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常曦一进这会客室,常大娥就起身冲上前抓住常曦的手,“三娥,你总算回宜阳了,我……”
    常曦收回手,指着常大娥坐过的位置,“坐下说。”
    常大娥这才重新落座,忍不住抹了抹泪,“三娥,你在京城有没有见过爹娘?他们失踪了,我们找了好多地方都找不到,而常魁也要秋后问斩,三娥,你能不能帮忙找找爹娘,就当大姐求你了……”
    常二娥这下也停止了进食点心,跟着摆出请求的表情来,这趟前来姐妹二人达成了共识,她们的能力有限,要找人还是得找常曦。
    “不可以。”常曦直接拒绝。
    常家姐妹二人一愣,没想到常曦会如此绝情,好一会儿,常大娥试图劝说两句,让常曦与父母的心结不要太深。
    偏在这时,魏瑾芙突然闯了进来,“表姐,你原来在这里,让我好找,你之前不说要领我到宜阳城逛逛?我哥这些天都撇下我……”
    话说了一半,她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俩不认识的女人,她仔细地看了看这穿着穷酸的二人,一时猜不着她们的身份,遂好奇地靠近常曦道,“这俩谁啊?”
    常曦看她来得及,鬓边的碎发有些凌乱,伸手给拨好,正要说是无关紧要的人,打算先把魏瑾芙这个表妹哄出去,就听到常二娥跳起来,满眼放光地道,“三娥,这是谁啊?我们家有这样的表妹吗?”
    常大娥也满脸惊奇,上下打量着魏瑾芙,怎么想也没想出自家哪来这号亲戚?所以她连斥责常二娥的无礼都给忘了。
    “谁是三娥?”魏瑾芙这会儿看向常二娥,“你谁啊?表妹二字是你叫的吗?我家世代国公府,没有你这号亲戚。”
    这话一出,常家姐妹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国公府的姑娘?这等尊贵的人,岂是他们能招惹的?
    常大娥怕二妹惹事,忙打圆场道,“姑娘莫要误会,我二妹那是口无遮拦,她这是认错了人,她没恶意的,”然后又看向常曦,一脸请求地道,“三娥,你赶紧跟这位姑娘解释一句,别让她误会了你二姐……”
    “等等,你唤谁三娥呢?”魏瑾芙抢在常曦前头道,只见她一脸不满地看向常大娥,“我表姐如今可不唤常三娥,”似乎话赶话般地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常大斗那对黑心夫妻的女儿啊,你们还敢来找我表姐?”
    这下轮到常大娥不理解了,不过这姑娘提及了自家亲爹,于是她赶紧追问,“这个姑娘,你见过家父家母……”
    魏瑾芙冷笑道,“岂止见过?这对黑心夫妻当年收了黑心钱,将我表姐偷偷地抱出了京城,致使我表姐跟亲人骨肉分离,而他们又没有好好地对待我表姐,真真可恶,好在我表姐如今认祖归宗了,她可是威武侯府嫡出的姑娘,可不是你们嘴里的常三娥,识相点就别再来找我表姐了。”
    常大娥早就知道常曦不是自家爹娘亲生的,所以并不惊讶她找到了家人,但没想到她出身居然如此之高,那自家爹娘怕是凶多吉少了。
    看到大姐失魂落魄的样子,常二娥只能自己出头道,“这怎么可能?她怎么摇身一变,变成了侯府千金?”
    她不信,这只有戏里才有的桥段,会真实地发生在常曦的身上?
    魏瑾芙才不惯这常二娥,况且她之前看她的样子,她十分的讨厌,遂毫不客气地应道,“事实就是事实,你不认它也是事实,你看看我俩,我俩长得多像,你还敢说我表姐是假的吗?”
    确实,面前这两张脸极其相似,这也是常家姐妹之前没有多想,方才没有发现这个现象,事实胜于雄辩,人家就是嫡亲的表姐妹。
    常二娥这下不敢再跳了,她知道常曦不会看在姐妹之情上包容她,所以她老实下来了,只是心酸得厉害,为什么常曦会如此好运?
