,渴了到小溪边去喝水,夜里露宿在破庙了,次日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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