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千尘的目光实在太冷,冷得简明玉不仅闭上了嘴,更是下意识得就后退了两步。
    法印迅速变幻,施放出的灵力越来越强。就连简明玉只是站在旁边都感受到了邵千尘的灵力带来的灼烧感。
    只是,那红黑色的烟,似乎刻意在于灵力所抗衡。
    不知过了多久,那铜鼎“铛”得一声落在了地面上,砸碎了本已破败不堪的青砖。
    简明玉骤然回头,恰好看到邵千尘摁了摁胸口。
    “师尊没事吧”,她有些着急,向着他跑过去。
    邵千尘轻轻咳了一声,示意道:“为师无事。只是想要短时间内炼化这铜鼎,其困难还真是在为师的意料之外。”
    “徒儿能不能帮得上忙”,简明玉道。
    邵千尘看向她。
    简明玉又说了一遍:“徒儿能不能帮得上忙。师尊方才都说,你并不是一个人的。叫徒儿眼睁睁看着师尊受伤,徒儿可做不到。”
    邵千尘道:“可以,也不可以。”
    简明玉还未开口,邵千尘已解释道:“现在看起来,若想要顺利将这铜鼎净化,必得借助山上的阵法。问题是,它内里蕴含得魔意太强,为师不能冒险直接将其带上瑶光山。你体内的力量的确足够炼化这鼎了,只是……”
    “师尊是担心我受不住”,简明玉紧跟着说。
    邵千尘长叹一声,道:“现在看起来,你想要彻底将你体内的力量融为己用,比为师和妖君设想的都要难。”
    简明玉看着邵千尘,坚定道:“让徒儿试试。若许这次,就管用了呢!即便不行,还有师尊护持,徒儿真的不怕。”
    邵千尘还没说话,简明玉已解释道:“之前那股力量每次爆发,都是徒儿面临危机,特别是有生命危险之际。似乎,它是在自发保护徒儿。徒儿之前从未自主想要使用它,或者说,让它和徒儿自身的灵力融合在一起。”
    邵千尘接口说:“你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强行令那股力量听你的话?”
    简明玉还没说什么,邵千尘已接着道:“你难道忘记了,那股力量和你本身是相斥的,是以,你自幼才表现地几无资质。”
    “徒儿记得”,简明玉道。
    邵千尘道:“但你还是想要试一试。”
    简明玉认真点头,道:“没错,徒儿想要试一试。徒儿没猜错的话,只要徒儿灵力耗费过度有了危机,那股力量定会自然出现。徒儿想着,即便那力量无法和徒儿自身的灵力融合,若是徒儿非用不可时它能为徒儿所用,徒儿倒是也可以接受的。”
    她甚至没给邵千尘留下说话的机会,径直说道:“师尊是仙门金仙,如若这一趟非得有人受伤,那就徒儿来受。再说了,师尊定会护着徒儿的。”
    邵千尘回头看了那铜鼎一眼,道:“好,为师允你试一试。你且记得,为师就在你身边帮你。倘若你真撑不住,立刻停手。剩下的,就留给为师去办。”
    简明玉又点了点头,道:“嗯,师尊放心。弟子记得。”
    邵千尘伸出手,鼓励道:“来,一起来。听着为师的话,我们一同发动灵力。”
    邵千尘的目光是那般温暖,简明玉的目光也已愈发坚定。
    法印迅速变幻,灵力已催得那铜鼎最细微的缝隙之中都飘着红黑色的烟。
    “快!就趁现在”,邵千尘忽然说,“彻底催放你的灵力,让你身体里的那股力量释放出来。”
    简明玉咬咬牙,她迅速变换着结印手势,再次将自身的灵力强行注入那铜鼎之中。
    她并不知怎么回事,只是恍恍惚惚地到了另一个地方。她仿佛就是一个看客,在一片升腾的死气之中,看着面对面的那一男一女。
    “投降吧,你不是本尊的对手。”
    女子手握长鞭,紫色的鞭身之上早就沾满了血迹,一如她金色的长裙。然而,于简明玉而言,最稀奇还不是那个鞭子,而是女子手臂上的臂钏。毫无疑问,那正是天恒神砂!
    “便是本君今日注定死在你的手里,也不能证明本君就是错的。你们仙族强行压缩我们的生存空间之时,便早该料到这一天的到来。杀了本君一个,之后还会有十个百个妖界中人反抗你们。到时候,真不知神女杀不杀得过来!”
    回话的男子手上拿着的,正是那个半圈形的,宛如弯刀的武器。
    “那是本尊的事,与你无关。”
    长鞭一抖,天崩地裂。
    ……
    简明玉骤然睁开了眼睛,邵千尘柔软微笑,道:“醒了。”
    “师尊”,她愣了愣,小声唤道。
    邵千尘道:“醒来就好,起来喝口水定定神吧。”
    简明玉眼看着邵千尘转身去倒水,不自觉已说道:“徒儿是又晕过去了?”
    “不是晕过去”,邵千尘顿了下,解释道,“这一次,明玉你只是脱力了。如今睡醒了,就没事了。”
    简明玉抱着邵千尘递过来的茶杯,愣了很久,才听到自己在说:“如何,成功了吗?”