    常大娥此时也心酸不已,不是酸常曦的好命,而是随着这个改变,她们的姐妹之情也走到了尽头,此时她苦涩地道,“是我们常家对不起你,你心里有恨也是正常,但爹娘始终是我们的爹娘,你……能不能念在多年姐妹之情的份上,告诉我们爹娘在哪里?”
    尽管常大斗和李氏是一对糟糕的父母,但她还是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常曦看了眼魏瑾芙,这才看向常大娥,“我最后一次见常大斗和李氏是在京城,至于他们去哪里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对这对黑心夫妻没有好感,更不会去关心他们,最好永不相见。
    得到了爹娘行踪的消息,常大娥拉着常二娥起身,“我们姐妹俩都谢谢你,欠你的钱,我们一定会还。”
    一听到还钱,常二娥就拉了拉自家姐姐的衣袖,怎么就这么傻啊?看看这工坊,常曦并不缺钱,她们还什么还啊?
    常大娥瞪了眼妹妹,这钱一定要还,这事她说了算。
    常曦看着这姐妹二人的眉眼官司,半点兴趣都无,她了解常大娥的性子,她说还就一定会还,她对常大娥没有怨气,只不过随着她的身世浮出水面,她与常大娥注定不可能再做姐妹,于是她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她的话。
    “那就告辞了。”
    常大娥硬将常二娥给拽走,身为常家女,她没脸待在这里,毕竟常家有亏于常曦,过份的话一句也不能提,这是给自己最后的尊严。
    等常家姐妹出去后,常曦这才伸手捏了下魏瑾芙嫩嫩的脸蛋,似笑非笑道,“故意的?”
    魏瑾芙嘿嘿笑两声,不好意思道,“还是让表姐给看穿了,我就是气不过她们还好意思来找表姐,所以就赶过来刺她们两句出出气。”
    她没想对常家姐妹做什么,就是想挤兑她们两句,让她们知难而退,以后不要再来麻烦表姐。
    常曦看着小姑娘得意的表情,遂笑着赞了一句,“干得漂亮!”
    魏瑾芙不来说这番话,她也是要跟常家姐妹二人说清楚的,不会任由这关系不清不楚地继续下去,毕竟她可不打算帮常家姐妹找常大斗和李氏这对黑心夫妻。
    魏瑾芙得了常曦的称赞,尾巴都能翘上天去。
    被常大娥硬拽走的常二娥,一出工坊就甩开了自家大姐的手,“大姐,你这是做甚?拽疼我了,对了,你为什么说要还钱给三娥?要还你还,我可不还的……”
    “你敢不还,以后就叫我大姐。”常大娥脸色不好地道。
    常二娥顿时不敢再做声了,她看得出来大姐这会儿心气不平,也是,她这会儿也难受得紧,忍不住嘀咕一句,“老天爷对她也太好了……”
    “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
    常大娥不去追究常二娥嘀咕的话,而是转移了话题,“爹娘应该还在京城,我……”
    “要找你去找,我不去。”常二娥拒绝道,“这山长水远的,先不说我们能把丈夫孩子都扔下跑去找他们吗?路费从哪里来?是你有钱还是我有钱?我们俩都穷得叮当响,靠着三娥借的那十两银子,好不容易才把小生意撑起来,我舍不得抛家舍业,爹娘造的孽,他们自己受。”
    常大娥知道常二娥说得在理,可这心还是难受得紧,只能一脸颓丧地道,“他们总归是我们爹娘……”
    “是又如何,我又没说他们不是?”常二娥觉得自家大姐有时候就是脑子转不过弯来,“大姐,我们在这儿担心他们,他们搞不好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有好事他们总不会想起我们的,我们又何必非要去找他们呢?”对爹娘的怨恨这会儿全爆发了出来,“再说,你能弄到路引吗?”
    没有路引,她们哪里也去不了,只怕一出宜阳就会被人当成流民抓起来卖了,到那时才叫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光想想她就打了个冷颤。
    常大娥这会儿更焉了,路引不是她们这些平头百姓就能弄到手的,而常曦已经跟她们撇清了关系,是不会帮她们弄到这东西的。
    现实就摆在面前,由不得她不认,一如她的爹娘当初将常曦抱回来,也是打着捞好处的想法,可没路引,他们也无法到京城打秋风,最后只能讨要高聘礼将常曦给嫁出去,算是小捞一笔就算了。
    至此,常大娥不再提及要去京城找常大斗和李氏,常二娥也暗松一口气,她就怕这大姐轴起来转不过弯。
    第303章 那她岂不成了圣母?(一更)
    魏瑾芙最近都跟着常曦上下班,反正宜阳城常曦找人带她都逛了好几圈了,已经没了新鲜感,而她对于宜阳的菜色还是吃不惯,出去吃了几回就死回不去了,还是自家带来的厨娘做的京城菜合胃口。
    最终她就只能在常曦身边当个挂件,初时只是无聊地坐在一旁,看着常曦以及其他人匆匆来去地处理事情,当时的感觉就是好忙啊,比她娘每天主持中馈还要忙。
    再然后,常曦给她找来些好玩的,让她不那么无聊,她玩了两天又腻了,反正大小姐就是这么任性,她又把目光看向了常曦,这回她注视了其他人。
    譬如常曦身边得力助手,名叫采风的年轻姑娘,又譬常往外跑的虎妞,不过这是老熟人了,以前她以为虎妞是常曦的侍女,那时候她还委婉地提醒过自家表姐,这侍女长得不秀丽,带出去没面子,还是得换个好看点的才好,可表姐那会儿却是笑着说了句,虎妞不是她的侍女。
    她当时都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吧,为了不让刚认回来的表姐心里不快,她没再毛病,只是心里忍不住嘀咕着,看虎妞干的活跟侍女也差不多啊。
    后来她姑姑魏氏给表姐安排了好几个侍女,她也就不再提这事了,反正她姑姑妈这人,虽说也不是啥好人,但她护短,对亲闺女肯定不会差的,事实也是这样。
    但是,现在再看忙上忙下的虎妞,她突然不这么觉得了。
    虎妞充满了生气很有干劲,就连那个采风也一样,后面经常出现的名叫小桃亦然,听说这小桃管理着两大工坊的账目,不过这个她不惊讶,她家的管事娘子都有这本事,可管事娘子不用做那么多的报表,她们只需汇报自己负责的那一块就好了。
    看到小桃又拿着报表来了,她忙凑近表姐,在后面看了起来,密密麻麻的都是数字,她看得有些吃力之余,居然没有看懂,这怎么可以?她可是跟母亲学过管家的,若是连这都看不懂,将来嫁人后如何独掌中馈?
    不行,她较上劲了,使劲地睁大眼睛看,但除了字还认得,其他的硬是贯通不起来,她可是跟过出名的女先生读过书的,居然连乡下人小桃姑娘都不如,这个发现将她深深的挫败。
    常曦对人的感知一向很灵敏,况且这个表妹一向表现得如颗小太阳一般,倒是意外地得到她几分喜欢,如今看到这小太阳焉了,于是她放下手中看到一半的报表,转头笑看她,“怎么了?”
    “表姐,我发现我什么都不懂。”好失败啊。
    常曦初时不明白,可她只要一细思,看了看手中的报表,好像有几分明白了,于是笑着扬了扬重新拿起来的报表,“你说这个啊?”
    魏瑾芙对表姐的聪明劲儿一早就有认知,所以并不诧异她能猜到,于是大方地点了点头,“我看了好几眼,都没弄明白上面是什么意思?表姐,我深深地怀疑我以前学的可能是假的。”
    看来眼前这个国公千金是没经过失败教育,一时接受不了自己居然连小桃都不如,常曦弄明白后,失笑道,“你有你的长处,跟人比做甚?况且这个玩意儿你看不懂就对了,小桃也是经过学习才能弄懂并制作的,”顿了一会儿,“这样说吧,外面没有这种模式的工坊报表,你见都没见过,又如何能懂呢?此刻就是来也位了不得的账房先生,他要弄懂这报表,也得费好一番工夫才行。”
    坐在常曦桌案对面椅子里的小桃,不由得眨了下眼,此刻她深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另一个时空,什么时候起连高高在上的国公千金在她面前都一脸挫败了?这个世界怎么了?