    邵千尘点了点头,道:“成功了,只是你还是一下子承受不住那般强势的力量自你身体之中喷涌而出。没关系,慢慢来。日后随着你自身的灵力进步,应该会越来越好的。”
    简明玉长出了口气,道:“炼化成功就好了,徒儿多怕没用呢。”
    邵千尘笑了笑,重新在床边坐下,道:“听为师的,再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们便出发去玉虚宫。”
    “我们现在在哪儿”,简明玉依旧有些木然,“是还在那个镇子上吗?”
    邵千尘“嗯”了声,说:“你且沉下心只管好好休息,其他的都交给为师。”说着,人已起了身。
    简明玉一把拉住了邵千尘的衣袖,道:“师尊,我好像又做梦了。”
    邵千尘温言道:“你睡吧,睡着了为师再走。”
    简明玉睡着了,但她好像又没睡着。
    模模糊糊的,她又来到了那个山神庙。可与他们之前见到略显破败的山神庙不同的,这是一间全新的庙宇。
    模模糊糊的,她走了进去。
    然后,她站住了。
    只见早先那个金衣神女,正站在山神庙的中央。金色的衣裙、金色的头饰,随随便便的站着,却仿佛阳光。
    而她正仰头看着台座上的泥塑神像,就那么看了很久很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这儿缺个铜鼎。”
    “见过神尊”,泥像化人,冲着金衣神女长长一揖。
    “你这儿正缺个铜鼎”,金衣神女又说。
    “此间贫瘠,百姓能温饱已经很不容易了。是小仙办事的不利。”
    金衣神女道:“本尊送你一个铜鼎,记得,这铜鼎纵是你也不能搬动。”
    神女说着,便唤出了那半月形的兵刃,翻手之间,兵刃已成铜鼎。
    “小仙看着,此物似是带着丝丝魔气,莫不是神尊自战场上带回。”
    神女手指化圆,温柔笑道:“本尊已镇住了魔气,你倒不必担心日夜共处,此物之中的魔气会会影响你的修行。”
    “有神尊在,小仙当然什么都不担心了。”
    简明玉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104章 初上玉虚宫
    “大约就是这些了”,简明玉说着,小心翼翼地瞄了邵千尘一眼。
    邵千尘长长地吁了口气。
    简明玉沉吟道:“话说回来,师尊打算将那铜鼎怎么办?即便已成功炼化,一直放在这里,怕也是不太妥当的。”
    邵千尘满意道:“你只管放心,昨夜你入睡之后,为师已将那铜鼎带回了山交予掌门师尊安排净化。相信再过个七七四十九日,连一丝魔意都不会留下了。”
    简明玉不解道:“师尊为何不叫醒徒儿一道?”
    邵千尘笑道:“倘昨夜一道回山,那明玉你今朝又是从何得知铜鼎的来历。”
    简明玉勉强笑了笑,不说话了。
    邵千尘容得她想了一阵,忽然道:“你可还记得那火凤?”
    “当然记得”,简明玉点着头应。
    邵千尘道:“现在看起来,自一开始那火凤便是因为你而现身。而非是那紫砂树为人骚扰的缘故。”
    简明玉缓缓道:“徒儿记得,据他说,此番三界若真发生变乱,那徒儿便是最有可能消弭战火的人。”
    邵千尘“嗯”了声,说:“它是这么说的,但为师想知道的,还是明玉你自己怎么想。”
    简明玉默然半晌,道:“幻境之中,徒儿能感受到那位神女亲手弑杀友人的痛苦,但痛苦之外,还有别的。”
    “别的?”邵千尘接口道。
    简明玉点了点头,道:“不错,还有坚定。为了三界众生,她能付出一切。她的感情,她的爱人,甚至她自己永恒的性命,都在所不辞。现在,她应该就已不在了吧。”
    邵千尘叹道:“术法解除,只有这一种可能。”
    “她死了”,简明玉小声接。
    邵千尘凝视着简明玉,沉默了半晌,缓缓说:“哪怕我们只是凡人,但守护众生,本就是仙门中人与生俱来的责任。但你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
    简明玉目光闪烁,点了点头。
    “既已休息好了,我们就可以走了”,邵千尘道。
    简明玉坚定道:“嗯,徒儿休息好了。徒儿跟着师尊下山可是为了助师尊一臂之力的,如若不然,徒儿就不来了。”
    邵千尘安抚一笑,道:“好,走。”
    玉虚宫。
    相比简明玉早已习惯的瑶光山,这位于天山半山腰上的玉虚宫,怎么看都更贴近凡间。特别是那专门建来让附近的乡民朝拜的殿宇,实在是令简明玉感觉到困惑。
    “觉得走错了地方?”
    邵千尘的声音传来时,简明玉骤然眨眼,长长地出了口气,硬生生将始终落在那匾额上的目光收了回来。
    邵千尘当然留意到了简明玉的不安,重复道:“怎么,觉得走错了地方?”
    “但是那里写得正是玉虚宫三个大字”,简明玉也不否认。
    邵千尘顺着简明玉的手指望向那匾额,缓缓道:“不错,这里是玉虚宫,但这里也不是玉虚宫。”
    简明玉恍然道:“这里是玉虚宫让凡人朝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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