    好一会儿,她终于回过神来后,瞬间就挺直了腰板,原来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而听了常曦一席话的魏瑾芙这才不再钻牛角尖,不是她不够优秀,而是她没接触过的事物她不懂,这很正常。
    被安慰到的魏瑾芙又重新活泼了起来,她看了看坐得很直,正一板一眼地跟自家表姐汇报的小桃,心里突然盘算了起来。
    小桃被这国公府千金的目光看得后背发毛,总感觉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真是见鬼了,这是什么感觉呀?
    她赶紧把这想法抛诸脑后,还是把注意力回到当下,在常娘子面前,可不能出了差错。
    再后来,魏瑾芙就时常踱到小桃工作的财务室,这边还有好几个账房先生,除此外,还有几个小学徒跟着一边学一边打杂,他们看到她之后,都诧异地合不拢嘴。
    “你们继续忙,我跟小桃姑娘唠唠磕。”
    听到她这话,众人并不能真的放松,这可是国公府的千金啊,又是常娘子嫡亲的表妹,他们哪敢怠慢?可也不敢直接去套近乎,遂只能僵着脸看着她朝小桃走去。
    小桃初时很懵,后来听到来意后,就挑了挑眉道,“魏姑娘,你说真的?”
    “当然,我很想学,可以吗?”此时的魏瑾芙不摆国公千金的架子,而是十分平易近人地道,为此,她把随身侍候的俩侍女都扔在了外面,不许她们跟着。
    “当然可以,只不过……”
    还不待小桃说完,魏瑾芙立即伸手握住小桃的手,“小桃姑娘,谢谢你啊。”没有只不过,她可不接受拒绝。
    小桃一脸无奈地笑了笑,罢了,反正这是常娘子的表妹,所以留她在财务室,也不怕出什么岔子,但她回头得跟常娘子提一嘴才行,不然出了事她担不起责任。
    对于魏瑾芙要学财务,常曦没有阻止,反而为其大开绿灯,当然这是后话了。
    回到当下,此时的常曦并不知道自家表妹心里所想的,见把她安慰到了,她的精力又回到眼前的工作上,这些事都是不能拖的。
    刚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她正想轻松一下,就听到采风进来禀报,说是二狗子来了想要见她。
    常曦先让小桃回去办公,然后就让二狗子进来了,至于表妹,她回头看了看魏瑾芙,正想说什么,就看到表妹一边匆匆离开一边道,“表姐,我找到新乐子了,你先忙。”
    常曦顿时无语了,魏瑾芙这说风就是雨的,一般人还真招架不住,不过想到她身边有常跟着的侍女,顿时又放下心来,反正在工坊,应该出不了事,就由她吧。
    “二狗子,查到了?”
    比起去年,二狗子似乎蹿高了不少,虽然还是少年郎的模样,但却多了几分沉稳,少了些跳脱,看得出来他成长了不少。
    “查到了。”
    二狗子把自己查到的事情禀报给常曦,他现在不在工坊里任职,而是领着那帮从小乞丐转化而来的手下,干着帮常曦私下调查的工作。
    这工作薪水高,自由度也高,总之他对现状是极满意的,不过常娘子请来教他以及那群收编的小乞丐学功夫的师傅说,他这样可不行,得有意识地整合身边的力量,这样他就成了常娘子身边不可或缺的心腹。
    最近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该怎么做自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常曦此时的注意力在二狗子禀报的事情上,对于背后搞事之人是徐会长的长子一事,她并不诧异,毕竟在徐家长子的眼里,她威胁到徐家的利益,那自然就要出手整治她,这做法也无可厚非,但是,却深深地得罪了她。
    在这事上,她并不打算大度,商场竞争上夹带着私人恩怨这样的事情,是常见之事,公私分明这四个字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若她看在徐会长的面子上,放任这个徐家长子继续搞事,那她岂不成了圣母?
    这怎么行?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都不做损害自己利益的事情。
    二狗子看常曦沉吟不语,他就老实在站在一旁等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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